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愛爾納?突擊國際偵察兵比賽是享譽國際的特種兵交流和競技的舞台,也是號稱‘驚險慘烈超乎想象’的‘死亡突擊’比賽。”陸軍學院偵察教研室鄭主任身著迷彩服,麵對抱著81步槍坐在地上的300多名來自a軍區各個特種、偵察部分隊和陸軍學院偵察係的精英官兵神情嚴肅地說。他們來自不同的部隊,特種大隊的官兵都戴著黑色貝雷帽,所以比較醒目,占據了總人數的一半兒以上。一麵國旗飄揚在鄭主任身後的營地上空。這是一個湖泊旁邊的山地半島,遠處的波光粼粼清晰可見。半島戒備森嚴,搭建著帳篷營盤,附近就是一個破敗的村落殘垣。本來這是a軍區空軍的一個靶場,因為地形、地貌複雜,並且可以進行實彈射擊,所以被這次集訓臨時拿來作為集訓隊駐地的。官兵們的目光都炯炯有神,注視著戴著奔尼帽的鄭主任。


    陳勇坐在隊伍前排的上尉和中尉隊伍裏麵,抱著步槍,雙手放在膝蓋上不動聲色。林銳在第二排的少尉隊伍裏麵,黑色貝雷帽下的眼睛充滿鬥誌。再往後是兩排紅牌學員,劉曉飛和張雷在隊伍裏麵一動不動,眼神中的渴求卻一覽無餘。接下來就是士兵隊伍了,誌願兵占據了一半兒之多。田小牛和董強坐在隊伍裏麵,董強眯縫著眼睛似乎渾身都在積蓄力量。田小牛雖然不動,但是喜不自禁,嘴裏低聲念叨:“哎呀媽呀!要是能出國比賽,這迴了村兒裏,那幫老民兵還不把我給抬起來扔天上去?我代表中國特種兵去世界上比賽了,他們想都不敢想啊!我在他們眼裏那就是天兵啊!”董強笑笑,沒說話。


    兩輛三菱吉普車開入營地,哨兵敬禮。


    “起立!”擔任值班員的陳勇高喊。300多名集訓隊員起立,對兩輛車行注目禮。第一輛車下來的是穿著常服的何誌軍,他咣地把門關上,大步走向隊列前方。第二輛車下來的是穿著迷彩服的雷克明,他戴著有色的近視眼鏡,看不清他臉上什麽表情,他走過來和鄭主任站在一起。


    “同誌們!”何誌軍高喊,隊伍立正。何誌軍敬禮:“請稍息!”大家都看著他。“情況大家已經知道了。”何誌軍麵色嚴肅,“人家把邀請函發到咱們國防部,我們能不去嗎?——不能!就算人家不請我們,我們也得提出參加比賽!為什麽?因為我們是中國軍人,我們要在世界軍隊占據自己的一席之地!我們要告訴全世界,我們中國特種兵、偵察兵不是吃素的!是能打仗的!”大家都眼神發光看著他。“這僅僅是一場比賽嗎?——不是!”何誌軍聲音很高,“這是展現我們中國陸軍特種部隊、偵察部分隊精神風貌的一個舞台,展現我們中國人民解放軍不畏艱險、勇往直前的一個陣地!我們走出國門,代表的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代表的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數百萬將士!這就是我們身上的擔子,同誌們有沒有信心?!”“有!”吼聲地動山搖。


    “我看過你們所有人的材料,你們都是出色的,非常出色!”何誌軍感歎,“如果讓我帶著你們這些戰士上戰場,我相信戰無不勝!你們都是全軍區和陸軍學院的精英,都是最出色的戰士!但是——我們不可能派出這麽多的戰士去參賽,媽拉個巴子的,人家會問你們這是來比賽還是來打仗啊?”大家哄笑。“所以我們要選拔!”何誌軍高聲說,“選拔最出色的組成參賽代表隊!鄭主任,按照比賽規定,我們可以有多少隊員參賽?”


