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祥帶著白哥奔跑在公館中。


    不是不想把人藏起來,然後飛出去找安寧或是直搗厲鬼老巢,實在是他不放心白哥的安全。


    白哥算是運氣好,一個拜天地的鞠躬喚醒一絲厲鬼神誌,堪堪放過他。下次再遇上,說不準厲鬼的心態便沒有方才平穩,說不定遇到就給他捅個透心涼。


    “你不願。你永遠不願。是你負我!”


    爆喝聲如在耳邊炸裂,白哥雙手捂住耳朵,像是有幾百隻麻雀啄食著他的神經,疼痛不已。


    穿過通往後院的走廊,阿祥眼尖地發現安寧早已和厲鬼打成一團。傅南欽和陸琪幾人躲在一邊,不敢輕舉妄動。


    “接著!”


    一個長條形物體飛速穿過戰場,來到安寧手邊。


    定睛一看,竟是一把鋒利長劍。


    通體雪白,寒意如有實質般向外流淌,上麵雕刻著淺淡紋路,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劍柄鑲嵌透亮寶石,在月光下折射出詭異光芒。


    嗡——


    仿佛是在歡慶再次迴到主人手裏,映月劍發出嗡鳴,劍身白光閃爍,明明滅滅。


    白哥見安寧手持利器,喜色染上眉梢,本以為是如虎添翼,卻聽阿祥緊張道,“糟了!”


    安寧狀態不對。


    映月劍平日裏吸取空氣中漂浮的各種能量,在使用時靠大量陰氣催動,是最適合安寧的武器。


    被大師傅拿走重新鍛造後,鋒利程度更勝往昔,使用門檻自然水漲船高。


    而以當下內腑受創,陰氣紊亂不聽指揮的情況,安寧隻能拿這柄劍切菜。


    輕鬆躲過一劍,厲鬼不屑哼道。


    “嗬,還以為是個什麽厲害的,不成想竟是個擺設。”


    說著,纖手一揮,原本青翠欲滴、生長茂盛的樹木花草瞬間枯敗。陰風卷起滿地枯葉枝丫,如刀鋒般,欲要粉碎一眾活人身軀。


    勾魂索圈起安寧,向傅南欽的方向丟去。


    阿祥迎向厲鬼的攻擊。


    “陰差。”蓋頭掀起,露出流淌血淚的雙眸,厲鬼狠狠瞪視阿祥,“你以為我不敢對陰司之人出手嗎?”


    “喲,這話說的,我就是個小嘍囉,能頂一時算一時,主要站力還是我們安大師。”


    阿祥在空中肆意飛身旋轉,也不求打傷厲鬼,隻為拖延時間。


    “映月劍被大人重新煉過,現在是日月劍!趕緊的,借他陽氣一用!”


    說著隻有二人能懂的話,阿祥再次打斷厲鬼襲向活人的動作。


    厲鬼見狀,不與陰差多做糾纏,向公館小樓的方向退去。


    不等眾人疑惑厲鬼是否放棄殺人,便見小樓內緩步走出的身影。


    “臥槽她還會搖人。”阿祥嚷道,手上動作分秒不停,連腦袋上戴著的高帽子都被當做武器甩了出去。


    眼見阿祥雙拳難敵四手,節節敗退,安寧咬牙,一把揪起傅南欽衣領。


    “對不住了。”


    話音剛落,四片唇瓣緊貼。


    傅南欽瞪大雙眼,還沒來得及驚訝,便感到有一股暖融融的氣息自丹田升起,從他因驚訝而微張的唇畔去往安寧體內。


    好似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安寧鬆開他,順勢將人往呆若木雞的安導那一推,任由幾人倒成一團。


