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殷璃飛徑自走進營帳,迎著衝鼻的血腥氣與各種怪味,以及一帳肢體殘破的人。


    章程愣了一下,這才跟了進去。


    這一刻都不僅對殷璃飛多了幾分欽佩,原來覺得她醫術卓絕,此時的氣魄與膽識也不得不讓人豎拇指。就這個情形,一般的男子見了都會心生膽怯,何況她一個弱女子?


    殷璃飛跟著走了一圈,檢查了幾個傷患後,眉頭深鎖,繼而問了一些藥材方麵的問題:“麻醉的藥,皇城那邊有運貨過來嗎?”


    “聽說藥材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再過兩日便可抵達!”章程忙說。


    “那邊幾個傷患盡量讓他們處在通風口,注意遮蔽陽光,防止傷口再惡化!如果藥材來了,立即通知我!”殷璃飛吩咐。


    章程下意識就想起,自己的老母親,西林村的穩婆章婆曾經迴家跟他們說過,殷璃飛給隔壁嚴家妹子剖腹接生的事情。不禁眸光一亮,趕忙應下。


    接下來,殷璃飛幫著章程一起處理起士兵的傷勢,一直忙到日落西山。直到哥舒璟進帳篷來叫她,她才恍然看了看天,才發現帳篷裏已經點起了蠟燭,而自己早已汗濕一身。


    綁好一個士兵的手腕好,殷璃飛才站起身,這一站起,就覺得頭暈眼花,身形晃了晃。哥舒璟忙上前一步,將她扶住。


    “飛兒!”


    “可能蹲的太久了,有點頭暈,我沒事的!”殷璃飛說道。才這麽說,就覺得眼前一黑,意識在瞬間黑暗。


    “飛兒!”哥舒璟大驚,一把抱住她纖弱的身子。


    一旁的章程見此,也臉色大變,忙過來去探殷璃飛的脈搏。稍許,章程的眉峰不僅舒展開,唇瓣也越裂越大。


    “章程,王妃這是怎麽了?”


    章程忙迴神,繼而朝哥舒璟一揖,滿目喜色的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妃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怕是疲勞過度,所以暈厥了,並無大礙。”


    哥舒璟聞言一呆,有點沒有反應過來一般。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尾隨過來的北堂臻與淩夙錦也忙恭賀道。


    哥舒璟這才迴神,眼睛瞬間仿佛被點亮的北鬥星,朱紅的唇瓣也忍不住咧開,露出潔白的皓齒。


    心底此時的喜悅是難以言喻的,但哥舒璟還記著殷璃飛正在昏迷立即吩咐身邊的人去打點一切事宜。


    直到親自一路抱著殷璃飛上馬車去城內的府邸,哥舒璟的唇瓣的笑就沒有斷過。


    “那架子往那邊放一點,熏香不要點,換新鮮的花進來……”


    殷璃飛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昏昏沉沉醒來之際,仿佛聽見哥舒璟的聲音,剛動了下手指,就感覺一陣風襲麵而來,拂動她耳鬢發絲。


    “飛兒,你醒了!”哥舒璟語氣裏難掩幾分激動,小心翼翼的湊到床邊。


    “唔?!”殷璃飛勉強睜開眼,見得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有些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眨巴了一下酸澀的眼睛:“怎麽了?”


    話問出口,猛然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最後畫麵——她昏迷了?!


    殷璃飛心頭一驚,猛然看向哥舒璟,卻見哥舒璟眼底醞著濃濃的暖意,唇瓣的笑意暖中帶柔。


    “王爺、王妃!”哥舒璟朱唇輕啟方要說話,就聽得屋外一聲拔高的唿喊,當即斂了笑轉眸看向玄關處!


    “你不能進去——”門口的婢女都不及阻攔,一個紫色的身影便衝了進來。


    “王爺、王妃,百裏歌有要事求見!”


    “百裏歌?”殷璃飛也聽見來人的聲音,微微詫異,百裏歌怎麽會在這裏?


    “讓她進來!”殷璃飛話落,百裏歌已經掙脫阻攔快一步繞過臥房門口的屏風奔了進來。


    不待殷璃飛看清,百裏歌一進來就跪在兩人三步遠的地方:“奴婢見過王爺、王妃!”


    “何事如此匆忙?”哥舒璟問道,眸色深沉的盯著慌亂的百裏歌。


    百裏歌這才抬起頭來,先是咬了一下唇,這才從腰裏摸出一封信望向殷璃飛:“是……奴婢原來一路追溟樓和王妃到中州,昨日剛到城內就遇上溟樓宮笑,他……他以奴婢哥哥的性命做要挾,讓奴婢帶封信來給攝政王!”