    “何副部長!”鄭主任高聲說,“按照愛爾納?突擊組委會的比賽規章,每個代表隊可以組織兩個參賽小組,每個小組4人,一共是8名參賽隊員!報告完畢!”戰士們都倒吸一口涼氣。


    “聽見沒有?!8個!”何誌軍高喊。“聽見了!”怒吼還是地動山搖。“要從你們這300多精英裏麵再精中選精,選出八大金剛來!”何誌軍看著他們高聲吼。大家都鴉雀無聲。田小牛的臉已經白了:“8個……”


    “我們的集訓采取淘汰製!”何誌軍高聲說,“集訓時間是6個月!淘汰是不間斷的,最後剩下的8個,才是代表我們中國陸軍去參加愛爾納?突擊比賽的八大金剛!同誌們明白沒有?!”——“明白!”


    “我給你們選了個總隊長,選了個總教官!”何誌軍高聲說,“總教官不用說了,是鄭主任!總隊長是他——我軍區狼牙特種大隊大隊長雷克明上校!”雷克明跑步到前麵,舉手敬禮,一張嘴一串英語。


    “聽懂了沒有?!”何誌軍高聲問。當然有聽懂的,不過沒人敢迴答。何誌軍急了:“媽拉個巴子的,都沒聽懂?!”林銳高聲說:“歡迎你們來到魔鬼訓練營,記住——最好的一天就是已經結束的一天,而明天是最壞的!”


    “對,就是這個意思!”何誌軍說,“媽拉個巴子的,我也沒聽懂,你懂了!不錯!下麵我就把你們交給我軍區‘愛爾納?突擊’集訓隊的總隊長雷克明了,他是個什麽人?——就是你見過最狠毒的、最殘忍的、最不人道的那麽一個魔鬼!我的話講完了!”大家鼓掌。


    雷克明跑步到前麵,冷冷看著大家,張嘴就是英語:“從今天開始,你們不是人!”大家都無聲,這句比較簡單,還都能聽懂。雷克明麵無表情地說:“你們是牲口,是公牛,是你所知道的一切最悲慘的動物。很多年後,你們會對曾經參加我的魔鬼訓練營而自豪;但是從這一秒開始,你們除了後悔沒有別的。如果你們沒有覺得後悔,不是你們的錯,是我的錯!”


    田小牛眨巴著眼睛,沒聽明白,臉上苦死了:“完了,完了,第一個被刷的就得是我啊。”董強低聲說:“意思是要把我們訓練成牛。”田小牛樂了:“那還訓啥啊,我從小就是頭牛!”


    雷克明訓完話,用英語高喊:“先做準備活動——武裝越野20公裏!”大家都驚了,20公裏?沒跑過啊!“開始!誰是最後一個,今天就被淘汰!”雷克明高喊。嘩啦啦,全出去了。


    “老雷,交給你了。”何誌軍說,“全看你的了!”雷克明笑笑:“——這是速成啊,參加愛爾納?突擊比賽的都是曆史悠久的特種部隊。


    不過,就是爬,也得給我把前三名爬迴來!”“好!”何誌軍拍拍他,“我走了,你們辛苦!”雷克明和鄭主任敬禮,看著車開走了。


    “怎麽弄?”鄭主任問。雷克明淡淡一笑:“往死裏弄。最後一個今天就打背包迴去。”山路上,集訓隊員在拚命跑著。喘息聲、腳步聲、武器的撞擊聲響成一片,幾百雙軍靴踏得土路上灰塵四起。


    2


    子君:請你允許我這樣稱唿你,雖然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歡。不過我們是戰友,我這樣叫你也不算過分,對嗎?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接受的任務不是戰爭,是為了出國參加國際特種兵比賽而進行的集訓選拔。我把我可以告訴你的都告訴你——我們這批集訓隊有300多人,除了我們特種大隊,陸軍學院和軍區各個野戰部隊的偵察分隊也都輸送了自己的種子隊員。


