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京城城郊玉石山下。


    “富貴王”——敢在京城叫這樣稱號的人,就絕不是一般那種有錢的員外。


    除非你在京畿大道上有那麽七八十間門麵,京城外麵再有個幾千畝的良田給人租種,家裏的丫鬟仆人合起來數量不低於五百來個,一個月的花銷不低於萬兩用來裝點門麵,那麽,你在這片非富即貴的天子腳下,即便是自己給自己貼金,誇耀自己有多麽有錢,那最多也隻是被人說一聲“有錢”罷了。


    京城的富貴,說的是身份個派頭,富貴的身份,光靠有錢是買不來。


    “富貴王”韓金銀的富貴就跟他的名字一樣,穿的用的全部非金即銀!


    吃穿用度一律不比,有錢人在這上麵比不出高下,令韓金銀在炫富中一戰成名的是賜死家奴的方式!


    據說那一日京城幾個有錢的商人都聚在韓金銀家裏吃飯喝酒,不知怎麽的就談起了家資厚薄的話題。


    那時候韓金銀剛剛來到京城不久,大手一揮花費了幾萬兩黃金買下了京郊的一塊荒地,又花了十幾萬兩黃金在這片荒地上蓋起了一座莊園,取名“極樂山莊”。


    山莊建成之日,韓金銀廣發請帖,所有京城巨商的名字全都在請帖之上。


    那時候韓金銀還是個不知名的外來人,這些在京城混跡了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巨富家族,壓根沒有一個把他放在眼裏的,對於他巨款買地修建豪宅炫富的行為更是嗤之以鼻!


    原本沒有幾個人打算去赴宴,但是韓金銀卻鍥而不舍的不停派人送去請帖。


    據說每一張請帖都是用純金打造的金箔製成,文字直接鏤空在金箔上,再以銀箔為底,透出雪白的正楷筆跡,據說這請帖的內容都是找京城第一書法大家吳亞子親筆書寫鐫刻的,其精美程度不亞於任何一件稀世珍寶!


    所以,不看僧麵看佛麵,就衝著這雪花似的紛至遝來的黃金請柬,原來不可一世的京城十二巨商無一例外全都按時到了“極樂山莊”。


    酒席間,無論端上多少山珍海味,美酒佳釀,十二巨賈均不動聲色,視若無睹,隻是偶爾客氣寒暄一下,大多時間任憑韓金銀怎麽招唿,大多不是默不作聲,便是愛答不理。


    甚至還有不少人打趣韓金銀屋內的裝飾鑲金帶銀,俗不可耐。


    韓金銀並不覺得尷尬,隻是微微一笑,見大家百無聊賴,拍了拍手,說請大家欣賞歌舞!


    頓時一隊歌女自酒席中間的舞台下緩緩升起,絲竹之聲自樓外水池之中渺渺傳來,濃妝淡抹的歌女們伴隨著漫天銀箔做成的雪花和若有若無的絲竹之樂,一起搖曳著婀娜的身姿,水袖輕揚,跳出一出隻有宮廷才能看見的“霓裳煙霞”。


    此時十二巨賈無一不歎為觀止,要知道,當朝的皇帝禁止宮內歌舞外傳,民間能看見宮中舞蹈的機會隻有在皇親國戚的宴席中偶爾觀之。


    如今韓金銀竟然能叫出一隊宮廷中的歌女出來表演已經足夠讓人吃驚的了,可是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站在舞池正中央獻唱的竟然是素有“九天源音”之稱的禦用歌姬鳳仙花!


    一時間,十二商賈頓時好奇心大盛,紛紛起身敬酒順帶打聽韓金銀為什麽有這麽大能耐,竟然能請的出鳳仙花這樣的大手!


    韓金銀隻是微笑,並不答話,隨後有給大家安排了劍舞,煙火雜耍等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表演。


    在眾人看的興致勃勃的時候,忽然間一名侍奉的奴才被五花大綁推到韓金銀跟前!


    “什麽事?”韓金銀麵不改色,仍是一臉微笑的看著台下的奴才。


    眾人因為歌舞被打斷雖然麵帶不悅,但是又好奇韓金銀將如何處理自己的家奴,所以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韓金銀。


    “主人,此人想要趁著黑夜拿了錢財逃出山莊,被我發現捉了迴來!”


    “哦?你已經賣身為奴,此生此世都是我極樂山莊的人,況且我這裏吃喝不愁,溫飽無憂,為什麽還要逃?”