    “宮笑?你在中州看見宮笑了?”殷璃飛驚訝,不過想想對方的目的地本也在這裏,也就不稀奇了:“百裏邪怎麽樣了?”


    “以百裏邪的命要挾,隻是要你送封信過來?”哥舒璟這時又問。


    “他們說,王爺隻要親啟了這封信就知道了!”百裏歌眸光閃了閃,眸光閃爍的道。


    “呈上來!”哥舒璟說著,眸光已經落在百裏歌手中的封信紙上。


    百裏歌立即膝行兩步,將信紙舉國頭頂恭敬的遞上。


    哥舒璟剛抬手接走,卻微微一訝,因為殷璃飛已經先一步抽走他手裏的信:“飛兒?”


    “宮笑擅長使蠱毒,如果他人在中州,必定知道我已經想到辦法解他的蠱毒。他這個時候不想方設法再下新毒,道有點不像他的性格了!”殷璃飛解釋道,“我先檢查一下!”


    “王妃!”百裏歌卻出聲緊張道。


    殷璃飛頓覺有異,轉眸探究的看向她:“還是說,你其實知道這信有問題?”如果說百裏邪真有危險,殷璃飛完全相信,百裏歌為了百裏邪是完全有理由背叛她的。畢竟對百裏歌來說,她們是利益合作夥伴,百裏邪才是最重要的親人。


    “絕對沒有,不信的話王妃可以將信還給奴婢,奴婢可以當場翻給你看,或者你擔心我事先吃了解藥,也可以拿給其他下人打開!奴婢之所以阻止,是因為宮笑有交代,不許王妃您看這封信!”百裏歌忙解釋,眼底的光此時也是坦然的。


    殷璃飛還是有點懷疑,因為她自己很多時候都是一個撒謊高手,何況百裏歌本也不純良——


    便想自己打開信紙,這時手裏一空,信紙再次轉到哥舒璟手裏,那速度快的她已經防備了卻也措手不及。


    “哥舒璟!”殷璃飛著急的喊。


    哥舒璟動作的瞬間已經從床榻站起到了幾步遠外的窗邊,繼而手一抖,信紙飄上半空在眼前展開。竟是未曾碰觸到一分,就被勁氣托起。


    “究竟怎麽迴事?”殷璃飛驚訝之餘跟著站起身,這才及上鞋子下床,那信紙就在哥舒璟眼前粉碎。殷璃飛又是不免瞪大眼睛,檀口微張。


    “王妃難道沒有感覺到身體不適嗎?”百裏歌跟著開口,眸底波光不定,閃爍在她眼瞼顏色過深的眼內,多了幾分詭異的感覺。


    “我?”殷璃飛下意識就想到自己昏迷的事情,而後忙探手去把自己的脈搏。可是才搭上脈搏,腹部就是一陣翻攪。


    “唔!”殷璃飛秀眉一皺,下意識彎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飛兒!”哥舒璟見此大驚,忙掠迴榻邊抱住了她。


    “我沒事!”殷璃飛卻安慰,隻是覺著肚子裏麵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牽扯內髒,但確實並不痛。


    “王妃應該是中了宮笑的子母蠱,此子蠱初時微小,很有可能是會下在食物裏,隨著進食進入體內,在體內的七天會迅速生長,之後的症狀與孕期二個月的婦人無二。三天後,就會恢複正常人一般,但從此卻被下蠱之人手中的母蠱控製住性命!”百裏歌在旁邊解釋道。


    殷璃飛聞言,本能的打了一個機靈,隻感覺全身的雞皮疙瘩在瞬間起立,差點吐出來。


    “我靠!”殷璃飛出言抱怨,就差沒有爆粗口。想自己千防萬防,辨別得了毒藥,卻防漏了這蠱蟲。隻要一想到自己體內現在有個活的蟲子拱來拱去,殷璃飛就是各種淩亂加惡心。


    哥舒璟的眸子也在瞬間冰冷,扶著殷璃飛的手也是一顫。


    殷璃飛感覺到了,以為哥舒璟擔心,忙覆上他的手背道:“放心好了,我沒事的!之前百裏邪也是中了這個蠱,如今已經被我解了,稍後我自己用同樣的方法再泡一次糯米水就可以了!”


