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炎自從跳上洞壁上的口子後一直逆著涼風走,也不敢奢望就此到達地麵得以脫困,至少有個方向,隻是不久前死鬥了太久消耗巨大。落到魔怪群裏精元本來就所剩不多又有傷在身,這會兒漸漸平靜下來終於所有的傷痛饑餓都一起爆發了出來,這麽走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休息補充才是關鍵!想到這裏稍稍猶豫了一下隻得反身往迴走,剛才在路上殺了幾個迎麵撞上的魔怪,大概屍體還在吧。


    終於摸到了最近的一具魔怪屍體,居然還有微弱的心跳,韌性還真不是一般的強,記得之前可是被自己一拳砸斷了脊椎。從形狀手感估計是一頭類似地魔狼的家夥,還沒有成年,力量和反應比它下麵的那些同類差不少,想著之前曾經見過的那些真正地魔狼惡心的樣子,又想到現在居然要生吃這家夥就有些反胃,沒想到自己堂堂一個大周皇子即使再不受待見竟然也能淪落到這種茹毛飲血的地步。


    飲血?對呀,吃什麽裏脊肉!想到這裏鄭炎撕開魔怪的胸腔摸到了還在微微跳動的心髒,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已經握住的心髒扯了出來,其實過了心裏那一關也就無所謂了,找準心尖的位置先咬了一小口,含在嘴裏細細感覺了一下,確認沒有毒性才開始一口一口地吃起來,細嚼慢咽,必須要細嚼慢咽啊!


    吃完一個心髒又吃了多半個肺髒,終於還是忍不住幹嘔起來,看來自己的身體很清楚吃進去的絕不能再吐出來,苦笑了一下躺靠到一邊繼續壓製肚子裏的東西,不禁想著為什麽到現在一點都沒有抱怨憤恨沮喪頹敗,有時候真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極度自虐的傾向,就像在洛陽聽來的那些權貴家的公子小姐喜歡虐待下人一樣,隻不過自己卻是喜歡虐待自己,越困苦越甘之若素,或者就是潛意識裏自己把自己一步步引向現在這種困苦境地。


    不管是不是真極端自虐說到底還是要活下去,放棄頹敗什麽的絕對不可能,否則死不死先不說丟人倒是真的,於是鄭炎再次爬起繼續往前摸索著走去。隻是路終究是走到了盡頭,確切說是三個盡頭,一個通往之前混戰的洞窟,而且開口很低,大概是方便魔怪上下,黑暗中找來石頭把這個口子徹底堵死才作罷;另一個盡頭隻有一個直上直下的豎井,很高,井壁光滑像是故意打磨過的,因為之前堵洞口又耗費了不少精力所以隻得放棄了爬上去的打算,而且上麵似乎被封著,可能是投食的地方,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搬來石頭把這邊也堵死;第三個盡頭是幾間石室,腥臭味大概就是從這裏被涼風帶出去的,有通風口,很深,算是死路吧,應該是魔怪的巢穴無疑了,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了魔怪,也就是說終於可以稍微睡一覺了。


    剛有睡覺的想法整個人便陷入了渾渾噩噩,終於還是支撐不住倒了下去,心裏最後一絲清明泯滅,哀歎原來意誌力就隻能到這兒了。


    “嘶嘶...簌簌...”,


    迷迷糊糊之中聽到耳邊有一陣陣奇怪的聲音,鄭炎下意識驚醒,隻是身子酸痛到幾乎不能動彈,不過除了聲音好像也沒有別的什麽,不對,有很多活物圍在身邊!幾乎是瞬間鄭炎渾身汗毛倒豎,也終於強製自己把身子貼到了石壁上,疲乏酸痛,又一股腦湧上來。


    什麽東西?!


