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辛奇聽得北堂臻一番話,心頭震動劇烈。一手拿著衣服,一手竹筒。原本亢奮的情緒到這時仿佛被一盆叫做親情的熱水撲滅。曾經的那些野心與宏圖大誌,在北堂臻一句“站在我個人的立場上,我來救你”麵前土崩瓦解。


    “快點,這竹筒裏的迷霧沉澱不了太久!我剛剛讓人將巡邏的人引來,你隻需迷倒門口守衛的幾個就可以了。再遲他們迴來,你便走不了了!”北堂臻催促道。


    北堂辛奇終究是動容了,忍不住問道:“我穿著你的衣服走了,那你呢?”


    “等天亮以後,我躲到那上麵,他們進來發現沒有人,自然會立即發動人追查下去。到時候一定會混亂,我趁亂離開即可!”北堂臻指了指鐵門的上方。


    北堂辛奇抬眸看去,見得鐵門上方是一排通風的鐵柵欄,便知道以北堂臻的武功是可以攀附在上麵的。但北堂辛奇依舊站著,仿佛覺得哪裏不對勁!


    “快,不然來不及了!”北堂臻催促,在北堂辛奇沒有注意的時候,將幾隻蟲子放進了帶來的瓶子裏,抬手就將北堂辛奇往門口推去!


    北堂辛奇被迫往前一步,忍不住迴頭又看了北堂臻一眼:“你會留在朝中嗎?”


    北堂臻眸光閃了閃:“不會!”


    北堂辛奇聞言情緒又是一陣複雜:“那我在城外等你!”


    北堂臻短暫的沉默片刻,應聲:“嗯!”


    聽得北堂臻的迴應,北堂辛奇心底的疑慮這才消去,跟著忙穿上衣衫。


    “記住,看見任何人也不要說話,便不會又人認出你。也別驚慌,天亮直接出城即可!”北堂臻叮嚀!


    北堂辛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慎重的點了點頭,便忙出得牢房門。眼見北堂辛奇頂著自己的臉出去,北堂臻忙將鐵門關上。緊接著,耳朵貼在牢房門口。首先聽見的是北堂辛奇匆忙遠去的腳步聲,而後是牢門開啟的聲音……


    一直聽了大約一刻鍾,都沒有異響傳來,北堂臻料想,北堂辛奇大約是順利出得牢房了。於是,一直吊著的心也落迴實處。


    北堂臻轉身走到牢房朝外的鐵窗前,透過柵欄,望著天空稀疏的繁星,最後在地上盤腿而坐。同時,將瓶子裏的蟲子倒了出來捧上自己的臉。任那些細小的蟲子侵入肌膚,帶來酥麻的感覺,最後餘光見得自己麵皮的變化。


    到一切平靜,北堂臻再抬手去摸自己的臉,便是布滿皺褶的一張蒼老的臉。北堂臻這時自嘲一笑,明明是北堂辛奇的臉,卻沒有他往日該有的犀利。稍後,北堂臻又抬手解開自己束發的帶子,再從懷裏摸出一隻瓶子。從瓶子裏倒出一些液體在手上,接著,順著發根到發尾……一點點抹過。


    當他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天邊的啟明星現。而他原本如墨的發絲此時已然花白,仿佛一夜之間染盡風霜。


    “開飯了,最後一頓吃好了,上路做個飽死鬼吧!”這時,牢房外傳來獄卒的聲音。


    北堂臻背對著鐵門,知道有人從鐵門底下的洞裏送食物進來了,卻沒有迴頭。而獄卒透過門上的柵欄往裏看了一眼,見人還在,便轉身離去。對於囚徒的不理不睬,仿佛已經習以為常。


    “爹,孩兒今生欠你的,算是還了!”許久,北堂臻望著露白的天際,露出一個悵然的微笑。


    ——


    “紫月姑娘,我喜歡你……”


    “什麽?你是誰?”秦紫月朦朦朧朧之間感覺有人在喚自己,想細聽,卻又感覺眼皮有千斤重,怎麽也掀不開。唯一能動的,也隻有唇。


    “紫月姑娘,我喜歡你……但今生不能在一起,在下也隻能祝你今後的路平順安康!”