    “不可能的!”哥舒璟還未放下擔心,百裏歌當即滿目驚訝的否定。引得殷璃飛與哥舒璟看她時,繼續說道:“你說我哥哥蠱毒解了,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昨天從宮笑那邊過來,還看見哥哥被宮笑手裏的蠱毒折磨著!”


    “昨天?你說百裏邪的蠱毒沒有解?這怎麽會,他明明告訴我,他的蠱毒已經解了!”殷璃飛聽得這重點,愕然不已。


    百裏歌也是一愣,望了殷璃飛一會兒才開口:“他當時是不是想帶你逃走,所以跟你說身上的毒解了?”


    殷璃飛聞言心頭震驚,沒有說話,但卻已經是最好的迴答。同時,殷璃飛也在心底找到了答案!這個答案,讓她心底很不是滋味。各種情緒在此刻紛遝而至,擾的她心神難安。


    她原來或許將百裏邪當朋友,但也僅僅是覺得能幫就幫,不能幫就不幫的淺淡交情。卻沒有想到,危難時刻,他卻願意以命相互!這份情意,讓她心生愧疚,也感覺難以償還。


    “好了,那些已經不是重點!”哥舒璟這時打破沉悶的氣氛,冷冷的看了眼百裏歌道:“信本王已經看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你先下去吧!”


    百裏歌眸光微動,不禁多看了哥舒璟一眼,這才又從袖子裏摸出一遝銀票道:“這裏還有二萬兩銀票,是宮笑讓我轉給王妃的,說是他向您學醫的費用!”


    “東西放下吧!”哥舒璟沉著神色淡淡的吩咐。


    “是!”百裏歌不知為何,對上哥舒璟的眼,就覺得周身冰寒如冬,明明這個男人看起來比自己的呆哥溫潤多了……忙將銀票往旁邊的桌案上一放,這才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百裏歌一走,哥舒璟轉而望向神情有些怔忪的殷璃飛,攬著她肩膀安慰道:“飛兒,沒事的,即使你沒有辦法解,咱們再想其他辦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你之前……是以為我懷孕了嗎?”殷璃飛轉頭抬眸看向哥舒璟,眼底幾分歉意。


    哥舒璟眸光微動,跟著柔聲開口:“有我自然高興,沒有咱們也順其自然!而且咱們成親還不到半年,往後還有一生一世那麽長,不急!”頓了一下,眉眼帶笑的貼近殷璃飛的耳鬢低語:“咱們新婚燕爾,這個時候你若是有孕,對為夫可也算折磨!”


    殷璃飛聽得鬧了個紅臉,哪裏不明白他的意思,嗔怪的推了一下他,卻感覺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無時無刻都覺得安心。好像即使種了蠱毒,命牽在別人手上也不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而且,她覺得如果綠姑所說,溟樓真的需要她幫忙救人,那麽也不會輕易要她的命。隻要她還有價值,一天就不會死。而她覺得,人隻要還活著,就是最大的希望!何況,她現在有良人相伴,也不想這麽年輕就香消玉殞!


    人嗬,很多時候並不是怕死,隻是舍不得死!


    “剛剛那信上究竟說了什麽?”殷璃飛接著問道。


    “沒有什麽,無非是一些威脅的話,想讓我再將你送迴去!大約,是知道你已經解了那些將士的蠱毒了,知道你的厲害!放心好了,後麵我會安排一個人頂替你,那樣,他們便不會將矛頭指向你——之前也是我疏忽,讓你受苦了!”哥舒璟將殷璃飛按坐在床邊,語氣裏帶著幾分自責。


    殷璃飛聽得卻是幾分懷疑:“這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啊,為什麽不給我看?”


    “你之前不是說,那個綠姑說我有意棄你不顧嗎?這信裏大概的意思也是讓我別信你,說你已經投靠了溟樓。我看著生氣,便毀了!”哥舒璟解釋道。


    哥舒璟他脾氣有多好,殷璃飛是最有體會的,聽他說為了一句威脅就生氣的毀了信,她根本是不信。但見他明顯不想說實話的樣子,必定也是問不出來了。便也不再追問,隻想自己稍後再想辦法去百裏歌那裏探一探。


    殷璃飛張臂環住哥舒璟的腰,也安慰他道:“嗯,你也別擔心,反正他們也不是第一次給我下蠱了,哪次不是給我解了?給別人解毒的時候我還有所顧忌,因為不知道感受。現在蠱毒在我自己身上,我反而容易把握方向!不過啊,就是想想肚子裏麵有個蟲子,都覺得惡心的要死!”後麵的話殷璃飛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並且發誓,下次逮到宮笑的話,一定喂他一肚子一胃的蜈蚣蠍子,好好感謝他一番!


