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一座毫不起眼的辦公小樓裏,賽博塔赫正在悠閑地喝著咖啡。


    他手裏拿著報紙,看到了今天的頭條,霍亨索倫國防部副部長,奧卡爾.威廉.馮.麥格斯中將在滕普林遇襲身亡。


    “反應很激烈啊。”


    放下咖啡杯,賽博塔赫歎了一口氣,這次麥格斯中將的遇襲,恐怕不簡單,霍亨索倫的局勢,因為這個事件,必然發生轉變。


    至少國防軍的動作,明顯加快了。


    雖然沒有確切消息,但是今天早上,慕尼黑的街頭顯得很喧囂。


    巴伐利亞自由軍開始了集結,他們明明已經被國防部放棄,劃入地方武裝,自生自滅。


    但是現在,他們卻正在加快調動,軍人出現在街頭,卡車更是一輛接著一輛。


    作為軍人,賽博塔赫很敏感地發現,他們正在做著戰爭準備。


    沒有通告,沒有宣傳,僅僅是調動和集結,但這一切,都表明這支部隊正在為了接下來的戰鬥做出許多準備。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這場內戰,恐怕整個霍亨索倫的所有地區,都不會置身事外。


    “很抱歉,我來晚了。”


    就在賽博塔赫思索時局變化時,門打開了,隻見一個身穿格子西服的男人走了進來。


    這是一個年紀不大的男人,頜骨很高,擁有藍色的眼睛和棕色的卷發。


    在茂密的棕色裏,一撮白發格外醒目,這為男人增添了一分成熟,也說明對方是個操勞的人。


    “沒關係,是我冒昧打擾了,布拉奇先生。”


    賽博塔赫站起身,與來人握了握手,最後兩個人同時坐在沙發上,熱情地攀談起來。


    能看出來,這是一個非常善談的男人,年紀大概三十出頭,但眼神卻透著一絲鋒芒,大部分時候,都是他在說,賽博塔赫在聽。


    盡管他的發音有些奇怪。


    看上去男人很是溫和,人畜無害,但賽博塔赫知道,這個家夥,其實極度危險。


    羅納托.利馬.克裏斯蒂亞諾.布拉奇。


    看名字就知道,他不是一個霍亨索倫人,所以說起話來,總是帶著奇怪的饒舌。


    但這不妨礙布拉奇在霍亨索倫做生意,事實上,他在霍亨索倫已經待了十年,要知道他踏足這片土地的時候,還顯得陽光和稚嫩。


    這十年過得並不容易,布拉奇是一個商人,但這隻是表麵上的身份,他的另一重身份,卻是撒丁王國臭名昭著的三箭黨成員。


    三箭黨,一個崛起於西西裏島的組織,早在幾十年前,他們就把那座擁有十幾萬人口的島嶼壟斷,在今天,整個撒丁王國南部,都在他們的勢力範圍中。


    這是一個鬆散的,擁有多個派係的組織,他們以家族形式存在,同時以生意人自居,但幹的事情,卻一點兒不“生意”。


    搶劫,謀殺,破壞……


    這個組織以暴力手段來拓展商業版圖,視法律於無物,撒丁王國一度忍無可忍,國王曾經想要對他們開戰,但是通過賄賂大臣,這場剿滅三箭黨的戰爭並沒有進行,於是得以幸存的三箭黨,學會了隱忍,學會了掩飾鋒芒。


    但是他們依然會以暴力手段鏟除競爭對手,隻不過做得不再高調,屍體不再會掛在大街的路燈上,他們會“文明”的將屍體埋在某個山林裏,或者纏上船錨,扔進大海。


    總之,這樣他們就不會背上謀殺的罪名,競爭對手“自願”失蹤,誰又能指責他們什麽呢?


    所以在撒丁王國,三箭黨是個神奇的存在,官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況下,他們如魚得水,隻要鬧得不過分,就不會有任何麻煩。


    而布拉奇就是這樣一個三箭黨成員,當然,在霍亨索倫,三箭黨是不敢生事的,這裏不是撒丁王國,警察真的會把他們抓起來,然後關個十幾二十年。


    當然,如果正常做生意,三箭黨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合作夥伴。


    至少他們很重視信譽。


    “您的產品我試過了,老實說,比預想的要好。


    但是問題也不少,主要是……口味。”


    賽博塔赫依舊對壓縮食品不死心,於是他找到了布拉奇,想要把這個東西,推銷到撒丁王國去。


    “在戰爭裏,口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填飽肚子,士兵們的首要目標,永遠是生存,而這個東西,可以讓他們活得久一些。”


    賽博塔赫明白布拉奇的意思,壓縮食品是一種應急食物,它不可能和新出爐的麵包一樣鬆軟可口,也不可能像牡蠣濃湯一樣讓人味蕾綻放。


    它的唯一目的就是填飽肚子,維持身體所需的最低限度能量和營養。


    味道?在戰場上,空氣裏充斥著硫磺,火藥和血液的腥臭味兒,舌頭早就麻痹了,根本嚐不出其他味道。


    賽博塔赫是在前線待過的,然而布拉奇沒有,這讓兩人產生了距離,對同一件事,產生了完全不同的看法。


    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布拉奇是撒丁人,他們對於食物,總是異常挑剔。


    “或許我們有一些分歧,不過這不要緊,事實上我覺得這款產品很好,軍方應該會感興趣,至少在麵條和披薩無法正常供應時,可以有替代品。


    不過這個味道實在讓人難以接受,太鹹,糖也加得太多了,沒有小麥的香味兒,仿佛在吃土一樣。


    哦,很抱歉,我的形容可能出了點兒問題,但是請你理解,撒丁的軍隊,對於食物總是很重視,我們軍隊的菜單,必須做到每天都不重樣,如果連續兩天都吃同樣的食物,士兵們會抱怨,軍官也會生氣。