    “主人!請主人高抬貴手!我母親病重,需要有人侍奉治療,可憐我父親已經老邁,身體不好,又家境貧寒,於是便變賣家產,雇了一輛牛車,帶著我的母親從百裏之外,一路風塵來到這裏。此時正在莊外等我。我救母心切,一時鬼迷心竅,才偷了錢財翻牆逃走!”家奴說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涕淚縱橫,連連叩首。


    “家中若有難事,自然可以告知與我,你我主仆情深,你若是想要些銀錢使喚或者請假迴家探親,我自然都不會攔你。不過如今你食君之祿,卻不懂的忠君之事,私自逃走,還偷竊財物!乃是犯了莊規,卻讓我如何饒得了你!”韓金銀痛徹心扉的看著家奴,眼中流露出無限惋惜的樣子。


    “管家!按莊規應當如何!”韓金銀歎了一口氣,慢悠悠的問道。


    “按莊規當沉塘而死!”管家麵無表情的迴答道!


    “那我也沒辦法了!國有國法,莊有莊規!當年你全家幾乎餓死,幸我出錢買了你,這些銀錢不僅救活了你爹娘,而且我還養活你十幾年的時間!如今你不告而別,乃是不義,雖然於情可恕,卻於法難容!這你可明白?”


    “各位,大家都是富甲一方的巨商,說到底都是見過大世麵,大陣仗的人,家裏奴才也都百幾十個,不知各位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如何處理呀?”韓金銀笑眯眯的問道。


    座下一番討論後,十二個人無非就是給出三種建議。


    要麽按莊規行事,殺一儆百,以絕後患!


    要麽念在他一片孝心,放他離開,全做不知,也算行善積德!


    還有人建議接他父母進莊,一家團聚,待到其母病愈,一起伺候莊主。如此以德報怨,必將成為一段美話!


    韓金銀聽罷,笑著搖了搖頭,“若是按照諸位所說,要麽有失人情,要麽有失秩序!全都不妥!”


    說罷又抬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家奴說道,


    “我會把你按照莊規沉塘處死,不過你的屍首我會還給你的父母。正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身上所帶之物,隻要不會掉落,我都還與你父母,如何!”


    “莊主所言當真?”家奴沉默良久後,忽然抬頭看著韓金銀,目光決絕,淚光閃動!


    “當真!”韓金銀鄭重的點了點頭。


    “謝莊主成全!”家奴磕頭不止,感激涕零!


    “燒水,澆塘!”管家大喊一聲。


    不一會,一口巨大的長方形石製器皿便被十幾個彪形大漢抬上大堂中央,又在器皿下架起篝火,然後便將無數金子投入其中。


    眾人看的雲山霧罩,不知韓金銀在幹什麽,這和沉塘有什麽關係。


    不一會,隨著溫度的升高,石器中的金塊竟然全部融化,漸漸的竟化成了一池金水!


    所有人都看的直了眼,還從來沒有人見過竟然用金水做池水淹死觸犯家法的奴才的!這簡直是用富可敵國形容也不為過!


    “沉塘!”隨著管家一聲悠長的吆喝,跪在地上的家奴慢慢的站起身來。


    “謝莊主相送之恩,希望莊主說到做到,務必將小人屍身送到我爹娘麵前!”


    說罷,竟脫去全身衣服,沿著早已搭建好的平台,一步步走上石製器皿,沒有半分猶豫,猛的縱身一躍,跳進金水之中。


    十二商賈嚇得大驚失色,從未見過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


    正當大家瞠目結舌,紛紛站起身來向金水池中看去時,忽然一個人形的東西猛的從金水池中爬出,一邊爬一邊慘叫不止,陣陣白煙之中伴隨著濃烈的皮肉燒焦的味道!


    原來這具粘滿了金水的人形正是剛剛投進池中的家奴。


    隻見他皮肉已經被灼燒殆盡,無數血管筋脈血淋淋的裸露在外,雙眼被灼燒的隻剩下兩隻眼睛,血肉焦糊,卻還在努力的轉動尋找出路!嘶啞的聲音從他殘缺不全的下顎中擠出,喉嚨裏因為被灌進金水而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在得知自己必死無疑之時,家奴為了讓父母日後能夠衣食無憂,便以身為芯,用金水灼燒自己並粘在皮肉之上,吐吞食滾燙的金水,並在死去之前,憑借驚人的意誌,忍著劇痛掙紮著從池中爬出。


    “咚!”的一聲,在大家尚還驚魂未定時,家奴的身體一下從石器中重重的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沉悶金屬的撞擊聲!


    原本融化的金水經過冷卻,已經在他身體上慢慢凝固,並將他臨死前的痛苦掙紮的樣子死死的凝固住!


    “不錯不錯,孝心可嘉!”韓金銀摸著胡子欣慰的笑道。“來人,拿一杆秤來!”


    沒多一會便有人拿來一杆殺豬時候稱豬肉用得稱!


    “給我量量,他到底吃了多少金子!各位也可以猜猜!哈哈哈哈”韓金銀笑嗬嗬的對眾人說道。


    “報,屍體重量一百二十斤!”一名彪形大漢用一根鐵鉤穿過死去的家奴的肋骨,將他勾起之後承重完畢!


    “管家!”韓金銀斜了一眼管家!


