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畫紙,一支炭筆,顧秋白感覺自己又迴到了藝考的時候。


    “描述一下他的長相”


    “長相十分魁梧...”獄卒趕忙迴答。


    “不是這些”,顧秋白打斷,“是什麽臉型?國字臉?長臉?圓臉?眼睛是長還是短?鼻子是尖是鉤?...”


    “國字臉...眼睛形似三角,鼻頭稱鷹鉤狀...”獄卒努力迴憶。


    顧秋白勾出輪廓:“這樣?”


    幾人都緊盯著未成型的畫像,施瓦辛格插嘴:“不對,顴骨還要更高些。”


    獄卒慌忙點頭,繼續道:“唇下有一顆痣,眉毛雜亂”


    看著顧秋白的手法,施瓦辛格很是驚異,眉頭擰緊,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這技法向何人所學?”


    顧秋白:“無師自通。”


    施瓦辛格的職業病又犯了,還想繼續盤問:“不可能,你...”


    顧秋白畫畫的時候不太喜歡被人打擾,她打斷道:“施兄,事分輕重緩急,你這樣不停地打斷我,我很難專心。”


    施瓦辛格一根筋:“我何時說我姓施,我姓梁名安。”


    名字和人的氣質也是這麽不相配,不愧是你,梁·施瓦辛格·安。


    一張速寫在顧秋白手下呈現雛形。


    鍾於默默看著,在一旁補充,“他還有胡子。”


    顧秋白手上不停:“被關押這麽久長胡子也是正常的,但保不齊他一出去把胡子剃掉,搖身一變成了另一個人。”


    聞言,夜梟忍不住抬頭看她一眼。


    顧秋白的手速極快,根據圍觀者的形容,她迅速畫出了兩張畫像,一張有胡子,一張沒有。


    梁安最先反應過來,大為驚歎,對著燭火舉起畫紙,仔細端詳:“這...太像了,簡直就是本人立於身前。”


    也正常,現在的通緝令還是簡易的線條畫,並且受到寫意畫派的影響,虛虛實實,對犯人的麵部特征描繪很模糊,顧秋白畫了個簡單的速寫,增加光影,讓人物麵部呈現得更立體,對於古人來說,有不小的衝擊。


    鍾於:“厲害。”


    夜梟:“立刻拿給飛鷹,他跑不了那麽遠,仔細搜查。”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注意街邊落單的行人,發現可疑人員馬上報告。”


    獄卒領命出去,剩下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顧秋白身上。


    顧秋白...顧秋白又累了,放空中。


    夜梟沉思一會:“她的來曆不明,明早派人去香料坊求證,等會單獨提審那胡人。”


    鍾於帶她迴牢房。


    鍾於:“我信你。”


    顧秋白:“哦?”


    鍾於很直白:“你畫人,我從未見過,鬼斧神工,不像,匪徒。”


    顧秋白很感慨,想不到這孩子還有藝術家濾鏡。


    迴到牢房,顧秋白就地一躺,看著小小窗戶外的夜空,有一點模糊的星光,腦子空白一片,突然想起老頭還沒迴信,又好氣又好笑,她搖搖頭,清空腦袋,想了也沒用,且看命運。


    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第二天,第三天...整個監牢像過年了一樣嘈雜,來來去去的官兵和鎖鏈的碰撞聲,有時會吵醒顧秋白。


    直到第五天,顧秋白睜開眼,這迴眼前看到的不是懟著張大臉的鍾於了,而是酷哥夜梟。


    夜梟:“此案已定案,我們找到了你畫押的債書,還有周圍街坊的證言,證實你和黑風寨人無甚牽連。”


    顧秋白起身轉轉腦袋,活動筋骨:“能走了?”


    夜梟:“不過還有疑點——通關處沒有你的通關記錄。”


    顧秋白知道瞞不住,直接坦白了:“我從小就各處流浪,沒有戶籍。”


    夜梟意味深長:“非編戶...你可知,長安城內不許有非編戶,非編戶屬賤民,隻許被買賣。”


    顧秋白不慌不忙:“所以?”


    夜梟挑眉。


    顧秋白打了個哈欠:“此案已經了結,應直接遣我出城,且既與我無關,何必又單獨問話,想來,我畫的那犯人抓到了吧?”


    夜梟:“你倒是心思敏捷,那犯人已斬首。”


    他頓了一下,“長安府通緝重犯還有數百之眾,另外,黑風寨一案牽扯甚廣,還有一些漏網之魚。”


    這老狐狸,拐彎抹角的,有話不直說。顧秋白雙手抱胸:“我不能走,還得留下來給你們幫忙,如果我不願意呢?”


    夜梟:“那便由官府出麵,找個合適人家做你主人了。”


    顧秋白盯著夜梟,等著他的下句話。


    夜梟:“若你願意,從此便算作府衙的特聘,為你辦理新的戶籍。”


    可惡,省了好多麻煩,好心動。


    夜梟繼續補充:“俸祿與其他特聘同籌。”


    說白了,她現在沒得選擇。


    顧秋白馬上換上明媚的笑臉:“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大人!”


    有編製了,要做個良民了,還有什麽比這更適合躺著?顧秋白現在看夜梟,就像背後有一圈聖光,溫暖,美麗,舒適。


    夜梟:“對了,還有那香料店。”


    顧秋白:“怎麽”


    夜梟:“那夥匪人本是從銀莊購入店鋪,但數額龐大,便與銀莊商定,先簽訂房契,每月還清一定數額。”


    顧秋白感覺不妙:“...跟我說這個是?...”


    夜梟:“那夥匪徒均已伏誅,店鋪無主,但銀莊的錢款還未結清,目前隻有香料店隻剩你一人,已過戶於你名下,錢莊的欠款,你還需幫忙清算。”


    顧秋白再看夜梟,隱隱有黑氣,在身後幻化成扭曲的魔鬼,她踉蹌一步,不敢置信。


    顧秋白:“意思就是...我得替他背這個房貸,他欠了...還欠多少”


    夜梟的聲音聽起來很輕鬆:“共計兩千兩。”


    “...”


    顧秋白感覺自己的血壓在飆升:“緩緩...讓我緩緩,我給你們官府打工,一個月能拿多少俸祿?”


    夜梟:“一兩。”


    顧秋白認真道:“你看,我覺得我還是離開長安當個賤民比較適合。”


    夜梟露出了魔鬼的微笑:“你若是離開長安城,錢莊的人也會有辦法讓你還錢的,到了法外之地,我們也很難插手。”


    “...”


    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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