    殷璃飛這一覺醒來,便不再覺得困頓。晚膳用過以後,覺得肚子實在難受,便在院子裏散步消食。


    感覺肚子裏那東西特別排斥她飲食,自從吃飯開始,它就隱隱的在作怪。也不痛,隻是想時時刻刻提醒你它的存在,不要太貪吃一般。散了大約一刻鍾後,才稍微好了一點。


    哥舒璟有太多軍務上的事情要梳理,一放下筷子就去了書房。


    正準備獨自迴房的時候,殷璃飛聽得一陣異響。


    “誰在那裏?”貼身的婢女立即警覺的盯著對麵的樹叢。


    “是我!”緊接著就傳來百裏歌的聲音。


    殷璃飛聽罷心底微動,雖然之前是想找百裏歌,但總感覺她應該還會來找自己。本來就覺得:宮笑能以百裏邪威脅她,想來不會就是讓她遞封信那麽簡單。


    她可記得,以前在皇城哥舒璟的地盤,這些人都是直接飛鏢投射的!


    “你先下去吧!”殷璃飛對身邊的婢女道。


    婢女訝異:“王妃,可是王爺有吩咐……”


    “這裏裏外外上千號官兵把關,你還怕我變成蒼蠅被帶出去嗎?”殷璃飛反問,弄的婢女一噎,隻得領命退下。


    “你的蠱毒解了嗎?”見婢女一走,百裏歌忙問。


    “為什麽這麽問呢?”殷璃飛不答反問。


    “我以為哥舒璟會給你解毒呢!”百裏歌站在背光處,語氣陰陽怪氣的道。“原來在生死麵前,他對你也不過如此!”


    “說白話!”殷璃飛皺眉,注意到,百裏歌今晚穿的是男裝,“你怎麽穿成這樣?”


    “你不知道嗎?對哦,你怎麽會知道?哥舒璟應該是不信任我吧,所以將我軟禁在西廂,這是我弄暈了送飯的侍衛跟他借的衣裳,所以長話短說——能解你身上蠱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心愛之人的心頭精血,此血必得分七日新鮮刺取!”百裏歌說道。


    殷璃飛聞言訝異皺眉:“宮笑說的?”


    “那信我偷看過了!”百裏歌坦白,“不過,想想宮笑這計謀真不錯,拿出這麽一個為難的題出來讓他解!他幫你解毒,自己必然受不得那錐心之痛傷重,到時候怕是沒有辦法再顧及北齊內亂。如果不幫你解,你死,北齊大軍再中蠱可就沒有人能解了!又或者,你是不是會為保自己的命投誠西蠻呢?你知道嗎,你身上這王蠱,可是百毒不侵,不是一般的子母蠱蟲可以比擬的!為了對付你,溟樓可是下了血本!”


    聽得百裏歌越來越怪調的話,尤其聽得“內亂”二字,殷璃飛盯著她黑暗裏不甚明晰的容顏:“你又怎麽會知道這些?”


    “你說呢,王妃?”對麵的人反問,這聲音已然變調。


    “綠姑?”殷璃飛訝異。


    “嗬嗬,久違了王妃!您現在願意跟我走嗎?還是癡情的留下賭一賭哥舒璟願不願意救你,而後做他的累贅?”綠姑桀桀笑道。


    殷璃飛眸光凝起,冷笑道:“蠱毒是你們下的,解藥也是由你們說。你覺得憑什麽你這幾句話,就要讓我相信你,跟你走?這挑撥離間的伎倆未免也太拙劣了!而且,你現在在我的地盤,你覺得,你能走得了嗎?”


    “我既然能來就能想到後果,如果我今日走不了,王妃便會嚐到第一次被蠱毒啃噬的厲害!百裏邪上次被啃噬的模樣,想必王妃還記得吧?你覺得,你會比一個江湖第三的高手承受力更強嗎?”綠姑猙獰的笑道。


    “你走吧!”這時低而好聽的聲音從黑暗裏傳來。殷璃飛一訝,猛然轉身。瞬時火光燃起,照亮當下。哥舒璟在一眾士兵的簇擁下,慢步走了過來,章程也隨在一側。


    “嗬!”綠姑冷嗤一聲,似乎早已料到。“既然王爺這樣說,那麽奴婢就告退了!”