    似乎是蝙蝠,蟲子,還有蛇...摸一下?額,身體廢了心思難道也廢了嗎!不管什麽東西也不能隨便摸吧。


    鄭炎一邊心思轉換一邊屏氣凝神,就這麽僵持了不知多久終於傳來振翅的聲音,不是羽翼,確實是類似蝙蝠的那種肉翅,而且個頭很大,記得前不久羅紅涼還說過關於蝙蝠的事,大蝙蝠小蝙蝠,肉食素食,肉食裏麵最麻煩的是天生帶有極強血毒的吸血蝙蝠,曾經在一些誌怪話文裏以及朝廷的密檔裏也見過不少關於蝙蝠攜帶血毒和詛咒的案例,甚至還有人見到過半人半蝙蝠的怪物,那麽自己現在麵對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想到自己正被各種毒蟲毒蛇包圍雖然心裏發毛不過也並不覺得怎樣,自己的氣息味道本就吸引鱗蟲之屬,一般這些家夥也不敢隨便靠近,隻是毒蝙蝠什麽的可就麻煩了,總是這樣僵持也不是辦法,現在鎮靜下來忽然發現又已經是饑腸轆轆,看來還得下去,不行,再忍一忍,等身體緩過勁再說。


    到現在已經搞不清楚之前到底昏睡了多久,地下很容易讓人忽略掉時間,身體原來養成的對時間的感覺在經過這幾天的跌宕起伏後估計已經不靈光了,其實已經無所謂了。在稍微適應了一下身體後小心翼翼蹭開圍在自己周圍的那些不知什麽的東西,再次迴到下麵死戰過的魔窟。


    魔窟一片死寂,連輕微的唿吸聲都沒有,隻有隱約的血腥味遲緩地飄動著,也可能是自己身上的味道,頭發衣服早已經黏在一起又幹過之後成了痂,想想自己現在的樣子就無奈,不過現在也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填飽肚子恢複精元才是關鍵,羅複和計隱肯定要重塑肉身,那麽在他們能活動之前應該就顧不上這邊,嗯,最好忘了還有自己這麽一個小螞蟻這檔子事,不管怎麽樣還是要盡快恢複,對於一個武修來說精元損耗總是一件很不安的事,星緯的封印似乎沒什麽變化。


    “來呀,再打一場”。


    隨著聲音不斷在洞窟裏迴蕩,終於出現了另外的聲音,是土石被拱起的聲音,是奔跑中利爪抓撓地麵和石壁的聲音,再有就是嘶吼咆哮。


    鄭炎沒有再像之前那樣不管不顧死鬥一氣,這次的目的是狩獵並加快身體恢複,所以隻需要稍微活動開筋骨就行,不過還是低估了這些魔怪的迅捷程度,關鍵這些家夥完全不會在意同伴的死活,每次抓到一頭準備脫身迴上麵洞裏就被其他魔怪給蜂擁撕碎吞食,連根骨頭都留不下,自己這邊又不能和它們過多糾纏,畢竟現在的戰力和心境可比不上之前,最後無耐隻得抽出龍槍橫跨腰上,用起力氣施展一個旱地龍卷,應該是斬斷不少,於是再不管其他隨手撈起一具魔怪屍首一躍而起,終於又迴到了之前藏身的山洞。


    額,這次怎麽好像抓了一隻不小的龜!


    下麵不出意料又開始了自相殘殺,鄭炎則是摸了摸帶上來的獵物,從形狀上判斷確實很像龜,隻是個頭有一張茶幾大,剛才被龍槍上的氣勁波及隻是昏死了過去,那麽還是盡快解決它吧。


    說實話,鄭炎心裏還是有些糾結的,蛇龜狼狐這類有靈性的生靈殺之不義,也不知道怎麽就有了這個想法,不過這兩年曆經變幻跌宕,之前的很多信念似乎都被擱置,糾結這心思也隻是一閃而逝,最終還是用龍槍從龜的頭部插了進去。


    洞裏的蛇蟲蝙蝠什麽的一直沒有搗亂,鄭炎閑暇之餘把龜甲稍微打磨了一下又用布條綁在了自己身上,原先眼睛裏儲存的特殊精元幾乎一點不剩,麵對下麵那麽多魔怪的群起攻擊既然不可能不受傷能多一些防護自然更好,如此這般總共下去了六次,時間完全搞不清楚,不過神魂已經不再鑽心的疼精元也恢複到了七成,按這樣估計時間應該至少過去了一個月,這是以自己的恢複能力為參照,也可能是魔怪血肉內髒裏蘊藏的精元本身就很豐富,所以時間可能更短一些。


    第七次再下去的時候麵對無數魔怪圍攻已經幾乎得心應手,還能有閑暇驗證一些這些日子來感悟到的招式和氣息運用法門,隻是再帶著獵物迴到藏身洞裏的時候終於還是忍受不了生內髒生血散發的味道,好像自己身體每一處都在拒絕。


    最終忍著強烈的惡心把新鮮內髒一點一點嚼碎咽下去,隻是早已經淚流滿麵,心裏萬分的委屈連個述說的地方都沒有,一切困苦傷痛都不如口腹之欲...等等!淚水?


