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怎麽也沒想到,黃毛姐竟然陰差陽錯的幫了我。


    我看著黃毛姐,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沒有那麽討厭她了。


    “你為什麽要幫我?”我問她。


    黃毛姐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說實話,我剛開始的確是看不起你,直到現在,我依然看不起你。但跟你相比,我更討厭田葉葉那群自以為是的垃圾學生,不就是當年比我們多考了幾百分,有什麽可值得炫耀的!”


    幾百分~~


    我沒有經曆過中高考,但是從別人那裏也有所耳聞。在中、高考的戰場上,一分就代表著幾百人、幾千人。許多家長費盡心血,不惜花費家裏大把積蓄,就是為了能讓孩子多考兩三分出來。


    看來在黃毛姐眼裏,她真的把分數看成了簡簡單單的純數字。


    “而且我這個人,嘲笑別人向來都是光明磊落的。”黃毛姐一副很神氣的樣子,“我以前吧,也覺得這個田葉葉蠻漂亮、蠻聰明的,但現在,真的想不到,她竟然會做出這麽惡心的事情來。”


    有個詞語叫做心直口快,我現在真的算是見識到了,這個詞語指的就是黃毛姐這種人。


    她平時嘴巴很叼,說話刁鑽刻薄,都是自己隨心隨性的體現。在關鍵的時候,黃毛姐還是很清楚,自己到底該站在那一邊。


    當我以為,自己可以在這個冰冷的城市,可以跟黃毛姐成為互相依賴的朋友之時,黃毛姐對我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冷淡。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看不起你,直到此時此刻,我心裏依然看不起你。”黃毛姐起身從石椅上站了起來,一副拒人與千裏之外的樣子,“我幫你,並不代表要跟你成為朋友,我這個人,永遠都討厭窮人。”


    我的確窮,而且窮的要死。身無分文的我,如果不是在謝子聰還是村長的虐待下苟且偷生,怕是現在的我,早已經橫屍街頭。


    見我不說話,黃毛姐繼續開導我:“不僅僅是我,這個學校所有的人都討厭窮人,難道你沒有看出來嗎?”


    從我進入教室的那一刻,班上所有人看我的眼神就怪怪的。


    我就像個異類一樣出現在他們的眼中,不管是吃飯,還是課堂上的討論,永遠沒有人願意站在我這一邊,他們全都在排擠我。


    “男人不能窮,女人更不能窮。我看你過來躡手躡腳,甚至連英文字母都不認識,你家裏一定是農村的吧。”


    “嗯,我是農村來的。”我點頭。


    “農村的經濟水平滯後,從農村來的窮學生的確不少,但為什麽他們都沒想你這麽可憐?”


    “我知道,他們都在靠自己的雙手賺錢,在課餘的時間,到外麵兼職打零工,掙錢供養自己。”


    我一字一頓,極其認真說完的一番話,卻引得黃毛姐噗嗤一聲,咯咯的笑了出來。


    “盧丹啊盧丹,我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黃毛姐一臉鄙夷的問我,“你知道在麥當勞兼職一小時的收入是多錢嗎?八塊,八塊錢是什麽概念?對於一個男生來說,或許可以可以買點麵包饅頭什麽的,過來啃一啃,但是對於一個女生來說,付出一個小時,得到卻僅僅隻有八塊的報酬,你就等著去當黃臉婆吧!”


    黃毛姐的話,像是一盆冰冷刺骨的涼水,沿著我的頭頂澆了下來,冷的我全身都在發抖。


    我早上,已經見識到了美麗對於一個女人的意義所在。我僅僅是用謝子聰的護膚品,在臉上輕描淡寫的畫了幾下,結果進入校園的時候,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那一刻,我就像是一個光芒萬丈的公主,許多城裏來的漂亮學生,都被我給比了下去。


    那樣的存在感,是前所未有的。


    “男人上學的目的,是為了學本事,以後出去找份養家糊口,發家致富的好工作,可是女人上學的目的,關鍵是要找個好男人啊!”黃毛姐拍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道。


    我因為底子差,跟別人直接差了六年的教育經曆,即便我在這裏硬著頭皮學下去,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收貨。


    起初的萬丈豪情,就這樣,在黃毛姐一句一句的勸說誘導之下,漸漸的化作了泡影。


    並不是因為黃毛姐忽悠了我,而是我很清楚,這才是現實的冰冷。


    黃毛姐告訴我,田葉葉欺負我的最終原因,說到底,也是因為我窮。


    她田葉葉是富家千金,而我隻是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不管是論出身,還是論資質,田葉葉處處都壓了我一頭。


