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銳終於錯手爬到了車廂接口。他將軍挎裏麵的攀登爪用牙咬著叼出來,右手接過一下子甩到了車頂上。然後按照訓練掌握的要領,上了車頂。特快唿啦啦地開著,林銳貼著車頂,在找進去的位置。他費盡力氣爬到了餐車上麵,終於發現有個天窗開著,是為了放油煙。林銳不假思索進去了,於是陷入一片油煙當中。但是他不敢咳嗽,強忍著往裏麵爬。一直到找到夾板窗的位置,他才停下來。這是餐車的廚房,廚師馬上要下班了。林銳等了半個小時,等徹底沒人了,他才打開窗戶跳下去。落地聲音很大,但他已經不害怕了,嚴酷的訓練已經讓他熟悉了這種黑暗。接下來的事情簡單了,林銳打開了反鎖的門。這不會比他受訓時候學會的撬鎖難,根本不用什麽力氣。然後林銳在洗漱間清洗幹淨,把軍服上衣拿出來,想了想,摘掉了領花和肩章,就這麽穿著走進車廂了。


    9


    硬座車廂不熄燈,但是睡著的人已經不少了。由於人太多所以不查票,這個林銳是知道的。林銳找了個拐角蹲下,仔細想著這些事兒。他已經有了基本的特種兵軍事素質,不過心智還不成熟,還不到18歲的孩子,你也不能要他太成熟,不然就是妖怪了。車到了一個大站停了,林銳就下去透透氣。他穿著綠色軍裝,雖然沒有戴軍銜領花,但是骨子裏已經有了士兵的感覺。他伸伸胳膊,活動活動自己的筋骨,這個時候發現車裏有眼睛在看他。


    人心虛是沒辦法的,林銳打了一個激靈。冷靜下來仔細往車裏看,看見一雙恐懼的眼睛。再揉揉眼睛,沒錯,距離不遠的車廂窗戶裏有人在往外看他。他裝著活動身體走過去,側眼看見是個長發披肩的女孩兒,用一種害怕和乞求的眼神看著他。女孩兒的手指在車窗上輕輕移動,林銳清楚地看見,女孩兒在有霧氣的窗戶上寫的是“sos”。林銳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再看看女孩兒旁邊都是男的,而且氣質也不像親屬,就明白了。


    林銳沒聲張,又是踢腿、伸腰、轉胳膊,離開了。他在找警察的身影,但是看見了又猶豫了。自己報警?我是誰?逃兵?怎麽說啊?找抓啊?林銳就打消了報警的主意,想了想又上車了。他從人群當中擠過去,找了個跟女孩兒對著的地方站著。車上站的人很多,所以他並不顯眼。女孩兒的眼睛一直看著他,不敢說話。林銳也不作聲,把自己的挎包打開,好像隨便看似的,拿出了自己的軍帽對著女孩兒。對著女孩兒的是軍徽。女孩兒的眼淚就在打轉,但旁邊的幾個男人一看她,她立刻低下了頭。林銳把帽子放迴去,自己合計著怎麽辦。


    車到了省城後,女孩兒被幾個男人夾著下車了,經過林銳的時候,她絕望地看了他一眼。林銳也跟著下了車,看見女孩兒經過警察的時候慢了一下,就被旁邊的男人用裹著衣服的手推了一下。林銳明白裏麵有刀子,他數了數,有三個男人和一個中年婦女。他們出站,林銳沒票不能出站。林銳跑到車站圍牆那裏翻出去了,出去後,他朝著出站口加速跑。出站的人很多,所以那個女孩兒不可能馬上出來,這個林銳是清楚的。果然跑到門口,遠遠看見女孩兒還沒出來,站在人群當中。女孩兒遠遠看見林銳,眼睛又睜大了,現在已經是清晨,空氣很好,林銳就大口深唿吸。那幾個人打車,林銳也打車,上車才想起來自己沒錢。但是顧不上那麽多了,林銳說:“跟上前麵那輛車。”


    前麵的車到了一個僻靜的小旅館停下,林銳也讓司機停車。他下車,司機拉住他:“錢呢?”林銳沒錢,於是司機不讓走,兩人正在爭執,前麵的幾個人迴頭了,女孩兒也迴頭了。那幾個男人發現這個穿軍裝的小夥子在火車上出現過,臉色都變了,以為他是警察。他們急忙又打車要走,林銳見狀急了,他不可能再打車跟著啊!林銳一把推開司機,司機還想抓他,被他用軍挎砸了一下就鬆手了,高喊:“搶劫啊!搶劫啊!”


