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燈籠下,百餘名男男女女或驚慌或害怕或嚴肅或癲狂地擠在一起,四周黃色的砂岩“壁畫”裏的人物、動物們都像真的活著的生物一樣在交頭接耳議論著什麽。


    這地方蕊蕊可太“熟悉”了,且不說它小小麵積裏摩肩接踵的人們,頭頂紅的瘮人的照明燈籠,前方偽裝成古墓甬道一般的電梯入口,就連這些巴掌大的石頭人們她都以為今生不會再見。


    除卻前仇舊恨,更加詭異的倒不是門樓上還維持著蹲立的奇怪生物,而是這一屋子的老老少少或男或女或手牽著手或相擁疑惑的都長者她和呂郜林一樣的、衰老的、年輕的臉……


    蕊蕊此時還是一隻貓咪的狀態,她渾身濕答答的,還是剛剛從水裏出來的樣子,他被呂郜林抱在懷裏,幸運的是專業的防水背包把她的“嘴巴”——那台眼動儀,還保護得很好。


    “這就是潛龍城?為什麽我看見了這麽多……你和……我?”


    呂郜林現在還能維持冷靜實在是不容易了,他不像蕊蕊,蕊蕊小時候每次來也都覺得驚奇,但是像呂郜林這樣第一次來還能不要亂了心智的實在很難得。


    被他抱在懷裏的蕊蕊觀察了一下四周,她現在不敢隨便開口,她知道這裏是老三李燳的地盤,那家夥惡趣味十足且不願意受陸扶光約束,當年她第一次來的時候,他就用惡劣的把戲把那些人都吃掉了,不知道這次他又要幹什麽。


    不過看著這一屋子長得和自己還有呂郜林一樣的“人”,她意識到這次就是為她準備的。


    她向著呂郜林偷偷地搖了下頭。


    收到信號的呂郜林雖然會意的沒有繼續說話,卻在防水包裏找出一塊毛巾慢慢地替她擦起來。


    “別著涼了。”他小聲地叮囑。


    蕊蕊突然就覺得眼眶濕了。她知道呂郜林還不明白來到這裏意味著什麽,這裏不光不是潛龍城,還是各種在無人之地意外身亡的遊魂們比較幸運的話才能來到的中轉站。


    她愧疚地用小舌頭舔了一下呂郜林的手心,呂郜林的眼神突然就有了些笑意。


    “你?……為什麽你的身邊沒有蕊蕊?”


    一個與呂郜林幾乎一模一樣,且年紀也相仿的男生手裏牽著一個白裙的“李蕊蕊”。似乎是因為他們年紀相仿實在沒有忍住內心的好奇而過來搭話。


    讓蕊蕊和呂郜林覺得背後發涼的是,這兩個人的身上也都是一樣的濕漉漉。


    看他們的衣著,他們不得不懷疑這是半年前的“他們”。


    四個人相對無言,抱著蕊蕊的呂郜林突然用蕊蕊才教他的瑞典文突兀地問了一句。


    “vad ?r datumet idag?”


    對方愣了一下,表現出明顯的詫異,他們兩人相互對視了一下,或許認為呂郜林多少有點問題,還是決定冷靜地觀察下。


    蕊蕊卻“說話”了。


    電子的女聲在這個不大的密室裏還算清晰。


    “你們都是怎麽‘死’的?”


    她這一問,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聚集起來。一時間以她為中心,幾十張類似的麵孔都做出如出一轍的表情。


    “李蕊蕊”們的凝重,“呂郜林”們的凝眉。


    即便還是頂著一張可愛的貓咪麵孔,蕊蕊卻在說話的時候難得的嚴肅。眾人靜謐之間,有小女孩的哭聲先響起。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媽媽……爸爸……我好害怕……”熟悉的童音抑製不住地把眾人的目光吸走,角落裏的小女孩汗水已經浸濕了她的發梢,她卻還穿得裏三層外三層,這是這間密室裏年紀最小的李蕊蕊,也是最叫人忍不住放下戒備的。


    很快就有白了頭發彎了腰的“蕊蕊”將她抱在懷裏,還貼心地替她減了衣服。年老的蕊蕊長得跟太太很有幾分相似,這麽抱著年幼的蕊蕊,勾起了其他“蕊蕊”們共同的迴憶,不過頂著貓臉的蕊蕊並不很想迴憶這些,她關閉了揚聲功能,在眼動儀的屏幕上打出字問呂郜林。


    “為什麽要用瑞典文問他今天幾號?”