    “你有完沒完啊?說喜歡我,你都不問我是怎麽想的就祝福我,誰要你的祝福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其實,我是真的想照顧你,我不在意你以前遭遇過什麽……我喜歡的隻是我認識的秦紫月,跟其他外在的任何人事,都沒有關係!”那個聲音還在自說自話,仿佛根本沒有聽出秦紫月已經惱了。


    “你有完沒完啊!既然不能照顧我,還說什麽?”秦紫月聽得發毛了!


    “對不起,如果有來生……”


    “根本沒有來生!”秦紫月激動喝斥,而後猛然自榻上坐起。坐起的時候,神思還有點恍惚。不過很快恢複清醒,秦紫月抬眸四顧。借著昏暗的光線,發現自己是在東宮的側殿裏。


    而剛剛那些在腦海裏擾她休眠的人事,不過是一場紛繁複雜的夢境!


    耳邊仿佛還迴蕩著自己驚醒時喊出的話,秦紫月心中情緒一時複雜不定——原來她其實沒有多注意過北堂臻的存在的。但當那日他變相的表白之後,她突然就迴憶起來很多事。


    這被擄劫、獲救、顛簸往中州又往西的一路,有像姐姐的殷璃飛、占據她所有心神牽掛的淩夙瑾、有北堂臻這樣的路人甲……是的,路人甲,原來她記得的隻有淩夙瑾和殷璃飛。如今再迴憶,在那些生死與共的日子裏,視野裏最多的人明明除了殷璃飛,便是北堂臻!


    明明他在身邊時,她好像都不太記得他的模樣。而今陷入迴憶,腦海裏的俊顏卻是那樣清晰明朗。如果淩夙瑾是自己的朝陽,那麽他便是月光。在她最無助的日子裏,她渴望陽光,逃避黑暗。


    可是,黑暗終究會來。沒有發現,一縷月光如影隨形。白日被陽光所遮掩,仿佛無形,而夜裏卻依舊寂寂無聲。


    秦紫月跟著起身走到梳妝鏡前,從盒子裏拿出白日北堂臻送的荷包,一時間心情複雜。


    “明明,我什麽也沒有做——就算不喜歡,或者拒絕,也不能怨我吧!”秦紫月忍不住喃喃。


    跟著就又想起殷璃飛對自己說過的很多話,又忍不住道:“你真的是很奇怪,照你這樣作為,丟下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就走了,難不成要讓人家姑娘倒追你嗎?”


    突然,秦紫月眸子瞪大,朝窗外看去。就見得天邊的啟明星,忙就站了起來:“怎麽這麽晚了,映秀居然沒有喚我!”原來是安排好的,這幾天在皇宮映秀守前半夜,而她守後半夜。這個時辰,映秀早該迴來了!


    秦紫月忙穿上衣服往門口走去,暫時就將北堂臻的事情拋到了腦後。匆忙推門繞到殷璃飛寢殿門外,卻隱約可見一個人蹲在門口。秦紫月加快步子走了過去,推了推蹲著的人:“映秀!”


    誰知,映秀的身子驀然往旁邊傾倒。


    秦紫月驚疑非常,忙就提高了聲音:“映秀,你怎麽了?”緊接著,意識到事情的詭異。顧不上去探映秀怎麽了,趕緊就跑到房門邊,帶著小心翼翼的敲門:“王妃?”


    一聲,沒有人應!這已然反常!


    因為她知道,殷璃飛本身是有功夫底子的,睡眠很淺,不可能人在而不理自己。秦紫月想到這裏,忙驚愕的推開房門:“王妃!”


    便發現房門應聲而開,居然沒有栓,就知道,哥舒璟沒有迴來,應該隻有殷璃飛一個人在房裏。通常,也是哥舒璟在房裏,房門才會上鎖。而他沒有迴來之前,都會有人守夜。


    “發生什麽事了?”這時,一個黑影自房頂跳了下來,卻隻站在房門口,沒有跟進去。


    秦紫月已經看過房間,驚恐的從裏麵衝出來:“百裏邪,王妃不見了,你不知道嗎?”


    百裏邪聞言滿目震驚,跟著也衝進殿內,冷凝的眸光四處一掃,當即握緊拳頭。而後二話不說,衝出了大殿。


    “誒?你去哪兒?”秦紫月在後焦急的喊!而百裏邪一個閃身,就已經不見了人影。秦紫月忙也追到殿外,先查看了一下映秀,發現她隻是昏迷。這時,東宮已經有人被驚動過來。


    秦紫月忙鎮定住情緒,看見過來的是舒硯,忙就迎了上去:“王妃被人擄走了,百裏邪好像已經去追了!”


