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裏麵。何誌軍在踱步:“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給我治好!”腫瘤科主任著急地說:“何副部長,癌症不是山頭,你說打就打下來!你們為什麽不早點兒送來?現在都擴散了!我跟你暗示了多少次,耿輝的身體來我這兒做過檢查,你為什麽不讓他休息?!”“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他是癌症!”何誌軍急了。腫瘤科主任的聲音軟下來:“我答應過他!不然,他不認我這個戰友……我給他開了藥,是我的錯!我有罪!”何誌軍眼睛冒火:“我要是手裏有槍,我就斃了你!你!你!你!”腫瘤科主任內疚地說:“來找我做檢查能是什麽病啊?我看他身體素質不錯,而且當時檢查還沒嚴重到需要住院那步!”


    “咳!我太粗心了啊——”何誌軍在牆上撞頭,雷克明拉住何誌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趕緊想辦法救人!醫生,到底怎麽樣?”


    “還有三個月。”主治醫生說。何誌軍驚了:“多少?!”“三個月。”陳勇哭起來,身後的林銳也哭起來。李東梅出來:“老耿讓你們進去。”幾個人匆匆進去。耿輝躺在病床上看他們進來,讓小壯出去:“爸爸談工作。”門關上了,四個軍人站在他的床前。何誌軍內疚地說:“老耿,我……”耿輝打斷他:“現在不是說我的病的時候。現在我來安排一下,大隊今年和明年的政治工作計劃我已經做出來了……”


    “政委,你要多休息!”林銳說,“我就在參謀學院,晚上我來陪你!”“住嘴!”耿輝厲聲說,“輪不到你說話!”“老耿!”雷克明說,“你還是先休息,有精力的時候我們隨時會過來。”“你們聽我把話說完!”耿輝急了。大家都安靜了。耿輝說,“三件大事必須做!第一,立即讓副政委代理政委,同時讓軍區直工部安排新政委人選。黨委書記不可一日無人!”“我會打報告。”雷克明翕動著嘴唇。耿輝點頭:“第二,大隊今年還有兩次重大演習,出去演習和看家的部隊要合理安排,不能讓有的戰士當兵三年一次演習都沒有參加!”“是。”雷克明說。耿輝強忍著痛說:“第三,家屬隨軍問題……計劃生育工作要抓到實處,家在農村的幹部要……重點談話……”“老耿!你別說了!”何誌軍著急地說,“趕緊休息!”“三件大事必須做……”難受勁兒過去了,耿輝抓著雷克明的手。雷克明點頭,何誌軍抓住他伸出的另外一隻手。耿輝眼睛放光:“我們這支部隊,從無到有,從有到壯大,中間走過了多少風雨……要記住,我們要建立一支真正可以屹立在世界軍隊之林的中國陸軍特種部隊!勿忘國恥,牢記使命!”


    “政委!”陳勇著急地說,“我們都記住了,你不要再說話了!”“陳勇,你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身,離開少林寺在社會上惹禍,後來進了部隊。”耿輝看著他說,“如果不是來了部隊,你現在是什麽?你要記住這一點,部隊培養了你,造就了你!還給了你一個家!不然,你現在可能就在監獄!甚至是刑場一顆子彈突突了你!要記住,命運對你的眷顧,是要你為了社會做出貢獻!”陳勇含淚點頭:“是,我記住。”


    “林銳,你過來。”耿輝招手。林銳走過來:“政委!”“把眼淚擦幹!”耿輝指著他的鼻子說,“你現在是中國陸軍特種兵少尉林銳!不是新兵蛋子,不是逃兵,也不是農場養豬的林銳!你是帶兵的,要帶兵在第一線出生入死的!你的英語考得怎麽樣?”