    ……”


    布拉奇雖然沒上過戰場,但是卻和撒丁王國的軍隊多有往來,所以在他的描述下,賽博塔赫對撒丁王國的軍隊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那就是——這支軍隊根本打不了仗。


    兩個世界裏,那個靴子一樣的半島,幾乎一模一樣。


    那裏的士兵根本無心戰鬥,在剛剛過去的大戰裏,其實撒丁王國也是有參戰的,但老實說,幾乎沒人記得他們幹了什麽。


    當然,這裏不包括賽博塔赫,他還是記得的。


    原本撒丁王國是和霍亨索倫一夥兒的,按照談好的條件,他們將會增兵北部邊境,牽製波旁人的軍隊。


    畢竟相比於老牌的波旁王朝,撒丁王國建立的時間稍短,一些爭議地區,都在波旁人的控製之下。


    這讓兩國有了矛盾,所以當霍亨索倫與波旁人開戰,撒丁王國自己主動找上了門,要求一起胖揍波旁人。


    或許在撒丁王國的認知裏,霍亨索倫已經打贏了三次萊茵戰爭,再揍一次波旁人,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不久之後,他們就發現自己壓錯寶了,這一次波旁人準備得很充分,他們抵禦住了霍亨索倫人的進攻,同時在不列顛的支援下,與霍亨索倫展開膠著的戰鬥,並暗中支持雅蓋洛王朝複辟,從而讓霍亨索倫兩線作戰,首尾難顧。


    但是問題不大,發現問題,改正就好了。


    於是騷操作開始了,撒丁人秘密與不列顛展開談判,在獲得許諾後,便調轉槍口,宣布與霍亨索倫開戰。


    相比起開戰時,與波旁人戰鬥的唯唯諾諾,麵對處於劣勢的霍亨索倫,撒丁王國可謂重拳出擊。


    他們借道波旁王國,想對霍亨索倫的西南部下手,集結了全國最精銳的八個步兵師,近二十萬人,對霍亨索倫展開猛攻。


    或許隻是希望能表現一下,然後在談判桌上多些籌碼,撒丁王國的進攻幾乎是孤注一擲。


    畢竟那時候霍亨索倫在西南部的兵力不多,滿打滿算也就五萬人左右,而且缺乏補給,彈藥嚴重不足。


    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撒丁王國都占了,可戰鬥的結果,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開戰第一天,撒丁王國就有兩個團喪失戰鬥力。


    開戰第二天,一個師殘了,不得不退出戰鬥。


    開戰第三天,側翼發生崩潰,一個主力團,僅僅遭到對方的一輪炮擊,便擅自撤退,導致防線出現了缺口,好在霍亨索倫並沒有發動進攻。


    開戰第四天,主攻師的官兵借口到了周末,按照規定,他們需要享受假期,於是違抗命令,拒絕繼續打仗。


    開戰第五天,霍亨索倫軍隊試探性展開反擊,撒丁軍團前鋒崩潰。


    開戰第六天,撒丁軍團的建製完全混亂,指揮係統基本癱瘓。


    開戰第七天,霍亨索倫軍隊發動大反攻,撒丁軍團全線崩潰,近半數人投降,如果不是波旁人趕到得快,恐怕整個撒丁軍團就要全軍覆沒了。


    從此之後,撒丁王國再沒派兵參加過任何一次戰鬥。


    但這不妨礙他們成為戰勝國,以勝利者的姿態,坐在霍亨索倫的對麵。


    所以大家對撒丁王國的記憶都很模糊,他們打過的仗太少了,甚至大部分霍亨索倫人,都認為撒丁王國一直充當著戰爭的看客。


    而現在,賽博塔赫算是知道為什麽撒丁王國的軍隊如此不堪一擊了,他們幾乎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享樂上了,軍隊必須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工資不能拖,假期必須給……


    無論戰事如何,官兵的福利不能有任何缺失。


    這樣的軍隊根本打不了仗,他們完全把當兵看作是一種生活方式,軍人的榮譽和沙灘美酒比起來,完全就是可有可無的玩意,他們穿上那身軍裝,完全是為了工資,而不是榮耀和責任。


    那麽問題就很嚴重了,撒丁王國的軍隊連黑麵包都無法容忍,怎麽可能接受壓縮食品。


    就在賽博塔赫萬念俱灰之時,布拉奇卻是話鋒一轉。


    “雖然這款產品有諸多問題,但是我覺得,軍方也未必會一口拒絕。


    如果海蒂公司在撒丁王國的代理權,可以交給我的話,似乎能做一些捆綁銷售。”


    布拉奇的話,讓賽博塔赫一愣,隨後迅速反應過來。


    這隻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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