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甩旋如飛,蕩起了轉秋千!肖仁吼著:“別抱您爹,別抱您爹!放開我,你纏個屌啊……”牛撼從桌下拱出來,滿頭是菜!一露頭,就被飛旋的謝亞心打了迴去,牛撼大惱!一掀壓桌,騰地躍起,一膀子把轉圈的兩人頂了個八爪朝天,一場瘋鬧終於停息……

    謝亞心握著鄭器的手:“鄭庭長,今天不算,我單獨再請。”薛紅急向謝亞心悄然耳語,他立時一臉不悅,說:“兄弟啊,你買單?這不是搧您老兄的臉嗎?”就殷勤地打開車門要送鄭器。鄭器堅辭要步行。謝亞心就笑道:“領導步行,是當今時尚;兄弟要走走,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遂轉身把發瘋的肖仁摁進車裏拉走了。

    鄭器望著遠去的轎車,頓生疑竇:這不是事故車嗎?怎麽不扣押?他的腳步立時沉重如鉛。

    四  明知有虎偏上山

    早晨一上班,鄭器辭掉二樓單間辦公室,搬到一樓的大辦公室裏來。郝存和程道厚一看來了新成員,情緒陡然高漲,郝存說:“你稀到這大間裏來?”

    “咋了?”鄭器笑問。

    “亂唄!”

    “我感覺挺好。”

    “是好;比羈押室是強。”

    說著話,已把鄭器的家當安頓停妥,鄭器就說:“剛才分了工,咱仨人一組。分著辦公不方便,合到一起你倆不嫌擠吧?”

    程道厚說:“我們還尋思你不願下來呢。古語說:寧求清閑,不找麻煩。古語還說……”

    “好了,好了,你是淨‘古語’!”郝存一指地麵,“老古語,咱重新打掃衛生。”

    “好,小郝,你負責地麵以上,我負責地麵以下。”

    “老古語,你真會分工!”郝存雞歡狗鬧的早端著臉盆跐著窗台抹玻璃,“地麵以下打掃什麽?你是老鼠,要摳洞?”

    “不是摳洞,是摳縫!”老程認真道,“你忘了?上次就為這扣了獎金。這迴我就是舔,也要把地磚縫裏的土舔幹淨!拿個第一,把二樓的獎金奪過來!”

    郝存說:“你舔也白撘。你就是舔得溜溜光,也沒咱拿的獎!掉到後娘手裏了,沒治了。”

    老程卻說:“這囬鄭庭長來了,咱要爭迴這口氣!”

    “都是你!”郝存說,“每迴評比,人家都投自己一票,你還瞎投人家,咱能不倒一?鄭庭長,你要汲取老程失‘金’的慘痛教訓,爭頭名,咱也嚐嚐拿衛生獎的滋味!”

    “獎多少?”鄭器問。

    “不在獎多少,”郝存說,“不是那個味!一發獎,人家樓上立馬就下館子!咱倒好,跟著老程擦了三年玻璃,連個大餡水餃也沒吃上。”

    老程說:“這迴咱狠上!掙頭獎,我請您吃兔子腿。”

    “不用兔子腿,兔子頭就行。”

    “兔子頭更貴!”

    “你請個大餡水餃吧,以‘餃’補過。”

    “我真有罪啊,要投自己一票,還能老是倒一?咱太實在了呀。”

    “你呀,優點實在,缺點是‘實在’的母親——太實在!”

    “是啊,古語說得好:實在,實在,遭人埋汰。唉——”

    鄭器望著仔細摳縫的老程,就想起程嫂的病來,於是問道:“程老兄,嫂子怎麽樣了?”

    程道厚沒停手,悶歎一聲,說:“剛做了化療;還好。”

    “老程,你以後可以隨時迴城,案子有我和小郝呢。以後你要少喝酒,多迴家陪陪嫂子。”

    一提酒,程道厚來了氣,說:“他給你接的什麽風,簡直是欺負人!他不喝,柳添也不喝,這不是成心曬你的幹魚嗎?所以,他越不讓喝我越喝!”

    “老程真英雄!”郝存豎起大拇指,“昨天那作派才像個男人,真解氣!”

