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這家酒樓飯菜一絕,我倒是要看看有多好吃,比我的還好吃?”


    像是嘲笑白虎一般,少年清朗不帶挑釁的聲音落入幾人耳中。


    阿孟朝著說話的少年人看去,他正跨步走入酒樓裏,眉眼帶笑,似乎那句話是無心之舉,也看得出來他真的隻是隨口一說。


    瑟瑟同樣看去,如被雷擊中,當場愣在了原地。


    少年一邊走一邊同身邊的男人說:“師傅,咱們多點幾個菜好好嚐嚐,真那麽好吃我學過來天天燒給你吃。”


    白虎跳了起來:“乖乖!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兩張臉,哪怕化成灰了瑟瑟都認得出來。


    這正是同她在小林山裏不對付多年的三五斤師徒倆!


    三五斤和阿難選了張空桌子坐下,立馬有小鬼屁顛屁顛跑過去點菜。


    阿難眉飛色舞,連連點了好幾道大菜,三五斤叫了壺酒後就沉默不語。


    瑟瑟彎著嘴角嗬嗬一笑,突然覺得這個工作當真是選對,選太對了!


    她抱著白虎在櫃台後坐下,仗著大堂裏坐滿的客人阻擋,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多日不見的師徒倆,還別說,有點想念。


    白虎最煩那個臭著臉叨叨的道士,眼不見為淨,埋頭在瑟瑟懷裏,悶聲說:“看來跟著胡敏成進城的兩個人就是他們了。”


    “沒有其他人了。”瑟瑟眉目淡淡,“隻不過,他們是怎麽搞到路引的?”


    阿難沒有多大變化,依舊是那個成日裏樂嗬嗬的小少年,眼底幹淨的晃蕩著一池子秋水。反觀三五斤,明明外貌沒有多少改變,他的神態卻老了許多。


    那是一種長年累月的疲倦終於憋不出爆發出來的老態,眉目間風霜厚重,終日不見舒展,依舊不修邊幅的胡子,隻不過在眼角多了一道橫斜的疤痕。


    酒樓的飯菜當真好吃,阿難剛吃第一口就雙眼冒光,立馬將所有菜都嚐了一遍,吃一口誇一句。


    “好吃,太好吃了!師傅,你快點吃啊!”


    “這個這個,太香了!”


    “哇這個,怎麽做到的,炒出來一點都不柴,軟軟的。”


    “鮮的我要吞掉舌頭了!”


    他像個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誇張的語氣惹得周圍人會心一笑,畢竟他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子的,不丟人。


    三五斤一直在喝自己手邊的酒,菜沒有吃幾口,淡淡掃視一眼,沒多大興趣:“這些菜都是用桃樹根下土種,奈河的水澆灌而成,自然美味非凡。肉嘛…”


    他仰頭喝盡杯中酒,又滿上。


    周圍的食客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阿難沒有害怕,更覺新奇,連連吃了好幾口。


    師徒二人吃飽喝足,結賬離開。


    這次不用瑟瑟提醒,白虎從她懷裏滑出去,悄然無聲地跟在師徒倆後麵。


    也不知道三五斤用了什麽辦法,打聽到了高崇一家租的小院子,尋了過去。


    偏偏胡敏成不在家中,倒是遇到了剛剛關了店門迴家的高崇。


    白虎窩在屋頂上,忌憚那三五斤的本事不敢靠太近。


    她聽不得那三人的對話,但是麵對這邊的高崇臉上神情從一開始的戒備到後麵的高興,可見他被三五斤給唬住了。


    夜風拂麵,隱約帶來幾個字眼。


    “胡……不,家……迴…告知……”


    “勞……一定……”


    又說了幾句後,三五斤從懷裏取出一張紙條遞給了高崇,師徒二人轉身離開。


    高崇低頭看看紙條,上麵沒一個字是他認識的,撓著腦袋嘀咕兩聲:“我這大舅哥到底什麽來頭,來了才一兩天,這麽多人尋他。”


    說罷,他推門迴家。


    白虎跑迴到酒樓裏,在瑟瑟耳邊一陣耳語。


    “他那話好奇怪,咱們找胡敏成這事兒沒有任何人知道,還有什麽人去找過胡敏成嗎?他在這地方不可能有認識的人了。”白虎鬱悶地甩著尾巴。


    瑟瑟眸光明明滅滅,心中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不,應該還有一個,他也算認識的……”


    “你是說!”白虎激動得抖了抖胡須。


    “去讓小鬼繼續盯著,隻要胡敏成出門了就過來告訴我。”


    那頭,高崇捏著紙條迴到家中,對這事隻字不提。


    他坐到飯桌前,胡瑤姬將飯菜一一端過來,夫妻二人就著昏黃的燭光吃起了晚飯。


    “大舅哥呢?怎麽不出來吃飯。”高崇問。


    胡瑤姬拿著筷子挑挑揀揀,她懷孕的反應比其他婦人要大,快五個月了還沒胃口吃東西:“不知道,大概是又出門了吧。”


    等到他們吃完飯,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胡敏成才迴來。


    一看見胡敏成的麵,高崇才想起被自己忘掉的紙條,手伸進外衣裏掏啊掏,掏出那一張被他揉皺巴的紙條遞過去:“喏,今兒傍晚在家門外遇到兩個人,說是來尋你的。你正好不在家,他們就留了張紙條給你。”


    胡敏成接過紙條,道了聲謝,扭頭迴自己的屋子裏。


    胡瑤姬看到了神色大變,突然發怒:“這事兒你怎麽沒跟我說!”


    高崇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不懂這有什麽好生氣的:“我這不是迴家沒看到大舅哥,就給忘了嘛。又不是什麽要緊事兒,早一刻晚一刻給他不耽誤。”


    胡瑤姬氣得在原地來迴踱步,這是早晚的事嗎!


    自打胡敏成來這裏,就有人尋了過來,她千防萬防就是不想胡敏成見那些人。


    要是,要是胡敏成從那些人的嘴巴裏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動了其他心思,那,那後麵的事……


    身體上的不舒服加上心裏的焦急,胡瑤姬氣得擰了高崇一下:“以後這些事要先跟說我!聽到沒有!”


    “瘋婆娘。”高崇隻覺得她發瘋了,嘀咕幾句也不應答她,自顧自躺下睡覺。


    胡瑤姬在桌邊坐下,對著唯一一盞燭火發呆。


    也不知她在想什麽,視線直直地盯著某處虛空,想著想著,眼眶就紅了。


    抬手擦掉脫框而出的眼淚,她摸了摸肚子,喃喃自語:“不行,不行……”


    兒啊,你別怕,娘會保護你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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