    淚水!


    鄭炎忽然心裏狂喜,隻是等搓幹淨手摸上原先眼睛的位置的時候心還是落到了穀底,起伏太劇烈有些反應不過來,眼皮還是沒有張開,之前可能是吃內髒時濺出的血水...


    唉,眼睛居然還沒有恢複,看來那個柳相完全不靠譜,要想去探索其他地方就必須要等眼睛恢複,在這地下可能即使恢複了也是什麽都看不到,不過鄭炎還是固執地想必須恢複才離開這個洞,也就是說還要繼續吃生肉喝生血,不行!要吐了。


    一行人站在一處懸崖邊的山石後麵看著崖下遠處灰蒙蒙的氣象都有些驚詫莫名,原以為地下都是漆黑一片,沒想到卻隻是陰沉,在灰蒙之中隱約還能看到一些山崗城池的輪廓,


    光源從哪裏來?


    這是縈繞在所有人心裏的疑問。


    “那裏應該就是紫都的老巢,都候嶺千機城”,


    曉官在震驚過後第一個開了口,


    “我們之前探查那幾處遺跡拖的時間有些長了,又經曆幾場惡戰消耗很大,衣料鹽巴藥草最好盡快補充,是不是潛入城裏修整一下?”,


    問話的是懷朦,她是曉官的副手,既然要下到第三層就必須要考慮持久的問題。


    曉官看了不遠處的星緯一眼點頭道“嗯,柳相先給大家做好魔族的氣息,飛槿負責探查城裏以及城外魔族的防守情況,其他人警戒”。


    一行人這些天已經生出了默契,曉官大概布置完眾人很快便各自散開,叫飛槿的清秀少女盤腿坐下雙手交織變幻開始念誦咒語,這次釋放的是灰色飛絮,懷朦和一個精壯年輕人護持左右。曉官把羅紅涼和一個英俊年輕人叫到一邊輕聲說著什麽;石凡殊朝那邊看了一眼似乎*地走到蹲在一塊山石後麵的百暗身邊,


    “百暗,你信之前他們說的天皇城沒有被攻破的消息嗎?”,


    百暗有些詫異,想了想皺眉說道“這是那些魔族交代的應該沒錯吧”,


    石凡殊快速掃視一眼其他人才又輕聲說道“可是那些魔族也交代了他們大批軍隊準備常駐人皇城和地皇城,我們到時候要怎麽迴去?那條通道可是必須要先到人皇城的入口才行”,


    百暗笑道“那就沒辦法了,隻能和他們同進同退,所以你也別多想了,多想反倒不太好”,


    石凡殊有些無奈,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隻是我這人不習慣把性命交托給信不過的人,也怪我自己,當時庭蝶說要讓我下來幫忙怎麽就鬼使神差地一口答應了,不說這些,我聽說星緯姑娘要在這裏脫離隊伍單獨行動,你怎麽看?”,


    百暗下意識朝那個兼具最完美妖族和人類特質的女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於是又看到了那個世間最完美的身影,還有那既精致明媚又清麗冷傲的臉龐,到底怎樣的修行和經曆才能造就出這樣一個女子!


