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吃過晌午飯,喻本元一行繼續趕路,再有大約一個時辰就到長樂監了。


    午後的秋陽幹燥而熱辣,曬得人有些昏昏欲睡。原野裏一片靜謐,偶爾飛鳥掠過,更顯得長空遼闊而悠遠。


    遠處的地平線上揚起一股煙塵,不消片刻,隱約能看到一隊騎兵正朝著本元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


    溫斷事低聲斷喝:全體警戒。前、中、後雁陣散開!


    剛剛還有些困倦的護衛和牧工瞬間列陣,形成一個人字形雁陣將馬群護在其中,放慢了行進速度。


    本元也困意全消,立刻警惕地跟隨在馬群尾側。本以為已進入長樂監地盤,不過一個時辰就要到達終點了。此時若遇到韃靼兵,後果不堪設想。想到此,他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本……元……本……元,兄弟們!一聲聲悠長的唿喚聲從遠處傳來,聲音越來越清晰。衝在最前麵的人一馬當先,狂奔而來。


    本元驚喜地勒住坐騎,忍不住在馬鐙上半立了起來。他已經激動得發不出聲音了。


    本元,我的好兄弟!可把你們盼來了。大概在百十丈遠的地方,肖立廣漸漸勒住了疾馳的坐騎,聲嘶力竭地朝著本元他們唿喊,手中揮舞著馬鞭。還未等馬停住,就一個鷂子翻身跳下馬,張開雙臂飛奔著跑了過來。


    本元一邊喊著,是長樂監的肖總監!老肖,小李廣,小李廣!隨後一躍而下,迎麵跑向肖立廣。


    兩個人不顧一切撞在一起,抱了個滿懷,興奮得又叫又跳。


    本元拉著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的溫斷事道:老肖,這是涼州衛的溫斷事,一直護送我們迴來。剛才可把我們嚇得不輕!


    溫斷事,太感謝你們了!弟兄們辛苦了!這幾日,我帶著人一天出來三趟迎接你們,估摸著你們就快到了。真是太好了。走,上馬。咱們到了長樂監再慢慢說。肖立廣看著神采俊逸的馬群興奮異常。


    二三十人趕著馬群浩浩蕩蕩地開進了長樂監育種廠。


    一座正在興建的育種廠展現在人們麵前。七八個馬圈新夯築的土牆、圍欄,馬料槽、飲水槽已經完工。一排排標準馬廄的圍牆已經砌築了一大半兒。不遠處的草圈裏堆放著七八個麥草垛。


    哎呀,老肖。不得了啊,這才一個多月,育種廠就建起來了?太厲害了!本元看著遠處的廠棚不由得大聲讚歎。


    那可不。你一走我們便動工了。等接到你從涼州衛發來的信兒,趙少卿立馬趕到這裏親自督陣,我們日夜趕工。現在,戶外場圈都建好了。馬廄這幾天就上頂棚了。


    兩人說著隨著馬群進了育種廠。隻見趙少卿帶著幾個人快步走了過來。


    本元趕緊下馬迎了上去。師傅,師傅!可見著您了!您早到這裏了嗎?


    知道你們就是這兩天到了,我就帶著苑馬寺的醫保醫師趕過來了。這些馬都太好了,我們都多少年沒見過這麽多,這麽好的馬了。這一趟你可立了大功了。走走,咱們一起去看看。


    所有馬匹已經被趕進馬圈。牧工們正忙著在馬料槽裏填料。奔波大半天的馬兒們嗅覺格外靈敏,已經聞到了飼料的香味兒,在馬圈裏急切的等待著,發出噅噅,噅噅的歡叫聲。


    這馬圈建得真不錯。圍牆這麽厚實,高矮也正合適。本元拍著還有些潮濕的新築的牆體。


    當然。這是按照京城禦馬苑的場圈標準夯築的。牆體下麵有一層毛石牆基,上麵的土牆是和著芨芨草夯築的,有二尺多寬。堅固得很。你看那圍欄的柱子,都是一根一根的鬆木整料。這些馬太好了,當得起這麽好的場圈。肖立廣邊走邊講解。


    一行人邊看邊指導,安排著馬匹的進料、飲水、衛保、檢疫等事項。之後趙少卿招唿本元、肖立廣及苑馬寺的隨從醫師迴到了簡易公事房。


    本元拿出四十五匹馬的資料,向趙少卿等人詳細報告每一匹馬的情況。人人臉上都掛滿了驚喜,時不時發出讚歎。


    聽完介紹,趙少卿又開始詳細部署胭脂馬進場後牧養、醫保的要求。


    趙少卿鄭重地說道:焉支川草原南以祁連山為屏障,北依大(dài )黃山,屬於高寒半幹旱氣候,晝夜溫差大,氣溫低。牧草以燕麥、小麥、大麥、青稞、豌豆為主。主要飲水來自祁連山脈的雪溶水,水質好,適宜胭脂馬牧養。這些都與咱們這裏的牧草、飲水有較大差異。現階段要隨時觀察胭脂馬草料、飲水的適應性,防止由此而引發的腸胃病和其他疾病。