    “家奴,楊瑞,今晚空腹體重一百一十斤!早飯二兩米飯,湯菜四兩,午飯米飯半斤,湯菜一斤!期間喝水四次,便溺三次,晚飯,由於偷竊,並未進食!粗略估計,吞金粘金八斤!”管家麵無表情的說完,便合上了書本。


    “果然是個孝子!去,將他的屍首送與他的父母,再給他們一把刀,方便將金子剔下來日後使用!”韓金銀興致勃勃的揮了揮手。


    幾個彪形大漢抬起死去家奴的屍體,旋風般的消失在門外。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啊!”韓金銀笑眯眯的看著眾人!


    鼓樂再起,十二商賈此時已經嚇得魂飛魄散,膽戰心寒,已經無人再有心情聽歌賞樂!


    半刻之後,又有家丁來報!


    “報莊主!已將死去的家奴送給了他的父母!”那人跪在地上。


    “哦?結果如何?”韓金銀喝了一口酒,笑眯眯的看著台下的人。


    “其母聽聞他的死因之後,當即吐血而亡,其父撫屍痛苦,也已經揮刀自刎了!”家丁說道!


    “果然是一家情深,可惜可歎!”韓金銀輕輕撫摸著胡須。


    “不知台下十二位意下如何?”韓金銀忽然麵色一冷,眼神淩厲的環顧著台下的十二人。


    “啊!”十二人忽然被韓金銀厲聲質問一時不知因何而起,全都麵麵相覷,不知如何作答!


    “你們十二人,享我大陳盛世榮華,生意做的風生水起,不僅不對國家心存感恩,多行義舉!反而還暗中勾結外邦,私下買賣禁品,你們說,按照我大陳的律法,你們又該當如何!”


    說話間,樓閣之中,帷幕之後,忽然人影晃動,刀光劍影,一時間滿堂殺氣騰騰!


    “這,這,這,不知道韓莊主是什麽意思啊?”十二人中一個忽然衝出來,顫顫巍巍的問道。


    “張大嶺!鹽商,家族六十人,均居住京城。經商多年,每年暗中私運海鹽以高於市場價兩成的價格賣給外邦,賺取巨額利潤。昨天,是不是又運了三十船?”管家打開書,沒有一絲表情的看著張大嶺!


    “你,你胡說!魏靈,魏靈何在!我們走!”張大嶺臉色慘白,滿臉冷汗,驚慌失措的四下張望。


    “咕咚!”一顆人頭被從門外扔了進來,徑直滾到張大嶺的腳下!


    “啊!”張大嶺嚇得向後一跳,定睛一看,地上還在轉動不止的,正是自己手下第一刀客魏靈的首級!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在座的十二位不用我一一細說吧!”管家神色漠然的合上了手中的賬本。


    “怎麽樣,各位剛剛吃了喝了我的酒菜,就算是受了我的恩惠!你們若是不肯合作,也簡單,把命留下,我也會把你們的屍首送到你們的家人麵前,你們現有的財產我分文不取,還會多送點給你們的家人!當然,你們也可以加入我極樂山莊,隻要各位忠心不二,日後必然能衣食無憂,享盡人間極樂!”韓金銀笑著看著台下的人。


    “嗬嗬,不是我們多疑,隻是不知道閣下到底是何方神聖,要我們做什麽事情,什麽都不清楚,令我們日後如何放心!”一名闊臉的漢子忽然質問道。


    “徐大人連殺人越貨的事情都敢幹,現在怎麽就前怕狼後怕虎起來了?”管家看了一眼闊臉的漢子,譏諷道,“吳山石涯那樁慘案和徐大人脫不了關係吧!”


    “你!你少胡說!不要血口噴人!那一百三十一條人命,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是正經商人!”


    “哦,江湖上隻知道是一百三十條人命,其中還有一條人命是落入山崖,死無全屍,徐大人竟也知道!”


    “算了不要說了!”忽然,十二人眾為首得一人站了出來說道,


    “雖然不知道閣下是何方神聖,不過要讓我們十二人放心追隨,忠心不二,至少也得讓我們覺得你極樂山莊的路走的長,走得遠,還要走的平!”


    “那各位大可放心,如果迴去的路,各位的馬車有一絲顛簸,今夜之事,權當南柯一夢,各位隻要閉口不提,此生無憂!如何!”韓金銀笑道。


    “好!一言為定!”為首的正是京城首富,“風雨同舟”公孫立下。


    當夜,極樂山莊通往京城內城的山路上所有的坎坷,都被用純金的金粉填平,十二輛馬車沒有一絲晃動,在一片金光中,平穩駛離極樂山莊!


    自此以後,十二商賈各拿出京畿大道兩家門店,共二十四家商鋪給了韓金銀,並聯合結成“京都會”,共同經營陳國百分之七十的生意!


    韓金銀從此暗中操控了整個陳國的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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