    修長手指自劍身劃過,到達劍尖,滴入指尖血。


    不同以往,映月劍發出刺目金光。


    阿祥察覺一股灼燒感不斷貼近,在空中靈活轉身,雙手握拳襲向厲鬼麵門,與厲鬼舉起的鬼爪相對,借力向外飛去,逃離主戰場,來到幾名活人身前站穩。


    映月劍閃著金光來到厲鬼眼前,被劍氣灼傷雙目。


    安寧架勢一轉,長劍橫掃,直直向厲鬼襲去,斬鬼劍並未得到預想的結果。


    半路自群鬼中竟是衝出一抹黑色身影,推開厲鬼後被映月劍刺傷,脫力倒下。


    看清來人是誰,厲鬼心神巨震,僵在原地。幻境中的陰魂失去厲鬼的操控,全部呆呆站在原地,阿祥趁此機會,用勾魂索全部捆了起來。


    “不。不是這樣。不可能。”


    厲鬼身著紅嫁衣,頭戴朱釵鳳冠,本是新嫁娘喜慶出嫁,卻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成如今這幅血染喜堂的場麵。


    “小茹,不哭。”躺倒在地的陰魂露出苦澀笑意,本想朝厲鬼的方向伸出手,又仿佛懼怕什麽,緩緩垂落。


    厲鬼小茹慢慢靠近陰魂,此時眾人驚覺,地上躺著的人,一身新式新郎服,但與新娘古樸的鳳冠霞帔好似不在同一年代。


    “讓……讓我再,看看你。”新郎眼角濕潤。


    隨著淚滴滑落,眾人再次迴到當初二人成親的場景。


    熟悉的鑼鼓聲再次響起,花轎來到門前,嗩呐一響,方圓十裏皆知費家少爺今日成親。


    “新娘來啦,新娘來啦!”


    “磨蹭什麽,趕緊把火盆端過來點燃。”


    費少爺滿臉喜色,伸出手,扶新娘下轎,舉足跨過火盆,媒婆祝賀的吉利話源源不斷地噴灑,聽得人喜笑顏開。


    新娘借著紅蓋頭的遮擋,輕聲笑著,仿佛對今日的親事無比期待。


    “一拜天地!”


    小兩口齊齊鞠躬。


    “二拜高堂!”


    迴身向父母款款拜下。


    “夫妻對拜!”


    “喔哦!”


    看客們著哄,拍手鼓掌,好不熱鬧。


    眼前場景泛起漣漪,喜堂搖身一變,來到新房之中。


    新娘正端坐於鋪著大紅棉被的喜床上,新郎輕輕揭開紅蓋頭。


    下一瞬,大驚失色。


    “怎麽是你!?”


    聽這口吻,他認識床上坐著的女子,但他的妻子不該是她。


    “小姐說,願意成全我們,她也要去追尋自己的幸福。”


    小茹滿麵羞赧,並未直視新郎,手指絞在一起,不斷把玩。


    “小茹,誰讓你這麽做的?”


    新郎語氣冷淡,隱隱透出一股被人愚弄的憤恨。


    總算是聽出奇怪的意味,小茹抬頭,愣愣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張嘴說著什麽,聽不真切。


    場景再次轉換,原先穩坐高堂之位的費家二老,此刻眼神陰狠,語帶憤怒。


    “給我打!不說清楚張家小姐的去向,今天你就別想活著離開!”費老爺臉色陰沉。


    小茹被幾人按住手腳,趴伏在地。粗壯結實的木棍狠狠打在她的身上,不一會兒,鮮血染紅身下地板。


    “爹,張家小姐肯定是被她藏了起來,這女子心思詭譎,不一定肯說實話。”


    小茹聞言,不可置信地望向費少爺。


    二人自廟會相遇以來,情投意合,小姐發現後,並無責怪,甚至支持她勇敢追愛。鼓起勇氣向情郎告白,獲得一句“我也喜歡你”,當時的小茹覺得她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上個月二人山盟海誓,費少爺更是直言要衝破封建牢籠的桎梏,娶她為妻。


    如今,說自己心思詭譎的竟還是他。


    嘴唇張合,似有萬千話語要說,卻被一下又一下結實地棍棒打斷。


    哀莫大於心死。


    院中水井緩緩出現一抹紅色身影。


    頭七當夜,厲鬼索命,76號公館中人盡數死亡,無一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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