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將狂怒的明月安按在懷裏,對著明族長冷笑:“我不僅知道她的存在,我還知道更多!明訊,你要不要聽!”


    明族長猛然抬起頭,對著長生怒目而視。


    眼前這人比自己隻小了幾歲,二十年卻容貌絲毫未老,仿佛時間在他身上定格了。明族長隻覺得越發刺目,連他懷裏那張女子年輕的臉也不想去看。


    “當年,是你們為挽迴明氏一族的聲望,自導自演一出火燒神樹的大戲!你們原本安排安兒舍命救樹,試圖用她的生命安慰博得眾人愛戴。隻是,你們沒想到吧!”長生扯著嘴角,眼中滿是嘲諷。


    “沒,沒想到什麽?”明族長心驚肉跳,這是家族中的秘密,除了父親與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老,根本沒有其他人知道!當年的事情也如他們所安排的進行,除了那一場意外致使明月安丟了性命。


    長生挪動眼珠子,看向了姍姍來遲的明月珠。


    他最後幾句話明月珠也聽了個全,腿腳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明月珠心底發慌,恐懼如潮水衝刷著她為數不多的理智,張嘴便大喊:“閉嘴!你閉嘴!你怎麽敢汙蔑明氏!我姐姐就是因為救神樹而死的!是你,是你將她的靈魂困在人間不得投胎,她才迴來報複我們的!”


    明月安從長生懷裏抬起頭,滴著血淚的眼看向自己雙生妹妹。


    明月珠下意識躲開她的目光,打量周圍尋找自己的女兒。


    珍兒呢,她的珍兒呢?到底去哪裏了!


    瞧著她做賊心虛的樣子,長生幹脆大笑出聲:“這話,誰說得,偏偏你明月珠說不得!”


    “當年,要不是你嫉妒狠毒,將焚燒神樹的火換成鳳凰之火,那場大火怎麽會難以撲滅。明氏安排了數百人,那數百人都提著水桶救火,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神樹一點點被鳳凰之火吞噬。鳳火啊,凡人之力怎可撲滅。若不是安兒舍身獻祭,這棵神樹今日還會立在這裏嗎!”


    明族長的雙眼幾乎要脫框而出,他迴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明月珠。


    “是你,你換了火種?你好大的膽子!”時至今日,明族長還以為是自己的大妹妹運氣不好,燒死在那場大火裏,而自己的小妹妹為了救自己留下一手傷疤。可今日有人告訴他,致使那場大火失去控製難以熄滅的,竟然是自己愧疚多年的小妹妹!


    “明月珠,她,她是你的雙生姐姐!”哪怕當年父親的計算中需要自己的女兒付出代價,可從未想過會直接要她的命,頂多是留下一身傷痕。


    明月珠連連搖頭,像瘋子一般大喊:“他胡說,他胡說!”


    明族長又狐疑地看向長生:“你是在這裏妖言惑眾,你敢發誓嗎?”


    “發誓?發誓有用為何你們會好端端站在這裏,天罰何在!”一直埋頭在長生懷裏的明月安突然爆發出怒氣,一把推開長生,怒視著在場所有人。


    她字字泣血,哀聲道:“當年,父親來尋我。他說,神樹有難,我的八字合適,是唯一能救神樹的人。長兄,我是明氏的小姐,我自幼聽著明氏先祖的故事長大,我怎會不愛護疼惜神樹呢?”


    “父親跪下來求我,他求我,你也求我,都求我。可是我到底要做什麽,你們誰都不說。”明月安似乎又迴到那場大火中,皮肉骨骼被火燎,被燒焦,被神樹的根須纏繞,鑽進骨縫裏貪婪的吸食她,那種疼痛依舊在靈魂裏反複折磨著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啊,我怎麽也想不到!我的父兄將我送地獄,而我最親最愛的妹妹,親手添了把火,生怕燒不死我!”明月安瘋狂大笑,笑得眼睛血淚流淌,“長兄,你知道嗎?神樹要死了,它本來就死了!鳳凰之火可焚盡世間一切!被它沾染之物,除非焚燒殆盡,不然絕不會熄滅!”


    她衝到明族長麵前,明族長嚇得後退兩步,明月安指著那棵生機消散露出疲態的巨木:“它早就被燒死了!它卻苦苦支撐在這,吸食著我,吸食著長生,吸食著你們所謂奉獻的少女血肉!”


    說完,她又看向明月珠,明月珠搖搖頭,麵露恐懼之色,爬起來就想跑。


    明月安一個閃身,攔在明月珠麵前,她用懷念的眼神打量著明月珠。


    姐妹兩個雙生,長相本就相似。看著她,明月安就忍不住想:自己到了這個年紀,是不是也長這樣,她的女兒,是不是也像高彩珍那樣。


    在明月珠驚恐的眼神中,明月安伸出手,冰涼的手指落在她的臉頰上。


    魂魄沒有實體,觸碰不到人的血肉之軀,可明月珠感覺到她的手指落在自己臉上,帶著十分陰寒之氣。


    指尖拂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接著緩緩下落,落在了她布滿疤痕的右手上。


    “這隻手,是在替換火種時,不小心沾染上了。”明月安輕笑出聲,“鳳火啊鳳火,怎麽沒把你這個人都燒幹淨呢?”


    明月珠神色一變,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站起來朝著明月安揮舞巴掌。


    手穿過她的魂魄,除了一手寒涼什麽也沒觸碰到。


    她死了,她是真的死了。


    明月珠怔怔地看著自己打空的手掌,在此刻才認知到。


    可是為什麽,死了也不安生,非要破壞自己的生活。


    “恨我?我害死的你?”明月珠盯著手背醜陋的傷疤,笑著笑著淚珠從眼角滴落,“姐姐,我害怕啊!當年人選不是你便是我,父親甚至準備好了若是你不得用就讓我頂上去!”


    “你以為,我就過得很好了嗎!”她擦了把眼淚,“你死了,我就是父親膝下唯一的女兒!他拿我去聯姻,他把我嫁給了一個窩囊廢!一個怯弱蠢笨的男人!他那該死的老母磋磨我的時候,他屁都不放一個!我的女兒被選去獻祭,他們誰開一個口的!”


    明月珠看了看明月安,又看向了不遠處一直注意這邊的長生,眼淚落在嘴角,滿嘴苦澀:“你死了好,死的早。你哪怕死了,還有人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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