    舒硯聽此大驚,忙迴頭對身後追隨過來的人吩咐:“將消息封鎖在東宮裏,任何人不得泄露!”說著轉身就走,同時抬手將秦紫月的肩膀一拎:“紫月你跟我一道去見王爺,將事情說清楚!”


    ——


    清涼的風拂過,殷璃飛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立即,一件外衫被批到了自己肩膀。殷璃飛心頭一跳,但依舊不動聲色的靠著身邊人的肩膀。眼睛偷偷罅開一條縫隙,無聲的打量起四周的環境,同時穩住自己的唿吸不亂。


    這一睜眼,便看見一抹豔紅的光芒。


    咦?


    心底疑惑間,再仔細看去。卻見前方裂開的雲層裏,透出豔紅的霞光。霞光四射,暈染了當下的天地。而她深處的位置居然是一處目無障礙物的山頂,怪不得有風吹來。鼻端充斥著青草與晨露糅合的芬芳,格外的清新。


    立即,殷璃飛得出結論——這是一個看日出的好地方!


    如果此時攬著她的肩膀,坐在這裏一起看日出的人是哥舒璟,那自然是美妙的!而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堂而皇之將她擄出來的不速之客不是!


    “別裝了,我知道迷藥對你不起作用,你根本沒有昏迷!”一道促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殷璃飛聞言心頭一跳,猛然直坐起身子,肩膀卻被對方按住。


    “你想做什麽?”殷璃飛側眸,直盯著身邊人俊美的容顏。隻見這人此時迎著霞光,渾身被傾灑韻上一層朦朧的光暈。這使得他原本就不凡的容貌更現出幾分不真實的透明來,仿佛下一刻,這個人就要迎著陽光融化成天光一般。


    “陪我看日出!”宮笑用很直白的口氣下令。


    “你有病啊!”殷璃飛喝斥,這次身子一彎要從宮笑的腋下鑽出去。卻感覺肩膀衣物一緊,再次被按迴原地。


    “嗯,已經病入膏肓!”宮笑輕應,繼而迴轉過頭看向殷璃飛。殷璃飛聽得這迴答先是一怔,但看他輕鬆愜意的笑顏,卻是百分百懷疑。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說了,來看日出啊!或者你覺得這周圍還有什麽其他值得欣賞的景色?”宮笑重複道,眉眼間的笑意也越發愉悅。弄的殷璃飛真以為他們是多鐵的哥們兒,所以相邀一道出來的了!又或許,是其他更親密的關係……


    但想此人武功高強,掐死自己也不過分分鍾的事情,她不怕死,卻擔心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小的!而且,她很清楚以卵擊石通常都是蛋亡!所以,之前感覺他潛入的時候她才沒有敢叫,想看他究竟想幹什麽,也好趁他沒有防備的時候反擊。


    但是,看他隻是把自己帶來這裏,就那麽一直坐了半個晚上!倒真是病入膏肓的樣子!


    身子努力往後靠了一點,避開對方的氣息,殷璃飛打著哈哈道:“有啊,我道覺得宮大俠你便是此時這山頂最美麗的風景!你要請我欣賞你的美貌,咱們不如迴城,找個風景不錯的亭子,擺上茶點,然後慢慢鑒賞!”


    “嗤!”宮笑唇瓣一勾,笑裏帶著一絲玩味,但大手按在殷璃飛肩頭上沒有半點放鬆的意思。


    另一手則從懷裏摸出一個油紙包遞給殷璃飛:“糕點!”


    “……”殷璃飛愕然,深深感覺到此人是摸準自己的脾性有備而來!


    “亭子你家處處有,端上茶點,幾步路就能到。眼前的日出卻不是天天都能看見!你應該記得,我可是爬了半個時辰,冒著摔下去的生命危險才帶你上來的!”宮笑又說。


    “嗬嗬!”殷璃飛幹笑兩聲,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冒著三條命的危險上來的,為看一場風景,這風險代價也未免太大,我寧願走幾步路在自家亭子裏看——話說,你不會欣賞完日出,將另外兩條命丟下去吧?”


    話落,卻換來宮笑斂去笑容的深沉盯視!


    “嗬嗬,你能別這樣看著人嗎,很滲人的!你有話就直說好吧,咱們和氣生財!”殷璃飛繼續幹笑。


    “你就這麽不信我?”稍許宮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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