    張雷也在我們集訓隊裏麵,他是學員隊的隊長,顯然他是非常出色的。雖然我不喜歡他,不過我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出類拔萃的軍人,這是軍人之間的惺惺相惜。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不會問,你方子君做的事情肯定都有自己的理由。如果你需要我轉告他什麽話,就告訴我,我一定會轉告的。你自己也可以給他寫信,就按照我的地址寫,最後寫學員隊就可以。


    離婚報告我不知道你簽字沒有,我希望你認真考慮這個問題。當時我答應你有些衝動,但是我不能不答應你。因為你是方子君,這就是唯一的理由。我曾經試圖用我的愛來感動你,但是我想不太可能了。我這些天想的很明白,感動不是感情。我們都是戰場下來的軍人,還有什麽是我們看不透的呢?希望你幸福,不用為我們擔心。如果需要,我會照顧張雷的,不會讓他看出來,你放心。


    戰友:陳勇


    方子君拿著信,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在辦公室站起來心潮澎湃,看著這封簡單的信,淚水落下來。方子君翕動著嘴唇低語:“都是我的錯。陳勇,不要受傷……”淚水打濕了信。


    3


    “這是幾?”鄭主任舉著三根手指用英語問。累得眼睛都發直、渾身被汗水濕透的陳勇看著鄭主任的手,滿臉的迷彩油都被汗水衝開了。他努力辨認著,用英語迴答:“3!”“好!”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過!”陳勇跑步過去,從桌子上拿起54手槍,顫抖著手組裝好,裝上彈匣,跑到兩個山崖之間懸掛的兩根木頭上站好。左手拉著上麵的木頭,腳踏在來迴晃悠的下麵木頭上,瞄準20米外的靶子。當當當當當!5槍3中。他把槍插好,走過去,跑向下一個障礙。


    “這是幾?”鄭主任舉著4根手指用英語問。這個中尉努力辨認著:“5!”鄭主任臉上沒有表情:“淘汰!”中尉兩眼發直,暈了過去。鄭主任高喊:“衛生員馬上抬走!”


    下一個是張雷。鄭主任舉著兩根手指問:“這是幾?”張雷高喊:“勝利!”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過!”張雷跑過去組裝手槍,手也在顫抖。


    “這是幾?”鄭主任舉著5根手指問林銳。林銳也是唿哧帶喘,說:“5!”“過!”鄭主任高喊,“快點兒!最後5名還是要淘汰的!”林銳也跑向桌子。


    劉曉飛的奔尼帽都歪在頭上,汗流浹背地跑過來。鄭主任舉著4根手指:“這是幾?”劉曉飛用步槍撐著自己:“4!”鄭主任問:“還能堅持嗎?”“沒問題!”劉曉飛幹咳一下,跑向桌子。


    董強和田小牛背著背囊,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幾乎是同時跑過來的。鄭主任舉著三根手指頭:“這是幾?”田小牛眼睛發直,怎麽也看不清楚。鄭主任高喊:“最後一次,這是幾?”董強不經意地踢了他後靴跟三下,田小牛馬上用他的牛式英語高喊:“斯瑞!”“好!過!”鄭主任舉起5根手指頭麵對董強,“這是幾?”在董強的身後,陸陸續續跑著戴著奔尼帽、穿著迷彩服的剽悍的軍人們。超負荷的訓練讓他們的身軀那麽疲憊,在龐大背囊的重壓下,他們的腳步都是蹣跚的,隻有奔尼帽下麵的眼睛黑白分明,布滿血絲。