    “過了六級了。”林銳含著眼淚說。耿輝說:“好,你要繼續努力!我看著你一步步從一個搗亂的新兵成長為一個解放軍軍官,我會繼續看著你!提幹隻是第一步,你還是要去考學!要考本科,考研究生!要讀到博士,才有資格做下個世紀的特戰軍官!——擦幹你的眼淚,站好了!記住,我在看著你!”林銳站直:“是!政委,我記住,我不讓你操心!”耿輝點點頭:“把我兒子叫進來。”李東梅帶著兒子進來:“老耿!”耿小壯問:“爸爸,你到底怎麽了?”耿輝坦然地說:“爸爸得了癌症。”耿小壯好奇地問:“癌症是什麽?比敵人還可怕嗎?”“看看,這才是我的兒子!小壯,爸爸累了,要休息。以後要聽媽媽的話,記住了?”


    耿輝對兒子說。耿小壯一本正經地說:“媽媽說得對,我就聽;不對,我就不聽。我聽爸爸的。”耿輝苦笑:“爸爸可能說不了你了。”


    耿小壯好奇地看他。耿輝岔開話題問:“還記得你在我們大隊過年的時候,朗誦過的那首詩嗎?”耿小壯笑了:“記得,芳芳阿姨寫的,《我的爸爸,是一個特種兵》。”


    “朗誦給爸爸聽。”耿小壯站在屋子中央,清清嗓子,看看大家。耿輝問:“怎麽了?”耿小壯說:“我是給你朗誦,不給他們聽。”何誌軍含著眼淚說:“好,我們都出去。”四個軍人都退後一步,敬禮,出去了。耿小壯站在屋子中央,開始朗誦:“我的爸爸,是一個特種兵!他爬高山遊大海,他臥冰雪走沼澤。我的爸爸,是一個特種兵!他風裏來雨裏去,他為人民保祖國。我的爸爸,是一個特種兵,他是特殊材料鑄就的爸爸。他從不怕苦,他從不怕累,因為,他知道他的背後就是我!……”


    走廊外麵。劉勇軍在院長、宋秘書等陪同下大步走來,四個軍人立正敬禮。劉勇軍對院長說:“他家人在裏麵,我先不進去了!這是我們軍區的一麵旗幟,這麵旗幟不能倒!一定要治好!”院長黯然地說:“首長,我們會盡力。”


    聽著耿小壯的朗誦,耿輝欣慰地笑著,卻是眼淚汪汪。“我的爸爸,是一個特種兵,他是鋼鐵一樣的戰士,他是颶風一樣的勇士,他肩負著特殊的使命,承擔著祖國的安危。雖然他不能陪在我的身邊,但是我為我的爸爸自豪,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一個真正的特種兵!我愛我的爸爸!我的爸爸,是一個特種兵!”


    耿輝無力地鼓掌,伸手抱住跑過來的兒子。李東梅忍著不敢哭出聲。耿小壯說:“爸爸,我長大了也當特種兵!你當我的政委!媽媽當大隊長!”耿輝笑著:“好兒子!有誌氣!”


    9


    米-8直升機在山穀上空飛過。上千特戰隊員全副武裝,戴著黑色貝雷帽、穿著迷彩服、腳蹬軍靴,一律是白色手套,胸前佩戴白花。迷彩色的方陣矗立在山上,和群山融為一體。


    廖文楓和曉敏的車在底下的山路行駛,警通連的武裝哨兵伸手示意停車。廖文楓在車上問:“怎麽了?”哨兵敬禮:“對不起,部隊重大軍事行動,交通中斷一小時!”廖文楓四處看看,已經停下十幾輛車。他看著直升機,下車站在路邊。曉敏下車站在他身邊:“有什麽好看的?”廖文楓看著群山之間的點點隱約的白花:“好像是葬禮。”曉敏撇撇嘴:“葬禮有什麽好看的?晦氣!”“我也當過兵。”廖文楓甩了一句,認真看著。


