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我腦袋“嗡”的一聲,炸了。


    我以為自己被謝子聰帶走了,就永遠從地獄般的謝家樓宇中擺脫了。可我怎麽也想不到,這地獄中的兩個惡鬼,竟然陰魂不散的追到了這裏。


    我一夜都沒有睡好,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偷偷哭了好幾次。漫漫長夜,不知淚水把枕巾浸濕了多少遍。


    第二天,謝子聰一早就去了學校,家裏麵隻剩下了我一個人。我望著外麵的防盜門,心裏提心吊膽、忐忑不安。


    但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十一點的時候,客廳的大鍾滴答一聲,家裏的門鈴也跟響了起來。


    我慌慌張張的開了門,傻子跟他爸兩個人,赫然出現在我眼前。


    傻子一見我,就咧著嘴巴大笑起來。


    因為傻子流口水,村長特意在傻子脖子上,係著小孩子用的那種口水巾。但是傻子咧嘴一笑,連口水巾都不管用了。


    嘩嘩直下的口水,像是擰開的水龍頭,傾瀉而下,流得遍地都是。


    原本幹燥的空氣中,立馬彌漫起一股鹹濕的腥臭味。


    “抱抱。”傻子結結巴巴的說出兩個字,直往我的身上撲。


    本能的驅使下,我急忙趔開身子躲閃。


    傻子撲了個空,又一腳絆在了門框上,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這一幕,被村長全部看在了眼裏。


    這個老頭原本還有些微揚的嘴角,頃刻間,彎成了一座拱橋。


    一雙怒睜的雙眼,仿佛一把銳利的尖刀,時刻準備剮在我身上。


    村長在把傻子從地上扶起來之後,讓他坐到沙發了,隨即關上了門。


    “你這個賤貨!”


    青筋暴起的手腕,扇起唿唿的風聲,劈頭蓋臉的一耳光,猝不及防的落到了我臉上。


    我捂著臉,低著頭,絲毫不敢看這個老男人的眼睛。


    “別忘了,你已經是我兒子的人了!”村長的手指頭,像是小雞啄米似的戳在我的頭頂,我的腦袋“咣咣”的響,蜷著身子,瑟瑟發抖的靠在牆上。


    村長戳完我,直接一腳踢在我的肚子上,憤恨的罵我:“夫為妻綱,我們謝家真是家門不幸,怎麽娶迴了你這個白眼狼!你吃著我家的,用著我家的,老子還給你了你爸十萬塊錢,你現在居然還敢嫌棄我兒子?告訴你,就你們家的那個窮酸樣,你能嫁到我們謝家,已經是祖上積了八輩子的德!”


    “我不要你的錢,我要退婚。”


    “你說什麽?”村長瞪圓了眼睛反問我。


    這一聲質問,讓我全身打了個寒顫。我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剛才的一句,明明是我自己在心裏想的,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自己竟然就給說了出來。


    “媽的,你有種再說一遍!”村長氣急敗壞的揪住我的頭發,像是打樁機似的往牆上撞。


    我的腦袋很快就出了血,血液順著腦殼流盡嘴巴,鹹鹹的,黏黏的。


    我全身沒了力氣,眼皮子像是打架似得擠到了一起,村長鬆開手的那一刻,我像是散架似的倒在了地上。


    “退婚是吧?”村長依舊不肯罷休,高高在上的指著我,“既然你這麽有骨氣,那就讓你爸把那十萬塊錢一分不少的還迴來!”


