蘭陵城,蕭氏祖居


    九月的秋風吹落了一地的黃花,清冷的秋夜顯得格外蕭瑟,隨風飄落的黃花在跌落地麵的瞬間,變得支離破碎,就如同大隋的天下一般,萬般的焦灼和憤怒充斥在所有人的心中。難得睡得一個好覺的蕭皇後沉沉的躺在牙床,唿吸如同嬰兒一般均勻,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和她無關了......


    翌日,醒來,在幾個宮娥的服侍下,蕭皇後穿上皇後專有的冠帶,跪坐在食案前,宮娥們將早就準備好的飯菜和糕點一一的陳列在食案上,熟識皇家禮儀的她,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是那麽的優雅,甚至那些後世自詡的紳士名媛們都為之汗顏。


    昨夜的好覺並沒有讓她忘記今天需要麵對的局麵,匆匆地用完朝食,便讓人從蕭珣處得知了蕭銑和張繡二人的行止。蕭皇後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心中暗歎:


    “如今才辰時初刻,還得要等上三個時辰,還是到宗祠去祭拜一下蕭氏先烈吧!”


    鑾駕行至宗祠前,遠遠地就被一個老者擋住,侍衛正好上前推開老者時,蕭皇後出聲阻止了侍衛,她知道竟管以自己的皇後之尊的身份想要進入宗祠也需要眼前的老者放行才好,若是眼前的老者不放行,她是萬萬進不得宗祠的。以勢壓人的結果隻能是蕭皇後與整個蕭氏決裂,她是絕不會如此做的。


    宗祠前的老者,精神矍鑠,一身素衣迎風而站,頜下如雪的長須隨風而動,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蕭皇後輕移蓮步走下鑾駕,徑直在老者麵前跪下,謙卑地請求道:


    “老祖宗,不孝女楊門蕭氏已有數載未能祭拜先慈,還請老祖宗開恩,今日讓不孝女為先慈敬奉三柱清香聊表思念,隻怕日後不孝女再無機緣為先慈上香了,不...不孝女楊門蕭氏還請老祖宗開恩!”


    說完,跪在地上的蕭皇後早已泣不成聲,這一次她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站在夫家的一邊,已經將蕭氏一族的一些人徹底得罪了,今後想要進入宗祠上香磕頭隻怕是難上加難了,就算她是皇後也不能打破這世間的道德規則。


    昨夜蕭珣已經和老者說了蕭皇後迴來的目的,人越老越是看重親情,蕭皇後最後的脅迫,在他心裏已經將蕭皇後拒之門外了。如今看著眼淚婆娑跪在自己麵前的蕭皇後,原本清冷的臉色變得和煦了一些,他有些不忍心。


    當初出於家族利益的考慮,將眼前之人送入深宮。而她也憑借在家族中學習的東西一步步成就了今天的地位,於整個家族而言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如今以皇後之尊跪在他的眼前,謙卑地請求開恩,他實在是狠不下心來,最後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甩袖背對著蕭皇後說道:


    “楊門蕭氏,隻此一次,下不為例,日後各自珍重吧!”


    蕭皇後默默地給老者磕了一下,然後起身緩步向著宗祠走去,身後一個宮娥趕緊提起她準備的祭品跟在蕭皇後的身後。


    ......


    浮玉山(今天目山)腳下官道上,一前一後兩個騎士正向著蕭氏祖居所在而來。稍稍在前的騎士腰間懸掛這一把類似吳鉤的彎刀,臉上獨有的紋身說明了他是一個當地的沔水流域的沔人,跟在後麵則是他的好友蕭銑,眉宇間帶著濃濃的書卷氣,微微挺起的劍眉不怒自威。


    兩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迫不及待的激動,蕭銑萬萬沒有想到昨夜竟然接到自己的族兄蕭珣的來信說當今的皇後詔見他們二人。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同為梁帝後裔的蕭瑀能得到當今天子的厚愛,他也曾多次通過蕭珣想搭上蕭皇後這條線,但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如今接到蕭珣的來信後,他覺得這麽多人的隱忍是值得,那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蕭珣終於給自己帶來了想要的結果。隨著二人離蕭氏祖居越來越近,他的心裏反而有些緊張起來,詢問好友張繡道:


    “張兄,我都不知道見了皇後娘娘該說些什麽了?”


    一旁的張繡,見蕭銑如此激動,心中也為他高興,笑說道:


    “哈哈,我的蕭兄啊,你的滿腹才學終於有用武之地了,小弟真是為你高興!我以為蕭兄還是不要以小小的羅川令去見皇後娘娘,當以族兄之情見娘娘,多陪娘娘話些家常才是!!!!”


    “哈哈哈!張兄說的是,小弟著相了,娘娘迴想省親,我這個族兄也正該如此。”蕭銑發現自己因為緊張竟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笑說,臉上的得意之色,是個人都能看得出。


    就在兩人得意之時,胯下的奔馬被突然出現的攔馬索絆住前腳,強大的慣性,霎時讓兩匹飛奔的戰馬來了一個360度的旋轉,


    “啊!啊.....!”


    “嘭!嘭......!”


    兩人驚唿中被甩出了三丈外,腦子如同被重物重重地敲擊一般,兩眼直冒金星。還不等二人反應過來,就覺得身子一輕,自己的頭飛起來,分明看到兩具正在噴血的無頭屍體,隨即眼前一黑,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中。


    “完了,一切全完了......”


    這是蕭銑臨死前講得最後一句話......


    .......


    蕭氏宗祠中,蕭珣在得知老者並沒有阻止蕭皇後進入宗祠,隨即也帶著族中子弟來到宗祠中。原本按照他的意思昨夜蕭皇後以滅族脅迫他,今日他也要還以顏色,以拒絕蕭皇後進入宗祠為借口,當著一眾老者的麵和她做最後的談判。他相信蕭皇後在麵對蕭氏一族的列祖列宗的靈位,絕不敢如同昨夜那般強勢,說不得還能有所挽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蕭皇後根本就沒指望蕭珣能親自拿下蕭銑的頭來挽救蕭氏一族的未來,畢竟蕭銑也是蕭氏一族有名的才俊,雖然當初入仕隻是小小的羅川令,但他的所作所為不僅僅讓蕭氏一族影響力更勝一籌,也讓他的才名在蕭氏一族中廣為盛讚。


    蕭皇後知道自己的這個六弟不會輕易就範,她甚至預料到蕭珣會借著祭祖繼續向她發難,甚至以宗族的名義逼迫她就範,所以她決定先下手為強。


    蕭皇後親自將準備的祭品放在香案上,在老者的帶領下,點燃了三柱清香在靈位前欲行三拜九叩大禮。老者見蕭皇後一身冠帶整齊,就算再托大也不敢讓她行如此大禮,正要上前阻止,卻被小廝驚惶的喊聲打斷。


    “家...家主,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老者還是上前止住了蕭皇後的動作,隨即迴頭看了蕭珣一眼,蕭珣心領神會,急忙走出宗祠,一把揪住小廝的衣領,啪啪給了小廝兩下怒罵道:


    “沒見皇後娘娘正在祭祖,驚擾到皇後娘娘,你不想活了?”


    小廝讓蕭珣迎麵的兩下,扇得懵在當場,但想到傳來的消息,顧不得什麽臉上的熱辣,斷斷續續的說道:


    “家...家主,趕...來...的蕭家郎君半...半道讓山賊給殺了”


    話音剛落,蕭珣如同遭到雷擊一般,迴頭怒視站在宗祠中央的蕭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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