    趙少卿特別強調道:這批胭脂馬的訊息要嚴格保密。包括我們整個的育種計劃。立廣、本元你們要盡快拿出有關的規定與措施。


    正當幾個人熱烈地商議各項事宜與細節、要求時,一聲聲粗重的鼾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人們迴頭一看,隻見本元趴在桌子上已經沉沉地睡過去了。


    趙少卿此時才注意到,本元布滿胡茬兒,幹瘦黢黑,充滿疲憊的臉。他不由得愣在那裏,有些哽咽。他端詳了片刻,輕輕地咳了兩聲,清了清喉頭道:不要動他。去搬張鋪板來,鋪上被褥,就叫他在這裏睡!


    肖立廣輕手輕腳出去安排。


    本元一覺睡醒,一睜開眼,一張大臉正懟在他臉上。嚇得他驚叫一聲迅速起身。兩個人的頭咣的一聲撞在一起,同時發出慘叫。


    肖立廣捂著右眼道:哎呀,你可睡醒了。我從昨天到現在,看了不下二十趟。你睡得可真死!


    本元捂著腦袋直齜牙!然後一把撥開肖立廣道:讓開,讓開,趕緊叫我去尿一泡,憋死老子了。說著套上靴子急匆匆往外跑。


    本元簡單洗了把臉,坐下來端起桌上的飯菜一頓狼吞虎咽。


    慢點,慢點,別噎死了!肖立廣在旁邊著急地嚷嚷著。


    老師呢?你們都吃了嗎?本元終於停了下來,擦著嘴問道。


    老師今天一早就迴平涼了。他交代,你先好好休息,等把這邊的事安排安排,就迴苑馬寺匯報。


    吃過飯,兩人又一起去看馬。


    沒走幾步,看見薑頭兒正興衝衝地走過來。


    本元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拍著腦門叫道:壞了,壞了,怎麽把他給忘了?胡葉爾,對,胡葉爾!老薑,看見胡葉爾了嗎?


    別叫了,他到河裏洗澡去了。估摸著快迴來了!薑頭兒笑著說道。聽他們說你終於睡醒了,我就過來看看。哎呀,你這一覺睡的。這都晌午了。我婆姨給你烙的餅都涼了。


    留著,留著,我一會兒吃!本元一聽趕緊道。


    你們剛才說誰呢?胡葉爾?肖立廣疑惑地問道。


    對啊,老肖,就是胡葉爾。我們在胭脂監碰見了他。這次多虧他帶路才找到了胭脂馬。你說巧不巧?本元興奮地說。


    三個人正說著,就看見胡葉爾拎著半幹的衣裳走了過來。


    本元加快幾步迎上去。哎呀,昨天一迴來我就睡死過去了。把你給忘了。你昨天睡哪兒了?吃了嗎?來來,老肖,你看,胡葉爾!


    肖立廣盯著胡葉爾。眼前這個身體稍稍佝僂,滿臉褶皺,黢黑幹瘦,頭發隨意地束在腦後的男人,與他印象裏的那個白淨稚嫩的少年已判若兩人。


    肖立廣走上前,聲音略微有些猶豫地叫道:胡葉爾,你真是胡葉爾?


    胡葉爾有些窘迫,他一隻手在身上搓了幾下,不知道該不該向肖立廣伸出手。嘴裏咿呀著,含混不清。


    肖立廣主動上前拉起胡葉爾的手。哎呀,變化太大了!兄弟,怎麽也沒有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變化太大了!


    老肖,我們到了胭脂監,那裏已經叫韃靼人毀了。胡葉爾無處安身。我做主,直接把他帶迴來了。今後這育種廠就是他的家。咱們兄弟生死同袍,哪兒也不許去了。本元說著眼眶已經濕了。


    那還用你說?胡葉爾,兄弟,你就好好待在這裏。有我和本元呢。肖立廣拍著胡葉爾的手堅定地說道。


    他在胭脂監時就是醫保醫師,今後就是咱們育種廠的醫保醫師。本元看著肖立廣道。


    這可太好了。這裏隻有你是最熟悉胭脂馬習性的人。迴頭咱們再詳談你的具體責任。太好了,迴頭把王寶川叫上,咱們好好慶賀慶賀。


    哦,對了。本元,我今天一大早就派人陪著溫斷事他們去平涼了。他說他們待一兩天就得迴涼州衛了。肖立廣對本元說道。


    你看,我這一覺把什麽都耽誤了。這一路上有溫斷事護送,盡職盡責的。這不是怠慢人家了嗎?罪過罪過!


    你放心吧。我都交代好了,他們到了平涼有人管。


    等把胡葉爾安排到醫保部後,幾個人又巡視了一遍,本元才算放心了。


    我這一個多月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一迴到長樂監就像迴到了自己的家,徹底鬆了口氣。本元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癱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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