    村長拿出手機,給我們家打了電話。


    接電話的是我爸,還沒等村長吭聲,我爸就先樂嗬嗬的笑了起來,即便我還癱倒在地上,但是那笑聲,我依舊聽的清清楚楚。


    “親家啊,今天這是掛了哪門子的風啊,讓你突然想到給我打電話了呀。”


    村長對我爸的態度,卻冷若冰霜:“二狗子,我呢是想給你說個事,你女兒今天告訴我,今天她要跟我們子俊退婚。”


    “什麽!”電話那頭,我爸一聲尖叫,仿佛腦袋都要從手機屏裏蹦出來,他對著村長連連解釋,“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肯定是我們家那蠢貨腦袋短路了,子俊一表人才,有那麽溫柔體貼,能跟子俊在一起,是她攀了八輩子的高枝了。這後生不懂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可千萬不能跟她一般計較啊。”


    “不懂事麽?我怎麽覺得她懂事的很呐!”村長冷冷的甩下一句,就把手機遞到了我手裏。


    我拿到手機的那一刻,仿佛把所有的希望,都攥在手上。


    我咽下一肚子的苦水,氣若遊絲的哀求著我爸:“爸,你把錢還給他好不好,我現在真的好痛苦,好難受,求求你,把錢還給他好不好。”


    “盧丹,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我爸氣急敗壞的罵我,“謝家比我們家不知道有錢多少倍,放著金窩銀窩你不呆,你還想跑迴我這窮窩裏來?”


    一瞬間,淚水決堤。


    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告訴我爸:“爸,外麵的什麽生活我都可以不要,我就想迴家,就想跟你和媽媽還有弟弟在一起。我以後天天放牛,天天做飯,再也不會讓弟弟幹半點農活,求求你,讓我迴去好不好。”


    我爸罵了句“去你媽的,”斷然拒絕了我:“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那還有收的迴來的。我告訴你,你要是敢自己跑迴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我媽盧家丟不起這個人!”


    我萬念俱灰,好在電話那頭,傳來了我媽的聲音,她在質問我爸:“掌櫃的,丹丹好歹是我們的親骨肉,你怎麽能這麽說她!”


    鼻涕攪著眼淚,全都流在了嘴裏,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全都咽了下去。


    我把電話緊緊貼著臉頰,大聲的朝我爸喊:“爸,求求你,我想跟我媽說說話。”


    “叫你媽也沒用!”


    我爸把手機遞了過去,我剛聽到我媽的聲音,就哭著朝她喊:“媽,求求你,讓我迴家,我以後再也不跟你鬧脾氣,以後家裏所有的飯都是我來做,求求你,讓我迴家。”


    “丹丹啊,”我媽頓了頓,“你要清楚,你媽跟你爸這輩子都沒啥本事,你弟弟又是家裏的獨苗,現在這村子裏,媳婦那麽難娶,咱們家要是房子蓋不起來,你弟弟可就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我咬著牙:“媽,我已經十八歲了,我可以出去賺錢,我把賺的錢都給弟弟好不好。”


    “丹丹,你還小,你根本不知道外麵掙錢有多難,”我媽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現在城裏人那麽狡猾,你腦子又笨,出去打工可能連自己都要被人家賣掉。而且你要知道,謝家給我們的彩禮,可是十萬塊啊,足足十萬塊啊!就算你這輩子能掙夠這麽多錢,可是你弟弟等不住你啊!”


    弟弟,弟弟,為什麽爸媽的眼中都是弟弟,那麽我這個姐姐究竟算什麽!


    難道我生下來,就注定是為了給弟弟當牛做馬、過河搭橋?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投錯女兒胎,不該遇上大水災······


    語文老師的朗朗書聲浮現在我的腦海,手機從我的手裏滑落,我躺在地上,望著天花板,失聲傻笑。


    村長把手機撿了起來,拍了拍,輕蔑的看著我:“現在清楚了吧,你活是我們謝家的人,死是我們謝家的鬼。這次就算了,你以後要還是敢對我兒子有半點嫌棄,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我被村長帶去了醫院,醫生很驚訝,問我的頭怎麽傷的這麽厲害。


    我抿著嘴唇,告訴醫生自己是下樓的時候,一不小心摔倒了,把頭給撞成了這個樣子。


    從醫院出來的話,醫生的話還在我的耳邊縈繞:“可千萬不能再摔了,再摔可就要變成傻子了。”


    我瞅了眼身邊的村長,心髒都跳到了嗓子眼,如果再被這個人打一頓,我就要跟傻子一樣變成口水橫流的白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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