    出租車司機都很抱團,聽見這個,前麵那輛車也不走了。男人就催,司機一邊解安全帶一邊說:“我先把這小子抓了再走。”林銳衝上來,正好迎麵是司機攔著他。他一著急又掄了一軍挎,砸在司機臉上。司機抓住軍挎,林銳拽沒拽開,鬆開軍挎,直接給了司機一腳踢開了。司機抱著胸口呻吟,他這一腳可不是高三學生林銳的一腳,是預備役特種兵戰士林銳的一記正蹬!那三個男人見狀拔出刀子,林銳也不多說話,直接打進去了。旁邊的人看得眼花繚亂,林銳出拳和踢腿速度非常快,腿也掰開了,所以出腿位置也高,動不動就直接踢臉上。那三個男人哪兒是林銳的對手?林銳手下也不留情,他也被刀子劃傷了,所以打得更狠。三個男人沒幾下就倒在地上了,林銳甩開他們,直接衝向那個中年婦女,一把揪過來就舉起拳頭。中年婦女嚇壞了:“別!別打我!我是她們家保姆!”


    林銳看向那個女孩兒。那個女孩兒知道自己安全了,高喊:“就是她把我騙出來綁架的!她到我們家當保姆就是為了綁架我要錢!”林銳還是沒打那中年婦女,一把將她推倒在地。但讓人意外的是,這個婦女倒在地上的時候,從兜兒裏摸出一把烏黑的手槍對準了女孩兒!周圍的群眾都尖叫著退後,女孩兒的臉也白了,尖叫一聲。林銳毫不猶豫,一個魚躍前撲壓在婦女拿槍的右手上,隨即就是一個有力的鎖喉,那中年婦女翻著白眼掙紮著,還是扣動了扳機——砰!一聲槍響,子彈擦著林銳的胳膊過去了。他裏麵的棉襖都破了,棉花飛出來,胳膊也擦破了皮,火辣辣疼。林銳劈頭一記重拳打得這個女人眼冒金星,隨即動作很快,將槍奪過來,對準這四個人:“都不許動!誰動打死誰!”“警察來了!警察來了!”群眾高喊。林銳一看,幾個警察從不遠的車上下來跑過來,手裏還有手槍和79微衝:“站住!別跑!把槍放下!”林銳哪兒能站住?雙手敏捷地把槍拆成零件丟在地上,轉身拔腿就跑,他的速度很快,耐力也好,所以也不擔心被警察追上。警察跑過來抓住女孩兒:“你什麽人?這都誰啊?”


    “他們是綁票的!我要給我爸爸打電話!”女孩兒喊。“你爸爸是誰啊?”警察問。女孩兒一說她爸爸的名字,警察伸了一舌頭:“乖乖!


    你怎麽也被綁了?這幾個都是綁票的啊?抓起來!”一個年輕點兒的警察拿著手銬過去,看看他們苦笑,迴頭:“所長,不用了吧?都他媽的是一攤泥了。”


    “那小子坐車不給錢!還打我!”那個司機扶著因為幫他被打的司機過來,“這是他丟下的。”警察接過來打開,是軍帽和領花肩章什麽的。女孩兒拿過軍帽翻過來,裏麵寫著林銳的名字和部隊番號。


    10


    陳勇和田大牛一下火車直奔市政府,去找林銳的爸爸。陳勇剛剛當幹部,就遇到了這麽一個百年不遇的倒黴事兒,他不幸地挑選林銳進了他的特戰一排;更不幸的是,林銳在他當特戰一連代理連長第一天的時候就跑了。下午四個新兵分到他排上,晚上林銳就沒了。陳勇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被各級領導海訓了一頓後,何誌軍和耿輝命令他去把人抓迴來。陳勇就帶著田大牛上了火車,車上還沒座兒了,他們站著走了十幾個小時。


    林銳的爸爸已經知道林銳跑了,所以陳勇剛剛到門口,看門的武警一給裏麵打電話,他立即出來了。


    “真是不好意思,林銳又給部隊添麻煩了!”林銳的爸爸是個中年幹部,一看就知道脾氣涵養都很好,隻是被林銳氣得夠嗆,出來的時候,臉都是黑的,“我們別在這兒說話了,走,去家裏吧!”誰都要麵子,何況還是政府機關,這個道理陳勇是懂的。到家裏坐下後,陳勇嚴肅地說:“這個事情我們沒跟武裝部說,就是想把事情控製在可以解決的範圍以內——你是國家幹部,應該知道逃兵的後果。”


    “是,是,知道。希望部隊能再給林銳一次機會,他畢竟還是個孩子,不懂事。”林銳的爸爸誠懇地說。陳勇說:“這些隻能等他迴去以後再說了。有沒有林銳的消息?”


    “沒有,他沒跟家裏聯係過。”林銳的爸爸說。陳勇納悶兒地問:“林銳的媽媽呢?”“我們,我們已經離婚8年了。”林銳的爸爸說。陳勇趕緊不問了,田大牛馬上明白過來,林銳的鳥個性跟什麽有關係了。陳勇說:“林銳從部隊逃跑的那天,有個叫譚敏的女孩兒來過部隊找過他。我們懷疑林銳逃跑和她有關——你認識譚敏嗎?”


