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後,祁連山巔。


    曾經雕欄玉砌的恢宏宮闕,如今都已化作了廢墟。


    唯有青石板長階,一路盤旋而上。


    長階的盡頭曾是狼主慕容龍铖的議事大殿。


    但這座曾經號稱“漠北神庭”的宮闕,如今卻已變成了一座龐大的祭壇。


    祭壇方圓九丈九,高九十九丈,高聳入青穹,祭品滿琳琅。


    除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等財貨之外,還有諸如千年玄鐵、太白金精等天材地寶,以及赤髓芝、龍鱗參等奇珍異寶,絳還草、霓裳花等奇花異草。


    不過這些都隻是陪祀,真正的祭品卻是一座數十萬人的京觀。


    無數灰白色的頭骨,在祭壇中被以特定的方式堆疊。


    整個犬戎王庭,上下數十萬人,皆被擺上了祭壇,成為了薑承乾“封祁連山”的功績與炫耀。


    而在祭壇前,還有一塊長六丈、寬三丈,高達百丈的“金碑”。


    此碑由犬戎王庭的金鐵、兵刃熔鑄而成,宣示著百蠻覆滅的赫赫戰功。


    這一刻,整個犬戎王庭,除三千玄甲外,皆已無一活物。


    薑承乾當下要做的事情,就是效仿“故漢”冠軍侯霍去病,封祁連山,禪焉支山,以誇耀武功、勒石漠北。


    “古”有冠軍侯霍去病,今有大秦天策上將軍,皆是追亡逐北、飲馬瀚海,都行封禪之事,豈不妙哉?


    當然啦,薑承乾並不隻是想要誇耀自己的赫赫武功。


    最重要的是:他要以封禪儀式,徹底破滅百蠻諸部的氣運,讓他們永無翻身之日。


    同時,也是為了驗證薑承乾心中的某些猜測。


    不過他的野心遠不止於此,除祁連山、焉支山外,薑承乾更想踏破北陰神宮,拿“北陰大聖”的人頭,完成最後的封禪儀式。


    北陰神宮不滅,百蠻諸部終歸還是有死灰複燃的風險。


    唯有踏破北陰神宮,殺絕百蠻諸胡,斷絕他們的氣運,滅絕他們的傳承,才能真正將整個漠北,都化作大秦的牧場。


    念及於此。


    薑承乾頭戴通天冠,身披山河社稷袍,緩步走上祭壇。


    三千玄甲於他身後列陣,兵煞衝霄而起。


    薑承乾駢指成劍,在收犬戎王庭百兵而鑄的金碑上,寫下了龍文鳳章的祭文。


    四夷獲兮諸夏康,九州安寧樂未央。


    戢幹戈兮弓矢藏,與天相保永無疆。


    世不易兮華族盛,胡蠻無人大道昌。


    祭文書罷,薑承乾心神超拔,猛地撞入莫名高處的冥冥虛空。


    一個個龍文鳳章的祭文,好似擁有了生命,從金碑中跳躍而出,烙印在冥冥虛空當中。


    浩瀚無極的大秦龍氣,陡然加持而下。


    浩浩蕩蕩的人道洪流,滌蕩四極八荒。


    “轟!”


    下一瞬。


    薑承乾眼前一晃,真靈元神已然跳出黃庭紫府,來到了一處超脫於現世、超拔於九州的莫名之地。


    浩大無方,渺微無內,冥冥渺渺,大明垂光。


    混沌無形,寂寥無聲,混元空洞,不可名狀。


    此即為天,載而為道,是為:天道所居。


    “轟!”


    霎時間。


    一股浩大巍峨到極致的意誌,陡然降臨下來。


    其形無遠弗屆,其神彌天漫地,其意不可揣度。


    一個恢宏浩大到無以複加的聲音,響徹薑承乾的心靈,充塞他的神海。


    “大膽凡人,竟敢窺探長生天?”


    那一股意誌浩大如天,運轉間好似有天地萬象,讓人不由敬畏萬分。


    更有不可抵禦的沛然偉力,好似要將薑承乾的真靈元神,鎮壓在這天道所居的莫名之地。


    “嗬,天道?九州自有蒼天,何來長生天之說?”


    見此情形,薑承乾輕蔑一笑,心中殊無半點敬畏。


    他又不是沒有跟所謂的天意、天道打過交道。


    上一個這麽狂的械佛天意,早已化為薑承乾的盤中餐食,被吃幹抹淨。


    天夏世界的天意,更是淪為了他的寵物、走狗,才得以苟全“性命”。


    區區長生天而已,能飽腹否?


    念及於此。


    薑承乾心念疾轉,赫然已經將新版本“元始煉炁法”運轉開來。


    “轟隆隆!”


    下一瞬。


    無量的天道意誌,頓時化作海量本源,被薑承乾化作丹元吞噬。


    宇宙那麽大,我隻吃一口。


    你有這麽多的本源,給我億點沒問題吧?


    正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眾所周知:我是個道德高標的君子,所以我看上了你的財貨就自己拿了,這是很有道理的行為。


    “轟!”


    下一瞬,那個浩大無方的意誌,陡然變得狂躁起來。


    無數的災劫降臨,好似要將薑承乾咒殺於此。


    又有排山倒海的排斥之力,要將他的真靈元神排擠出去。


    但這一切都是無用功!


    那個自號為“長生天”的意誌,體量是薑承乾的不知道多少倍。


    但是本質在薑承乾看來,其實卻並不高,甚至都遠不如他的真靈元神。


    這就好比老鼠掉進了米缸,“大米”居然想把“老鼠”推出去?