    年輕人的喉結蠕動了一下,隨即趕忙又看向別處,“星緯姑娘遠比我們這些人強大,她要單獨行動也不需要我們操心”,


    石凡殊看在眼裏輕歎了一聲看向在另一邊正認真聽曉官說話的那個粉衣女子,身段容貌雖然比起星緯姑娘稍遜一籌可人類在這兩方麵畢竟無法和修行有成的精怪媲美。女子似乎有所覺也向這邊看了過來,疑惑過後溫柔一笑,如春水的眸子裏似乎有著雲遮霧繞的特殊情義,不過又很快偏轉,即使這樣也這讓石凡殊幾近失神。


    百暗在心裏歎息,石凡殊雖然嘴上說著懷疑可他還是會跟著下去,該出力的時候會猶疑但不會打折扣,畢竟這些日子羅紅涼所表現出的都是要堅定不移地完成這次深入魔窟的任務,隻是這一點很讓人懷疑,按照這一年多的相處羅紅涼應該比石凡殊更不易相信他人,為什麽這次甘冒這麽大風險?曉官許給她什麽了嗎?這次小隊深入魔窟真的隻是找迴被魔族搶走的神器好用來鞏固城防?


    又一次安穩睡醒,鄭炎習慣性地摸了摸眼睛的位置,還是沒有長開,也不如何鬱結惆悵,就這麽安靜地坐起靠在石壁上發起了呆,之前眼睛吸收的特殊精元已經完全消耗幹淨,柳相布下的他自己的精元以及法術還在緩緩運轉,效果微不可查,鄭炎也想過用這些天來已經恢複的差不多的真元或是自己的精元來做點什麽,隻是和柳相留下的完全互斥,怕適得其反永遠也沒有恢複的希望隻得放棄了嚐試。


    “沒想到地魔蠍雙頭蟲淵蛇也都怕你的氣息”,


    隨著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鄭炎整個人瞬間繃緊,同時悄悄解開身上的龜甲準備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砸過去,


    “聽不出來了嗎?哦,也對,之前咱們都在用神念交談”,


    鄭炎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劇烈的心跳,是羅複,語氣沒錯,沒想到神魂是一個蒼老的樣子聲音卻是這麽年輕,難道是因為重塑的身體嗎?這麽快就完成了?


    “你要怎麽樣?”,


    “嗬嗬嗬,因為你我的魔寵可是損失了整整三成,論嗜殺程度你比我見過的那些最好戰的魔族都不逞多讓,可為什麽我卻在你身上感覺不到任何魔性?”,


    鄭炎有些心驚,三成?!下麵的魔怪最多的時候可是密密麻麻成千上萬,自己殺了這麽多嗎?不管怎樣或許都不該讓麵前這個性情不明的魔頭過多關注這個問題,


    於是鄭炎輕聲問道“魔性?什麽是魔性?”,


    “一般意義的魔性有兩種,一種是對於精神意識來說的,就是完全遵從自己的所思所想,一切都以滿足自己最真切的欲望為基準;另一種是針對肉體和魂魄來說的,你可以理解為一種特殊的氣息。我知道你們人類一直認為魂魄包含一個人的全部智慧性情欲望,而且這些東西隻體現在魂魄上,魔族不這樣認為,在魔族看來魂魄隻是身體和精神意識對於智慧性情欲望的映射,真正決定一切的還是身體和意識。我說你身上沒有魔性是指氣息,你應該能理解,意識控製身體身體也可以影響意識,你親身做下這番殺戮精神意識卻沒有多少變化,按道理說隻有精神意識修煉到我這種程度才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難道你天生心堅如鐵?”,


    鄭炎想了想說道“如果沒心呢?”,


    “嗯...有些道理,也就是說你並沒有把我的魔寵看做可以認真對待的生靈,嗯,也是,畢竟它們沒有習性更沒有靈智...”,


    鄭炎覺得不能就這個問題繼續下去了,真的心虛,於是皺眉說道“你不是說要我來測度它們進階的餘地嗎?我理解的就隻是這樣了,其實別的也做不到”。


    “沒錯,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翻臉報複什麽的,事實上我很滿意,這些隻是我最低等的魔寵,接下來就把一些稍微能拿得出手的也交給你,沒關係,還按照你自己的方式來就行”。


    說話間一陣天旋地轉,等鄭炎適應了一些才覺察出已經換了個地方,挪移?還是傳送?和巫師類似的能力!


    “好了,接下來你還是隻需要爭取活下去,等我想起你過來看你的時候如果你已經變成我寵物的糞便那可就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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