    “像男人?以前我還是女人?”

    “以前呀,不好說,”郝存直搖頭,“不是女人,但也不是真男人!”

    “不男不女,我成啥了?‘陰陽人’?”

    “這難說;但你和嫂子有‘愛情結晶’,還真難判定。不過,你當兵……萬一嫂子在家雇了短工……”老程綽起拖把起身就打。郝存邊跑邊說:“老程、老程!你也得‘狂犬病’了……”程道厚一聽,“哧”地笑了,拄著拖把喘道:“昨天樓上那場‘瘋暴’,桌椅條櫈全殘廢了;一窩瘋狗也鬧不出那樣啊!”

    “他再‘狂’咱也不怕,該出手時就出手,堅決不和他們和稀泥!”

    “對,咱法院出名的四大‘泥板’,抹來抹去把自己都抹沒了。鄭庭長,你千萬別學他們那一套,尤其是姚平蓮這個案子。”

    鄭器好奇地問:“我隻知道王大泥板,還有誰?”

    “都成曆史了,你還當新聞。這‘泥板’的大號還是柳添給封的呢。”郝存敘說著,“這四大泥板各有特點。姚大泥板專門抹當官的,把院長們抹了個四光八滑,卻得罪了‘夫人’,枕邊風一吹,好端端的一個主任角兒立時就沒了;張大泥板擅長抹當事人,像貓耍老鼠一樣輕鬆,去年就碰上個不受抹的茬兒,叫那人把送達迴證上的時間往前提,那人不幹,一上訪,登時腰折;薑大泥板專門抹夥計們,幹法院的都是玩人的人,最是難抹和,隻抹了幾年,就臭了行市。而王大泥板是真正的‘大板’,兼有姚、張、薑三大泥板的特點,又把同學、朋友抹得溜光,凡來辦事的熟人他都細心研對,不但加深了私交,還能混頓酒喝,但費心過大,頭發都跑光了,終於把自己抹成了個和尚……”郝存正津津樂道,就聽程道厚說:“快看,快看!姚平蓮又來了。”

    隻見那婦人走進樓來,“噔”聲跫然,攀上樓去。老程則說:“談起‘四大泥板’,其實呀,高院長那才是咱法院特號大泥板!”正說著,姚平蓮竟推門進來,衝大家笑笑,問誰是鄭庭長。郝存看了鄭器一眼,便問她:“你怎麽下來了?”

    “肖庭長叫我下來找鄭庭長。”

    “聽見了吧?”郝存一擠眼,“好案子咱一個沒有,淨給些刺蝟頭,不辦原告找,一辦就紮手,兩手捧刺蝟,情管受罪吧。”

    鄭器忙洗出抹布晾在暖氣片上,說:“我是鄭器。您坐下說吧。”

    程道厚倒了一杯水給她。姚平蓮未等坐穩便掏出狀子遞過來,也不等鄭器問話就滔滔地說開了!一會如小溪流水,涓涓而訴;一會像浪擊岸石,鏗鏘如鼓;一會如風挾驟雨,聲淚俱下……

    鄭器靜靜地聽完她的哭訴,兩眼發潮,說:“你去找個律師吧,有很多證據需要調取。”

    她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流淌下來,喃喃地說:“俺沒錢雇……”

    “不雇也行,可以請求司法援助。你去司法局說明情況,他們會提供幫助的。我也給你說一下。”

    “那敢自好!”她又有些猶豫,“人家就白出義務工?”

    “對,這是我國實行的一項司法製度,是專門為經濟上困難又需要司法救濟的當事人提供的法律援助。”

    她聽後臉上就露出一層喜色:“你是才來的吧?”

    “你不認的了?”郝存說,“一來就叫你截住了。”

    她的臉倏地紅了,卻喜道:“俺虧是截,一截就截了個好人!昨晚我對她爹還說,這迴咱遇著好人了。她爹說,咱大年夜那鞭炮是一口氣爆完的,就猜這事八成有望了。果然就應驗了。”

    鄭器說那是迷信,要相信法律。她很是信服地點著頭。隻見她麵容白淨而清秀,淚臉蒼白,卻透著淒美,莞爾一笑更顯得粲然動人;隻是鼻梁因擤捏泛著淡淡的暈紅,神色裏不時露出憔悴與無奈的悲愴!她說:“我這就去城裏。”她一走,郝存就說:“鄭老兄,你還真管?摶弄了幾年的‘骨頭案’,你剛來就推給你,這明擺著是熊人。這迴你啃吧!”