    這踏馬不是在搞笑嗎?


    再打個不恰當的比喻:薑承乾如今就像是“嫂嫂張嘴”的齊天大聖,正要在對方的腹心之地翻江倒海呢,怎麽可能輕易離開?


    念及於此。


    薑承乾當即便要運轉“元始煉炁法”,準備加大力度、大吃特吃。


    忽然間,冥冥中的心血來潮,卻是讓他心念微動。


    當即念誦箴言,駕馭著浩瀚無極的大秦龍氣,猛地撞入此間。


    “九州有人道,人定勝於天!”


    長嘯聲中,浩浩蕩蕩的人道洪流,陡然憑空顯化。


    蒼茫璀璨的人道光輝,於莫名虛空中交織出了一條無始無終的虛幻長河。


    隱隱有記載人道變遷的歌謠,在那虛幻長河中響起。


    好似是在歌頌著人族先賢,煉石補天、斬龍治水、篳路藍縷的偉大功績。


    “轟隆隆!”


    下一瞬。


    隻見那無始無終的虛幻長河中,陡然渲染上了玄黃之色。


    無數的青銅戰車,在遮天蔽日的玄黃戰旗下,衝出了虛幻長河,征伐著那一道浩大巍峨的意誌。


    一杆杆烈烈搖曳的古老戰旗,隱隱交織出了一個古老拙樸的文字。


    一撇一捺,頂天立地,謂之:人!


    一個個的光影閃爍,好似在歌頌著上古聖王的功績,重演那一段的曆史。


    但是在光怪陸離當中,卻又模糊不清,隱隱隻見輪廓。


    讓人無法從中窺探出上古年間的曆史與隱秘。


    與此同時,薑承乾忽然福至心靈。


    隻把袖袍漫卷,映照著九州山河、江山社稷的九州山河鼎,便已憑空顯化在他的身前。


    繼而當空一鎮,便已鎮住了那無始無終的虛幻長河,定住了那光怪陸離的上古景象。


    九州鼎出,鼎定山河,上負九天,下鎮九幽。


    “轟隆隆!”


    下一瞬。


    隻見那無始無終的虛幻長河,陡然倒卷而歸,與那九州山河鼎一合,便已撞入了薑承乾的真靈元神當中。


    霎時間。


    薑承乾頓覺自己的意識無限超拔,好似已經與九州山河相合,化作了一尊頂天立地的巍峨巨人。


    他的雙眸猶如日月,他的四肢即為四極。


    他的百骸化作山河,他的頭發宛若星鬥。


    車水馬龍的紅塵萬象,組成了他的肺腑、經絡。


    但唯獨有一處缺失,令得他肢體不全、不斷失血。


    那就是漠北之地!


    無數灰黑色的劫雲,在那漠北之地盤旋,不斷侵蝕著九州山河、人族氣運,就像是癌細胞一樣,已然成為了他“體內”的痼疾。


    看到這一幕。


    薑承乾的心裏無端升起滔天的怒火,當即朗聲長嘯,“胡無人,大道昌。”


    “浩渺九州,華族當立,豈有蠻夷胡狗立錐之地?”


    長嘯聲中,浩浩蕩蕩的人道洪流,向著漠北之地衝刷而去。


    無數灰黑色的劫雲,在人道光輝的映照下,漸漸化作灰灰湮滅。


    讓薑承乾不由生出一種圓滿足具的歡喜,好似失而複得的軀體,重新得到了補全。


    “大膽螻蟻,竟敢欺淩天意?”


    就在這時,那浩大意誌卻是急了。


    一種氣急敗壞的人性化情緒,出現在祂的“身上”。


    更有尖利的魔音貫耳,述說著惡毒的詛咒。


    “偉大的血神帝君,吾祈求您的降臨,祈求您的怒火,吾以長生天之名,請血神帝君媾我………”


    薑承乾見狀不由有些麵色古怪:合著這是你們的傳統藝能是吧?


    搖人就搖人,能不能別這麽惡心?


    慕容龍铖請長生天“媾他”,長生天請血神帝君“媾他”。


    你們擱這玩“一字長蛇陣”呢?


    好好好,這麽玩是吧?


    那我隻能說:真踏馬不愧是蠻夷,玩得真踏馬變態。


    正想著,劇變陡然生出。


    一尊偉岸到極致、恢宏到極致的血色身影,陡然於無窮莫名的高處顯化,映入薑承乾的元神靈海。


    好似遮天蔽日,難以窺見全貌。


    一道不可名狀的眸光垂落下來,好似無邊淵海、滿是血紅,勾勒出種種殘忍酷烈的景象。


    隻見那骷髏如嶺、骸骨似林,人頭發成氈片,人皮肉爛作泥,人筋纏在樹上,焦晃晃亮如銀。


    真個是屍山血海,果然腥臭難聞。


    看到這一幕。


    薑承乾眸光沉凝,“大羅法意?來得好哇!”


    念動間,薑承乾怡然不懼,怒氣勃發。


    一股恢宏浩大的無上氣機,在他的真靈元神中彌漫開來。


    諸般命數閃爍,三重秘藏交織,虛陵洞天顯化。


    元始煉炁法更是被催運到了極致,好似要在此刻極盡升華。


    一尊妖魔邪神之屬的大羅強者,隔空投來法意降臨,已經足以讓薑承乾傾盡全力了。


    不為別的,隻為那屍山血海的景象,薑承乾就不能讓對方全身而退。


    人族,絕不容輕辱;九州,更不容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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