    所以當田葉葉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被我這個鄉下來的土老冒搶走的時候,氣的恨不得吐出一口血來。


    就像謝子聰當初質問我的那一句“門當戶對,”人要想贏得對方的尊重,就必須先認清自己跟對方的差距。


    認清現實的我,很自卑,很絕望。我跟田葉葉之間的差距,就算我努力好幾輩子,也是無法彌補的。


    “別灰心,”黃毛姐似乎已經早有準備,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即把頭湊了過來,小聲的告訴我,“姐姐給你說一種來錢快的辦法,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做。”


    所謂的“方法”,讓我聽完之後,在原地愣了足足有好幾分鍾。


    直到黃毛姐大搖大擺的遠去,我心裏依然久久無法平息。


    “錢,真的有那麽好賺嗎?”我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天上不會白掉餡餅,一分收獲,意味著一份付出,掙錢必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廈大的課,本來到了下午就結束了。


    但是上課鈴響起的時候,班長卻快步走上了講台,攔住了班裏的所有人,扯著嗓子告訴大家:“給大夥說件事情,明天來的時候,每人記得帶上錢,咱們院要買院服。”


    隨後從班長嘴裏蹦出的數字,嚇得我的心髒差掉跳了出來。


    五百塊!


    我不清楚這個數字,在城裏人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概念。但對於我之前的家,五百塊,就是我們全家一年的收入。


    放學之後,我走在路上,心裏都在發冷。


    之前那個把我誤以為小三的婦人給我的錢,以及村長臨走時給我的錢,都被謝子聰以房租及押金的名義給收走了。


    我現在隻剩謝子聰每天給我的吃飯錢----二十塊。


    五百塊錢,就算我每天不吃飯,隻喝食堂裏的免費湯,這一筆錢,也得我攢上近乎一個月。


    躺在床上,一想起第二天要買校服的事情,我就頭疼的比不上眼睛。


    早上醒來,我滿眼都是黑眼圈。


    我甚至都有點不想再去上學了,黃毛姐說的很對,我底子差,就算再努力,也比不過班上的那些人。


    因為我跟別人之間的差距,並不是幾層樓的高度,我跟他們之間,隔著的簡直就是鴻溝天塹。


    我躲在衛生間裏,一個人哭的很傷心。


    謝子聰在外麵敲著門:“他媽的,上個廁所也要這麽久,是不是在裏麵摳妹妹呢,浪貨!”


    隨著跟謝子聰相處的愈來愈久,像這樣的粗言穢語,謝子聰已經可以很隨意的從嘴裏蹦出來,就像吃飯拉屎那麽隨便。


    我在他眼裏,已經不能算作一個女人,甚至連個人都算不上。


    隻要我稍稍的迴頂一句,謝子聰立馬就會對我拳打腳踢。他現在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把我從深夏大學裏趕出去,不要讓我再花他們家的錢。


    謝子聰說我天生賤命,全身上下長了一副賤骨頭,一天到晚賤兮兮的,被人欺負都是活該。


    我之前把這句話都給當成了耳邊風,但是當他再次站在門口侮辱我的時候,我毅然決然的擦掉了臉上斑駁的淚水。


    是的,我是賤骨頭,但是人越賤,脾氣就越是倔強。


    如果我真的就這麽輕而易舉的離開深夏大學,豈不是剛好了了謝子聰的心願。


    他對我這樣的侮辱,豈不是一點報應都沒有。


    人在做,天在看。當天都在裝瞎的時候,我隻能靠自己。


    我拉開門,從衛生間裏走了出去。


    跟謝子聰擦肩而過的時候,我抬頭挺胸,臉上沒有露出一絲絲自卑的神色。恰恰相反,當謝子聰好奇的瞅向我的時候,我還對他淡淡的笑了一下。


    剛一到教室,班長就吆喝著收錢的事情。


    所有的人都把錢包拿了出來,像是公交車上買票似得,班上一過去,那些人就乖乖把錢拿了出來。


    直到班長走到我身邊,他看了一眼我,問我:“盧丹,你沒錢對不對?”


    “嗯。”我點頭應了一聲。


    班長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兩根眉毛擠在一起,幾乎要在臉上擠成豎直向上的一線天。


    班長苦大仇深的看著我:“你知不知道,院服代表的,可是我們整個學院的榮譽,我們本來就其他學院的學生瞧不起,現在如果連院服都買不齊,他們不僅會嘲笑我們是一盤散沙,還會在背地裏罵我們是窮鬼學生,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不卑不亢的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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