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桐宮,燈火闌珊。


    已經過了亥時,而他始終未曾過來。


    披散的青絲猶帶著濕意,垂及腰際,輕薄的紗袖下,纖白的手執著梨花木梳輕輕的梳著如瀑的青絲,明黃的銅鏡中映出綠萼傾世的容貌。


    她不讓宮人侍奉,自己有一搭沒一搭的梳著,心緒沒有隨著梳發漸漸的歸寧,反倒整個心緒愈發的繁雜。


    她冷眼瞧著這屋內的景象,不過一日的工夫竟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無人問津的冷宮,此時卻多了幾分的人氣。


    原本殘破不堪的寢殿亦是在一夕之間收拾的煥然一新,而分配來的宮女內侍更是個個聰明伶俐。


    可惜她再也尋不到比浣月更好的人了。浣月的離開他原本是心痛至極的,可是又想到她能離開這是非之地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一旁的掌事的宮女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歇息罷,今日皇上掀了溫娘娘的牌子。”


    綠萼重重的咬下唇,覺得痛時才覺得鬆開,未施口脂的唇上,刹那間嫣紅幾許,比尚好的口脂更要嬌豔。


    “你叫什麽名字?”


    那宮女自從分配至此之後,還是第一次聽見她說話,聲如鶯啼,不由得暗暗道,這上天果真不公,不但賜給了這個女人這般無雙的容貌,而且這樣動聽的聲音,難怪曾經迷惑了祁王和皇上。


    女子過美則近妖,隻怕這女子是妖孽罷。


    “奴婢蕙蘭。”


    綠萼定定的瞧了她一會,嘴唇未動:“蕙心蘭質,倒是一個好名字。”


    那蕙蘭忙到:“奴婢卑賤,倒是玷汙了這好名好姓了。再說奴婢的名字與您的相比,可俗氣的很。”


    “罷了,你收拾好了便退下。”


    她懶得再搭理她,隻覺得雖不甚喜歡她,但覺得自己的宮裏多了一個如此能言善道的掌事宮人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那蕙蘭收拾了錦榻,展開薄羅被,替她放下其色如煙的鮫紗帳,撚好帳子方對綠萼道:“娘娘,奴婢告退。”


    那蕙蘭走後,殿內愈發的寂靜,隨著更漏聲一點一滴的敲在她的心裏,她心裏唯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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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初珍在宮內沐浴熏香恭候,夜近深宵才等到李胤前來。他似乎有些乏了,直如內殿,命隨侍的宮人都退下。


    她已有數月未得聖上的chong幸,亦是麵如紅霞。今日阮綠萼複位,皇上卻並未去洗桐宮,隻怕任由那女人如何費盡心思,還是付諸流水。一想到那日被綠萼羞辱,隻氣的銀牙暗咬。


    以往皆是由宮人侍奉他們寬衣,她從未親自侍奉過李胤就寢。她入宮之時亦是世家修媛,那chuang帷之事始終拘謹的很。雖承歡數次,可白希的臉頰似乎欲滴出血來。


    她聲如蚊蚋:“臣妾侍奉皇上更衣。”


    玲瓏宮燈照的殿內燈火通明,她屏息上前,為他寬去外袍,手指觸碰在他盤龍的腰帶上,卻怎麽都解不開。


    她有些微微的慌亂,那纖長的指甲與玉扣糾纏在一起。她慌忙一拽,指甲斷裂,十指連心,疼的她眼淚都出來了。


    而他身上的腰帶亦是斷開,掉落在明鏡似的地上,瞬間四分五裂,那上麵刻著的八爪金龍斷成了幾節。


    她慌忙的跪下,傷口上的血順滴滴答答的落在白瓷一般的地上,“臣妾侍奉不周,請皇上責罰。”


    李胤並未理會她,反倒眯著眼看地上的盤龍腰帶,目光飄忽,漸漸的灼熱,卻又夾雜著些許的心痛。


    溫初珍見他並不理會自己,眼淚撲簌簌的滾落,抬起手,委屈道:“臣妾傷了手指,皇上能不能宣禦醫來瞧瞧,否則臣妾可要疼死了呢。”


    “你是該死。”李胤狠狠的拂袖,一腳卻踢向了她的肩膀。他的力甚大,哎呀一聲她跌在地上,原本鮫絲的寢衣亦被扯破,露出大片的胸脯。


    片刻之前還是溫柔鄉此刻亦是陰霾天。


    溫初珍嚇得不敢爬起身來,抱著肩膀,顧不得羞赧,眼睜睜的看著李胤宣徐公公進來。


    那徐公公剛一進殿,便看見地上早已四分五裂的腰帶,便立刻嚇得普通一聲伏在地上,“奴才知罪。”


    “朕隻問你,這條腰帶不是讓你扔了嗎?怎麽又出現在朕身上?”