    林銳爸爸的臉色就變了,拿著杯子的手不穩了:“怎麽?又是因為這個小狐狸?”陳勇還沒說話,有人敲門。林銳爸爸一開門,居然是兩個警察,他臉色一下子白了。


    如果說前麵他還在硬撐著,那麽現在徹底是崩潰了。他扶著門站著,顯然已經無法承受這種打擊了。警察問:“這裏是林銳家嗎?”“是……”林銳爸爸心一橫,幹脆都來吧,“林銳,是不是又在外麵惹事了?”警察一把抓住林銳爸爸的手。林銳爸爸當時腿就軟了,要往下倒。警察趕緊扶住他,陳勇和田大牛也衝上來抱住他。警察看著兩位軍人:“你們是?”陳勇敬禮:“同誌,我是林銳的排長。林銳是現役軍人,如果他有什麽違法犯罪的事情,請您告訴我。”


    警察看著陳勇,又看看林銳爸爸,激動起來:“感謝你們啊!感謝你培養了一個好兒子啊!”警察握住林銳爸爸的手,隨即又握住陳勇的手:“也感謝你們培養了一個好戰士啊!”陳勇納悶兒了:“同誌,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林銳同誌在探親迴家途中見義勇為,給我們破獲了一個重大案件!”警察高興地說,“他一個人勇鬥四名持槍歹徒,營救出被綁架的女大學生徐睫!這是在全國掛號的大案,林銳同誌立了大功啊!我們是專程來找林銳同誌的家長報喜的!另外一組同誌已經和被營救的女生家長去部隊了!感謝你們,培養了這麽出色的一個解放軍戰士!我們要給林銳同誌請功!我們的同誌都很佩服林銳同誌的身手呢!”


    “這不算什麽。”陳勇冷冷地說,“他不過是一個新兵。”“林銳同誌不在家嗎?”警察納悶兒地問,“他已經迴部隊了嗎?”“我們也在找他。”陳勇說,想了想,還是把“他是個逃兵”的話吞下去了,這是部隊內部的事情,沒必要鬧得滿城風雨。


    11


    特種偵察大隊的常委們確實有點兒應接不暇的感覺了,前來感謝林銳的徐睫家長舉著錦旗跟警察、新聞記者們一起到了大隊門口,到底怎麽應對,真的是個難題。一個逃兵成了英雄?這個話題在特種偵察大隊引起軒然大波,官兵們都是議論紛紛。但是該麵對還要麵對,老讓人在門口等著不是迴事啊!耿輝最後決定高調接待低調處理,對徐睫家長等進行熱情接待,但是謝絕一切新聞媒體采訪。這種事情何誌軍是不願意摻和的,於是帶隊訓練去了。大會議室一坐下,耿輝才知道林銳居然救了著名的民營企業家徐公道的獨生女兒。徐公道還是省政協委員、省工商聯的秘書長,算是有身份的人物。來的帶隊警察是省廳刑偵總隊的副總隊長,規格也是很高的。這是在公安部掛號的大案,所以記者們也都很興奮。


    “大家來到部隊,我們歡迎。”耿輝笑道,“但是我提出兩點要求:第一,沒有經過軍區直工部批準,我們不能接受新聞采訪,所以請各位記者把自己的家夥都收起來;第二,林銳是我們一個普通的新戰士,從戰士成長的角度考慮,我希望不要對他進行報道。”


    記者們當然很有微詞,徐公道則表示理解。他提出想見一見林銳,耿輝淡淡一笑:“林銳不在部隊,出去執行任務去了。”——這當然是謊話,但是耿輝隻能這麽說,難道說你們前來感謝的是一個逃兵嗎?笑話,軍隊的尊嚴往哪兒放?


    自然得招待大家吃飯,於是一中隊的食堂讓了出來,客人們吃了一頓部隊特色的大鍋飯。當時特種偵察大隊初創,還沒來得及建小食堂,這算是第一次接待外麵的客人。最好的炊事員都集中到了這裏,部隊特色的紅燒肉、白饅頭、雞蛋湯一擺上來,連從不吃過分油膩東西的女記者們也吃得很香。飯後,耿輝陪徐公道和警察們參觀部隊,記者們則被攔在訓練場以外。這是部隊的規定,得罪人也得這麽辦。徐公道對部隊看來不陌生,他甚至提出自己去試試攀登樓。耿輝沒法兒拒絕,就讓他係著安全帶去爬。沒想到穿著西褲和皮鞋的徐公道不是吹的,居然噌噌噌上去了!


    “媽拉個巴子的!我當是誰啊?!”何誌軍在那邊觀禮台上,用他那厚度超常的嗓子喊,“徐狗娃!你他媽的什麽時候改了個洋名字,叫徐公道了?!”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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