    哥舒璟不語,綠姑看了他一眼,便堂而皇之的走過一眾士兵麵前,昂首闊步好不驕傲。才走了五步,突覺身後一道勁風襲來。綠姑心頭一驚,不及反應,便被一掌拍飛出去跌落灌木叢中。


    而一眾士兵依舊站著,哥舒璟冷冷的看向趴在地上吐血的綠姑道:“這一掌算是感謝這位姑姑這些日子對我們王妃的照拂,三根斷骨是謝你的熱心相助,讓王妃知道某些‘真相’!”


    綠姑一手捂著斷掉的肋骨,痛苦的抬頭,卻是不敢再迴頭。分明離了一些距離,但卻能夠感受到不遠處那個男人鋪蓋過來的威壓。最終,綠姑一言不發,眼底一抹怨毒的光劃過,勉強提起最後的力氣縱身出了院子。


    “你們也都退下吧!”哥舒璟稍許吩咐。


    很快,庭院裏清空,隻餘殷璃飛與哥舒璟二人。


    殷璃飛走近哥舒璟身邊,主動投進他的懷裏:“別聽他們瞎說,我才是大夫!”


    哥舒璟抬手攬住殷璃飛的肩頭,眸子在黑夜裏難以看清,隻輕應:“嗯,我也沒有那麽笨不是?”


    殷璃飛淡淡一笑,在他懷裏輕應:“你信了那麽荒唐的事情你就是豬!”


    隨後的幾天,哥舒璟沒有讓殷璃飛再去軍營。殷璃飛雖然擔心那些士兵,但是也不想讓他百忙之中還為自己擔心,也乖順的不出戶養病。可她也沒有閑著,考慮到藥物被運過來後的手術問題,殷璃飛便自己做了冊子,並像章程討了相關的蠱毒書籍過來研究!


    每日中午的時候,殷璃飛便會以送飯為名,去受傷士兵的營帳溜一圈。


    哥舒璟來中州的時候,也帶了一套她的醫療器械過來,她便順便教一教章程使用方法。但是傷員太多,材料的限製導致實用性到這裏遠遠供不上。殷璃飛最多也就教他一些簡單實用的,更多的也隻能看著著急。


    但即使這樣,很多人已經不能不敬佩她。因為殷璃飛自己被敵人威脅,身受蠱毒的事情已經傳的整個軍營都知曉。都這種時候,她還不忘關心將士們。


    第三日的時候,殷璃飛終於整理好冊子,並將章程叫到府裏。


    “這冊子是那些醫療器械使用的方法,你仔細收好!”殷璃飛將冊子鄭重交給章程的時候,章程又驚又喜,激動的差點流淚。


    “王妃,這這這……”章程捧著冊子的手都在發抖。忍不住翻開第一頁,就被裏麵畫的器械圖形以及說明書給吸引。


    殷璃飛不會寫毛筆字,這些是特意找了雞毛沾的墨汁書寫的,所以字跡清秀清晰,比慣常的毛筆字小很多,但是一目了然。


    章程看得更是覺得奇特:“這這都太神奇了,王妃你……”


    轉看殷璃飛,都有點不相信,她能把這樣的東西這麽輕易就交給他。他是醫者他很清楚,這些東西對於每一個醫者來說,甚至對世人都是無價至寶!


    殷璃飛看出他的錯愕,卻含笑安安撫道:“我這裏隻教授了這些器械的使用方法,但僅僅這樣還不夠,如果使用不當的話,不僅救不了人,還會成為殺人於無形的利器。所以有些注意事項我會說給你聽,你可得記住!”


    聽得這裏,章程忙穩了穩心神,頓時明白殷璃飛的意思。


    因為這些東西的寶貴,相信如果敵人知道了一定也會覬覦。殷璃飛這是怕這些東西落到敵方手裏,會助長敵人。所以,才將兩樣東西分開傳授。那樣的話,就算敵人拿到冊子也不能如何。


    “是,章程一定銘記於心!”章程再提十二分精神,認真的朝殷璃飛一揖,態度恭敬虔誠!


    殷璃飛點頭,這才開口:“注意事項其實也不多,但你必得記住:首先,凡是用於灌輸注射的針頭以及塑膠管,在使用之前,必得排除裏麵的空氣,否則空氣入體,人必亡……”


    等殷璃飛教授完,又一天黃昏近,哥舒璟也正從軍營迴來。


    見得哥舒璟從書房外進來,殷璃飛當即漾著笑臉站起身,一旁的章程也忙跟著站起。卻見隨行的還有北堂臻,以及風愚等人。


    “你迴來——”一個字剛到喉嚨,驀然卡住。


    殷璃飛頓覺唿吸一滯,心口仿佛被人以無形之力捅了一刀,最後瞪大的眼裏是哥舒璟瞬間驚懼的眼,下一刻,她就落入他的臂彎間。


    “飛兒!”