    徐公公身子一震,抬眸對李胤森冷的目光,“奴才隻想著那是先皇傳下來的東西,哪敢扔,便一直小心的收著,今日侍奉皇上更衣的人恰巧是新選的,偏巧今日奴才早晨告了假,才不小心拿了出來……”


    他原是李胤麵前最得臉的,如今卻嚇得麵色蒼白。為什麽偏偏是這一條玉帶,這是當初阮綠萼還是祁王妃之時,皇上賜給她的,後來那女人又給了祁王,輾轉流離間又迴到了李胤的手裏。


    而那條腰帶自從那榮chong不衰的皇貴妃被廢後,皇上自然是不肯再見到了。今日若不是溫初珍不小心將其扯斷,皇上亦不會發覺。


    “傳朕旨意,將今日侍奉朕更衣的奴才們全部杖斃。”他的眼睛狠狠的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公公,“你侍奉不周,朕罰你半年的俸祿。”


    “謝皇上饒了奴才……”徐公公不斷的磕著響頭,“謝皇上……”


    溫初珍見李胤麵色陰鬱,再也不敢上前,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耳中隻聽見軋軋聲車軸聲漸遠,隻覺得夜裏的寒露愈發的涼沁。


    “來人。”她拭去臉上的淚珠。宮人忙道:“奴婢在,娘娘有什麽吩咐?”


    |“悄悄跟著皇上的禦駕,看看究竟去哪個宮裏。”她死死的瞪著支離破碎的龍紋腰帶,“誰讓本宮不痛快,我定百般的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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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萼本就倦倦的,模糊間隻聽見宮人細碎的腳步聲和匆忙的步履聲,她的眸子已經沉澀的打不開了,模糊的道:“本宮不是讓你們都退下,不必守夜了嗎?”


    “娘娘,皇上來了。”宮人的聲音十分的小心。


    “你說什麽?”綠萼猛地坐起身來,睡意全無。


    她猛的從錦榻上坐起來,正要往殿外奔,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在鮫綃的帳帷上。他的臉在黑暗中如同一道剪影,輪廓清晰,卻看不清神色。


    淚珠不爭氣的從眸子裏滾落,“臣妾給皇上請安。”


    足底的磚石涼氣,絲絲縷縷的透過肌膚,可依舊無法蔓延早心頭的歡欣。原來他並未舍棄她,並未……


    “你們都退下罷。”李胤的聲音沙啞,沉靜的如同碧波深潭。


    待那些宮人們小心翼翼的退下,綠萼低低的喚道:“皇上,臣妾還在地上跪著,您不讓妾身起來嗎?”


    李胤走過來,雙手扣住她細嫩的肩膀,將她從地上拉起來。他的嘴唇蒼白無血色,深深的望向她,然後一把將她擁到懷裏,將她的肌膚按揉的幾乎每一寸都貼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話語中糾結了漫無邊際的沉痛和陰鬱,“阮綠萼,朕為什麽要遇見你,為什麽我們注定一生要糾纏下去,你折磨的朕還不夠嗎?你到底想要怎樣?”


    她緊張的抱住他,失聲哭到:“再信臣妾一次好嗎?皇上不是說過您此生絕不會負我嗎?”


    李胤胸膛一震,已經嘲諷般的歎了一口長氣,溫熱濕潤的鼻息噴於脖頸,“是啊!朕當初以為你已經忘記了那個人,可是並沒有……”


    “當初的阮綠萼已經死在了城牆下。”她踮起腳吻了吻他冰涼的唇角,“如今的阮綠萼,皇上還要嗎?她的心裏可隻有您一人。”


    他蒼涼的笑著,往日燦如新輝的眼中,滿是痛楚,“萼兒,你知道嗎?朕再也不會有滾燙的心讓你去傷了,也再也不敢了。朕貴為一國之君,唯一畏懼的就是你啊。”


    “皇上若不在要臣妾,那麽臣妾亦是生無可戀的。”她的心口好似被撕裂般的疼痛,“那妾身來生再報聖上的恩情了。”


    “你敢?宮妃自戕是死罪,會累及九族的。”


    “妾身有嗎?”她笑的甚是淒涼,“臣妾唯一的親人隻有您一個了。”


    他唇角微微的翕動,神色卻是十分的複雜。然後猛地吻住她,由淺而深,漸而纏綿。


    綠萼默默的迴應著,感覺他的霸道和溫柔,而思緒,卻在纏綿中漸漸的被抽空,隻是本能的依靠在他的懷裏。


    突然腳底一空,卻已經被他打橫抱起來,輕輕的放在錦榻上,她單薄的身子壓在了鮫絲的帷幔上,當他俯身上來時,隻聽見刺啦一聲,輕薄的帷幔被撕斷,覆蓋在他們二人身上。


    李胤的手不知何時鬆開了她的衣襟,冰涼的唇沿著她的鎖骨慢慢的往下輕吻,纏纏綿綿,柔情似水,卻又熾熱如火。


    綠萼的雙頰到頸部都染有一抹嫣紅,猶如剩下之時綻放的鳳凰花。天下男人無法拒絕的嫵媚,撩人心魄。


    她的手去拉扯那礙事的帷帳,卻不小心撥掉了他頭上的發簪。


    香冷金猊,被紅浪推翻……


    他的發與她的發緊緊的糾纏……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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