    直升機在山上盤旋著,緩緩降落在那個小小的烈士陵園的空地上。“敬禮——”雷克明高喊。


    唰——小汪舉起軍刀。唰——上千特戰隊員舉起右手。唰——山路上攔截交通的哨兵們向著烈士陵園的方向敬禮。老百姓們都驚訝地看著。廖文楓默默地看著。直升機的後艙門打開,落在地上鋪成橋,卷著的紅色地毯一下子鋪出來。兩個手持漆成銀白色的56半自動步槍的禮兵踢著正步緩緩下來了,槍刺閃著寒光。耿輝穿著常服的笑容出現在戰士們的麵前,隻不過已經成為凝固的黑白迴憶,在一瞬間定格。抱著耿輝遺像的耿小壯麵色凝重地走出來,他穿著一身李東梅連夜改小的迷彩服,一雙黑色的小皮靴,甚至在頭頂還戴了一頂小小的黑色貝雷帽。


    公路上,廖文楓臉色凝重,緩緩舉起右手敬禮。哭聲傳染在特戰隊員們之間。抱著裹著黨旗的骨灰盒的李東梅,在穿著常服的方子君和何小雨的攙扶下出現了。舉著軍刀的小汪在默默流淚。胸口戴著白花的老爺子、劉勇軍和何誌軍等軍區機關首長們出現在後麵。拿著相機的崔幹事流著眼淚,拍不下去了。小汪帶著三個軍旗手踢著正步指引方向,隊伍緩緩走到墓穴前,軍人們在周圍站好。


    “老耿,你累了,該休息了。”李東梅親吻了骨灰盒一下。“報告!”隊伍裏麵突然有人高喊。大家都看那邊。林銳跑步出列,敬禮:“報告!


    政委還不能入土為安!”“講!”何誌軍怒喝。林銳流著眼淚高喊:“我們還沒有成為一支可以屹立在世界軍隊之林的王牌特種部隊!我請求,將一部分骨灰留在大隊榮譽室,來激勵我們努力!激勵我們向前進!等有一天我大隊真正成為中國陸軍的驕傲,將他剩下的骨灰再全部安葬!”高級軍官們互相看看,然後都看李東梅。李東梅流著眼淚點點頭。林銳敬禮,從身後的背囊當中取出一個手工製作、外麵塗著迷彩色的骨灰盒:“這是我們排一班長田小牛同誌親手做的!”李東梅顫抖著雙手捧出骨灰,輕輕放置在林銳手中的骨灰盒裏。林銳站得很直,任憑眼淚流淌。雷克明敬禮,雙手接過李東梅遞來的迷彩骨灰盒。“鳴槍——”小汪高喊。一個班的戰士跑步出列,手持81自動步槍對天45度角連續單發。槍聲當中,土緩慢地落在骨灰盒上,骨灰盒慢慢看不見了。槍聲還在繼續。廖文楓還在敬禮,麵色凝重:“雖然你是我的敵人,但是我尊重你。”


    軍旗獵獵飄舞。一個墓碑立起來——“革命烈士中國人民解放軍a軍區狼牙特種大隊首任政委耿輝上校長眠於此”!


    10


    “劉參謀長轉發給您的緊急命令!”一個參謀大步走入軍區情報部何副部長辦公室,將一份絕密電報放在他的桌子上。何誌軍隻看了一眼,眼睛就放光:“給我要特種大隊!”


    特種大隊作戰值班室。電傳嗒嗒嗒嗒打出來。雷克明接過電傳,簽字,仔細看。他臉上沒什麽特殊表情,隻是眼睛在鏡片後麵閃爍著光。參謀學院,林銳跑步到偵察係辦公室接電話:“好,我知道了!我馬上迴大隊!”軍區總院,陳勇在勉強笑著發喜糖。方子君坐在桌子前也在擠出笑意,同事們跟陳勇開著玩笑。電話響起,一個護士拿起來,轉向陳勇:“陳大中尉,找你的電話怎麽打這裏來了?”陸軍學院偵察係,係主任拿著電話嚴肅地說:“明白了,我們一定選最好的人!”電話放下,他就高喊:“給我找張雷和劉曉飛!”各個野戰部隊的偵察分隊主官們的電話、加密電報在同一時間在a軍區的整個軍隊通話線路和電台之間飛翔——所有的這一切忙碌,都源於那份上級的緊急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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