    疼痛鑽心蝕骨,殷璃飛半晌隻是張著口發不出聲音,那種感覺,讓她以為根本沒有任何轉換餘地,再喘息的下一刹那,她便能斃命,徹底與眼前的人事斷絕。


    就像她當初的穿越,隻是多了一點巨疼的征兆,卻一樣無可抗拒命運。這種感覺讓她心底刹那惶恐,下意識緊抓住哥舒璟的衣袖,腦海很多畫麵伴隨著潮湧的疼痛閃過,卻隻有一種情緒占據上風:不舍、不舍、除了不舍,別無其他。


    “章程,快!”見得殷璃飛檀口微張發不出聲音,臉色煞白透不過氣的模樣,哥舒璟一把抱住殷璃飛轉身大步往房內走去。


    章程震驚無比,但也急忙跟上。


    北堂臻等人也驚嚇不小,卻被章程擋在閉合的書房門外。


    “王爺,快,點了王妃的睡穴!”殷璃飛無力的靠在哥舒璟懷裏,聽見章程這樣說。而後根本也沒有感覺的,便是眼前一黑——


    再下一瞬,所有感覺消失,一切歸於平靜。


    殷璃飛愕然發怔,瞪著眼睛看眼前事物。不僅覺得疼痛沒有了,就連五感也消失,整個人仿佛脫離了萬千束縛,徹底輕盈解脫了一般。


    “章程,幫我取血!”這時,哥舒璟沉穩卻堅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王爺?!”章程驚喊!


    殷璃飛也震驚轉眸,同時從哥舒璟懷裏跳起,張口就道:“你幹什麽?我好了!”下一刻,殷璃飛卻震驚的瞪大眼睛——她看見,自己雙眸緊閉的躺在哥舒璟懷裏。


    殷璃飛滿目的不可置信,垂眸去看自己抬起的手,這刻關於生死一念,她的思緒卻瞬間風起雲湧,驚覺:原來在絕對的生死麵前,任何智慧與謀算都是沒有用的!


    她居然……看不見自己的手!


    原來到了此刻,她隻餘一縷意識?


    不及思慮這層意識是什麽,殷璃飛餘光一閃,就見哥舒璟將那個她輕放於榻上,接著抬手拉開自己的衣襟就對身邊的章程急言下令:“快!”


    章程身子一顫,下一刻眼睛濕潤,仿佛進行了一番思想鬥爭,這才拿出針帶,從裏麵抽出一根一寸長的長針走近哥舒璟身邊。


    “哥舒璟,不要——”殷璃飛下意識想阻止,張口的時候卻感覺沒有任何的聲音。


    眼睜睜的看著那長針過火,最終還是刺進哥舒璟的心口,哥舒璟的俊顏在瞬間褪盡血色,一滴鮮紅自傷處滴落,剛浸潤他白皙的肌膚,就被章程快速以瓶口接住。


    “去喂王妃!”哥舒璟抬手接過按針的手,沉聲吩咐,都顧不上讓章程先拔出針來。


    “王爺,讓屬下先為你把針拔出來吧,這離近心髒,不小心可是會——”


    “先給王妃喂藥!”哥舒璟卻堅持,剛剛他明明感覺她的氣息似乎在瞬間消逝,但卻不敢相信,也不敢去確認……


    章程被嗬斥的一顫,見哥舒璟的堅持,也隻得將藥瓶遞到不省人事的殷璃飛唇瓣。


    殷璃飛隻覺得情緒翻江倒海的難受,是感動是心痛也是心疼——但這些情緒仿佛如她此刻的思緒般飄離在半空。


    突然,殷璃飛感覺一股血腥氣入了嗅覺,心頭一驚,不及反應,就覺得身子一沉,猛然朝矮榻上自己的軀體栽去。一陣天旋地轉間,殷璃飛仿佛從雲端直墜往下,同時聽見耳邊有人說話——


    “王爺,王妃脈細恢複正常了!”章程驚喜的道!


    “王妃醒來你告訴她,你已經找到解她蠱毒的方法!而峽口靖康兵變,我去解圍了……”


    ------題外話------


    感謝【opaltaf】親的月票,麽麽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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