    程道厚卻說:“這事早該管了。就是單院長不下令,咱也應該辦。要不,這一家人還怎麽活?”“老程,”鄭器問道,“你是啥意見?”

    程道厚嚴肅起來:“損害賠償沒有問題,其他……就難說了。”

    “怎麽難說?”郝存不服,“這事好說!謝亞心當書記,是地頭蛇,又財大氣粗,大小單位都敬著,所以案子難辦。就說交警部門吧,說不是交通事故,不管!找咱法院,‘樓上’一會兒是屎殼郎搬家,一會兒是老鼠拉木鍁,不是滾就是拖!若換了別人,不知早擺弄他幾個死了!”

    “小郝說得是,”老程語氣沉重,“此案要想審理,難啊。古語說:有錢有地,氣死皇帝。這案呀,弄不好……”

    “弄不好惹火燒身?”鄭器問。

    “很有可能。現在屬狗的多了,動不動就咬人啊;聽說……”

    “照直說。”

    “他養著打手,還通著黑社會……他村那個幼兒教師被他逼奸而死,食品廠那個女出納也上了吊,還有他村那個水仙要告……還聽說,兩個來要帳的外地客戶至今也下落不明……”

    “結果呢?”

    “聽說,把人家扔進東河,衝到海裏去了;還傳著被他活埋了……”

    “他真敢……”

    “別管敢不敢,咱要小心;這個人,哼,吃杏不吐核啊。”

    “怕啥?”郝存“咚”地跳下窗台,“他是小耗子,咱就是大狸貓!他是魔鬼,咱就是鍾馗!他是老虎,咱就是武鬆!聽了烏鴉叫還不敢出門了?!”

    “好!”鄭器一拍狀子,“明知是隻虎,也得摸屁股了!”他踱到窗前,久久地遠眺;麵對挑戰,一股青春的激情在他年輕的酮體裏湧動!他鍾愛陽光,崇尚光明,憎惡陰霾,仇恨黑暗!他的雙手緩緩地握成了拳頭!“小郝,”他轉過身來,“立上案;馬上送達!“

    “好嘞!”郝存衝老程一豎大拇指,拿著狀子就上樓找牛撼。

    “我有個建議,”程道厚說,“此案不同別案,要組成合議庭審理;審判長叫他當吧。”就指了指二樓。

    “他當審判長?”剛出門的郝存又踅了迴來,“他一摻和還不亂了套?鄭老兄,你當審判長,是福是禍咱認了!”

    “小郝,”程道厚又說,“你讓我把話說完。合議庭本來就是虛的,全中國都一樣,隻有承辦人才是實的。此案麻煩事肯定不少,但不管遇到任何問題,都要合議,做好記錄,以防萬一。我老了,您嫂子又那樣;小郝,你年輕,你就幫著鄭庭長拿下這一城吧!”

    郝存聽了這話,也顯得沉重起來,如同荊軻刺秦、身臨易水一樣,變得淒切而悲壯!

    程道厚點上一支煙,一口接一口地吸著。他憂閔的臉色被溟溟的煙霧包圍了……

    “老程,”鄭器說,“你守家;我們去了。”

    “先要車吧,”郝存指指二樓,“這肯定是第一個麻煩。”

    鄭器抓起內部電話就要車,放下電話卻說:“車有事。”就歎了一聲。郝存就說:“看見了吧?你想幹,他卡你的腿!咳,歇著吧。”鄭器說:“不行,騎摩托去!”郝存說:“什麽年月了,騎它掉架呀!”鄭器伸手要鑰匙。郝存就說:“好好好,這也得上樓去要呀。”

    郝存一腳又一腳地發動車,蹬了一陣,“嗵隆”一聲著了火,車子“嗖”地竄出去,把兩人閃了個大趔趄!一溜黑煙,兩人衝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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