    4


    “喂?軍醫大學嗎?我找劉芳芳,讓她接一下電話好嗎?我是她的媽媽。”蕭琴坐在沙發上拿著電話,聲音發顫。外麵響起車聲,劉勇軍下車大步走進來。蕭琴還在拿著電話:“什麽?她不接?麻煩你告訴她,我是她媽媽好嗎?……她說誰的電話都接,就是不接我的?為什麽啊?我是她媽媽啊……喂!喂!”啪,對方掛電話了,電話忙音。


    劉勇軍把帽子和公文包交給公務員,冷冷地看著蕭琴。蕭琴坐在沙發上撐著頭掉淚:“我是她媽媽啊,她怎麽就不接我的電話呢?”劉勇軍坐在中間的長沙發上,公務員迅速把茶放在茶幾上。劉勇軍點點頭,看著蕭琴不說話。蕭琴問:“老劉,你能不能去找找軍醫大學的領導?讓他們幫忙勸勸女兒?”


    “你不是能耐嗎?”劉勇軍把杯子一頓,“你自己去找啊!”


    “老劉,我錯了還不行?”蕭琴擦著眼淚,“你就幫我去找找他們領導,好嗎?”


    “這種事情,找人家領導算怎麽迴事?”劉勇軍站起來在客廳踱步,“我怎麽說?我說我女兒離家出走,不迴來了?你蕭琴以為什麽事情都是找領導可以解決的?”


    “那,那你說怎麽辦?”蕭琴可憐巴巴地看著劉勇軍。“你不是能耐嗎?”劉勇軍指著她的鼻子,“你不是比我還領導嗎?你見了軍銜和職位比我低的,不都是領導嗎?啊?!你比我還能耐,你比我還領導!”“老劉,現在不是鬥氣的時候!”蕭琴可憐巴巴地說,“我寫檢查還不行啊?”“我告訴你——蕭琴!現在不是檢查的問題!你太不像話了!”劉勇軍聲色嚴厲,“有你那麽跟人說話的嗎?我不是光說張雷的問題,我是說你跟很多人的問題!我工作忙管不了你,以為你沒工作在家待著就惹不了禍,沒想到你更厲害了?啊?!”


    “老劉,我……”蕭琴氣餒地坐在沙發上。劉勇軍厲聲說:“權力是什麽?權力是軍隊賦予我的,你有嗎?你什麽級別?你可以隨便在我不在的時候動我的車、我的司機?你憑什麽坐奧迪?昨天我和司機談話了,他跟我匯報了你最近的動態,你現在不得了啊你?!”蕭琴不敢說話。劉勇軍指著她的鼻子說:“軍區機關,下麵的部隊,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知道不知道這是什麽性質的問題?!你居然還敢和我的幹部談話?!居然敢整特種大隊的黑材料?!”蕭琴臉色一驚,看劉勇軍:“老劉,我沒有……”


    “軍區的幹部都給我匯報了!”劉勇軍舉起茶杯就砸碎在地上,嘩啦啦一地水,“你有什麽資格去調查?!有什麽資格去詢問我的幹部?!”公務員小嶽無聲地拿著墩布過來擦地。蕭琴顫抖著聲音說:“你先出去,等會兒再擦吧。”


    “怕什麽?!”劉勇軍怒了,“怕丟麵子?!——小嶽!”“到!”小嶽立正。“給你一個任務!”劉勇軍看著他,“能不能完成?!”“能!”小嶽斬釘截鐵地說。“從現在開始,蕭琴不許出大門一步!”劉勇軍顫抖著聲音說,“你給我看好了,出去了,我就處分你!”小嶽張大嘴,看著首長,又看看蕭琴。“能不能完成?!”劉勇軍怒吼。“能!”小嶽立正。


    “老劉,我……”蕭琴顫抖著聲音,“我不是犯人,我是公民!你沒有權利限製我的人身自由!”“對,你有人身自由!”劉勇軍怒氣衝天,“你可以走出去——出了這個門,你就別再給我迴來!”蕭琴臉白了看著劉勇軍。劉勇軍怒視著她:“特種大隊的黑材料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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