    呂郜林則把聲音壓得極低,用隻有貓咪李蕊蕊才能聽到的音量迴答:“斷橋那一次,你我都還不會瑞典文。他要是能聽懂的話我反倒是不慌了,這說明都些‘你我’都是假象,可偏偏他真的沒有聽懂……”


    他臉色之凝重,叫蕊蕊看得心疼,忍不住用軟墊想替他舒展一下。


    一個高大的陰影籠罩住了他們,蕊蕊和呂郜林都堤防的看向來人,來人腰背挺直明明還是三四十歲的青壯年,但是頭發卻已經全白了,稱的他年輕的臉很不協調,兩人都注意到,這個“呂郜林”是孤身一人,而且他的胸口還別著一張英文的工作證,小小的工作證上寫了個陌生實驗室的名稱。


    “你怎麽做到的?”中年呂郜林強忍著什麽問道。“這時候你應該還在上大學,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卻成功了?”他越說越激動,像是胸口有些疼痛似的習慣用拳頭抵住胸口。


    “告訴我,你怎麽做到的!”他有些忍不住地激動起來,呂郜林沒有阻止他,但是或許是一樣的眼裏能看出對方的情緒,抱著蕊蕊的呂郜林看著孤身一人的中年呂郜林,突然覺得孤獨感染遍了全身。


    他抱著蕊蕊的手慢慢的更用力了一些。


    “不是我做的,有另外的變數。”他點到為止,但是中年的他卻懂了。


    “始終不是我嗎?你們真是幸運呢……”他剛剛筆直的腰杆突然變得佝僂,似乎一瞬間被抽走了精神支撐。


    “吱吱!”


    被保護在懷裏的蕊蕊突然雙眼圓瞪,耳朵豎起,不由自主地掙脫了呂郜林的懷抱。


    “吱!”


    被一巴掌拍癟了的小石頭人用手裏沒有尖尖的棍子輕輕地敲擊壓著它的貓爪。


    蕊蕊認出它來,正是一年前拋棄自己這個主人,跟著櫻檸那個討厭鬼跑了的小石人,這個家夥甚至在自己擔心它的時候甚至還偷了主人的食物給那個討厭鬼吃。


    “喵!”(“你這個壞家夥!還有臉來認我?”)


    “吱吱!”


    就算是變成了貓咪,蕊蕊還是無法理解這個像薑餅人的石頭塊子想幹什麽,她以往是很喜歡這個小石人的,但是背叛過她的寵物她已經不再想付出過多的感情,以免受傷的還是自己,所以蕊蕊幹脆將它放開任它騎在自己身上玩。


    “郜林,這裏不是一處好地方,這裏是櫻檸的三哥的地盤,我們小心為上,什麽人都不能相信。”


    兩人無聲地交流已知信息後,電梯門終於打開。


    眾多“李蕊蕊”和“呂郜林”都互相對視之後視死如歸地進入電梯,老年蕊蕊抱著幼年的蕊蕊也緩緩地進入。


    電梯在下降許久之後終於停下,眼前的大廳已經又被翻新過不知道多少次了,然而那位脖頸上纏繞白色繃帶的殺馬特卻還盡職盡責的在這裏,他在這裏十幾年如一日,蕊蕊們早都變了樣子,他卻還是那副炫彩挑染的雞冠頭,配合著不太適合的“戲服”。


    剛下電梯的眾人還沒有站穩,異變突生,一道遮天蔽日的白色幕布突然從頂上掉下來,上麵用粗大的草書寫了一句話。


    “誰喝了我的黃縢酒。”


    眾人紛紛疑惑。


    很快有陶瓷燒成的“員工”們把這幾十人隨機分開分成幾人一組,推向大廳中間。


    又有幾道沉重的白色幕布突然從天而降,在眾人的驚唿中像薄薄的牆體一樣把所有人分開,圈在一間間純白色的房間中。


    蕊蕊被呂郜林抱著被陶瓷服務員推搡著隨機到了一組中。


    殺馬特明明就站在蕊蕊所在的小房間正前方,但是他的聲音卻正前方以及隔壁、隔壁的隔壁清晰地傳來。


    “首先,所有人靜默。”他穿著一身時髦的小西裝,往後麵的空氣上舒舒服服地坐服務地坐了下去,像老總一樣有些桀驁地蹺起了二郎腿。


    所有人乖乖遵守,隻有和蕊蕊一個屋子的最小的李蕊蕊還在小聲地哭泣。


    殺馬特沒有管她,他一揮手,所有人都被空氣突然改變的壓力壓迫得像他一樣淩空坐下,並且圍成了一個圈。


    呂郜林慌了一下,剛剛他還抱著的白貓蕊蕊也突然被無形的力量拽出,就連貓咪蕊蕊也單獨坐了一個無形的座位。


    殺馬特非常喜歡這種做老大的感覺,他再次揮手,在每個人麵前都出現了一本書,看著書的封麵,大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誰偷了我的黃縢酒?”


    貓咪李蕊蕊非常無語的和呂郜林隔空對視了一下,在對方的來拿上看到了同樣的神色,很明顯,除了最年幼的蕊蕊以及白了頭發的呂郜林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了這次的惡趣任務。


    這是一場“劇本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生從顛倒妄想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紅糖三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紅糖三角並收藏生從顛倒妄想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