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置身於一個陌生環境,鄭炎下意識握緊掛在腰間恰好盤卷成一團的長槍,接著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圍,尤其多注意了一丈外的窗戶,窗戶開著可以看到外麵漆黑一片,裏麵說不上明亮也不算昏暗,屋頂和地麵零零散散布置了一些發著白光的珠子,再看身邊的鄭玉嬋正準備走向一座書架,


    “你覺得我們是以神魂的形態出現在這裏還是整個人都被挪移過來?”,鄭炎拉住正準備走開的女子皺眉問道,


    鄭玉嬋轉頭嫣然一笑,似乎有些歡快,“我們現在身心都在剛才看到的寶塔裏麵,寶塔是一個鑰匙,或者說接引陣法,隻要開啟就可以把我們挪移到它的本體中,也就是那位老前輩說的下麵,之前我們呆的大殿或許正在我們頭頂”,


    鄭炎對眼前女子的異樣有些疑惑,“你知道這個地方?”,


    鄭玉嬋也不再著急找書看,轉而站定笑著說道“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族老們給我們講過這裏,原本我就打算借著這次試煉過來看看,隻是沒想到這麽順利”


    這時鄭炎正好握住槍頭,忽然想起老人說過這枚槍頭是他尾巴的一部分,爺爺是怎麽得到的?既然族老們知道這個地方那是不是爺爺也來過?


    看鄭炎疑惑未解鄭玉嬋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說什麽,轉身走進一排書架,鄭炎看在眼裏忽然喊道“看書並且記住書上的內容到時候我們離開的時候也算從這裏拿走了東西,你確定要看?”,


    鄭玉嬋笑著說道“我先看看書名再說,這個總不算拿走什麽吧?”,


    鄭炎想了想覺得這可能也算,畢竟看到了這座塔裏的內容,隨即又想著這得有多少書籍!怪不得有讀書人也願意求長生,因為活得越久在這書海裏就能遊得越久,關鍵這還不是榮華富貴那樣總有膩歪的一天,在書海裏幾乎每一天都會有新的見聞,當然你也可以隨意翻閱舊的內容。


    記得婍鳳第一天進入刑部當值,晚上下班的時候向自己炫耀她這一天的見聞和學到的東西,當然,她大多也是聽前輩們傳授,其中有一條是說做賊的到一個地方偷竊,一般要先尋覓好進入的路線,再確定逃跑的路線,最後才去考慮怎麽偷這個東西怎麽應付各種可能的突發狀況,或許也是那個時候,鄭炎思考問題總會去找其中的道理,總會考慮時間和空間的問題,前因後果有始有終,有時候這甚至會有些莫名的偏執。


    於是鄭炎先走到窗戶前麵探頭往外看去,還是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又伸出手感覺了一下,隻是發覺比裏麵更涼爽一些,也沒有風流動的跡象,“喂,有人嗎?”,鄭炎連著大喊了幾嗓子,沒聽到迴音也很難通過聲音來分辨所麵對的環境,這下有些無計可施了,能不能扔一本書試試?話說迴來,確實感覺是一個空間,隻是不能確定空間的大小和形狀,而且很詭異的一點,裏麵的光亮透不過窗子滲到外麵!


    無計可施的鄭炎離開窗戶轉身看向裏麵,最近的是一片書案,二十張的樣子,和國子監宗學一樣,高不過兩尺旁邊有蒲團席子供人跪坐看書,每張書案右手邊都有一盞鑲嵌著拳頭大小用來照亮的珠子燈,燈盞造型很古樸,而且還是現在已經很少見的青銅,上麵陰刻著雷紋和雲紋,珠子的質地有些像靈珠,或許也是因為如此才能持續發光,可這也說不通呀。


    現如今被人們發現並利用的靈珠主要是五行靈珠,也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從質地上很難說清楚,非金非石非玉非木,有人說這是一種還未被人們定義的物質,之所以一直沒有定義是因為它其實是一件消耗品,放在那裏不去管會慢慢變得暗淡直至風化成灰,也有說成灰是因為有雜質,最純淨的消散就是徹底消散不會殘留任何東西,


    天地之間有元氣,修士們開啟穴竅之後也是吸收元氣在體內煉化成真元,可以說元氣是修士修行的根基所在,所以有人提出這些靈珠是不是元氣的精華結晶,可事實是任何一種功法都不可以把從靈珠身上吸收來的氣煉化成真元,


    這其實是性質的問題,真元和元氣蘊藏五行陰陽,但它不是五行陰陽,修士在釋放五行法術的時候實際上是一個把真元轉化成法術對應五行真元的過程,確切說是真元的質變;一般人的身體經脈氣海是無法容納帶有五行屬性真元的,陰陽屬性的真元勉強可以,但如果不是相應的體質也會造成不好的影響,也就是所謂的孤陰不生孤陽不長,所以煉化帶有屬性的真元或者元氣無異於直接吸收別人釋放的法術,自然不可能實現,或者說至少現在沒有這樣的功法。


    所以靈珠蘊含的氣其實類似於法術真元,它雖然不可以被修士吸收但可以幫助修士增大相對應的法術的威力和提高施法速度,也就是輔助修士對體內真元快速施行質變,這也是現在人們利用靈珠的主要方向之一,當然,法器法寶也有相同的作用,據說法器在產生之初也是修行者受靈珠啟發而來,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靈珠除了可以輔助修士對真元進行質變的修煉和施法,還可以用來布置陣法以及製造一些殺傷力極大的類似於炮仗的*,說白了就是一個可以保存起來的五行術法。


    五行靈珠鄭炎都見過,之前在來族地的路上還意外獲得了一枚水靈珠,可就是沒見過眼前這種珠子,按道理這些珠子應該已經發光發了很多年,可為何還沒見衰微?從鑲嵌凹槽來看最初就是這般大小沒錯,即使個頭大也應該不會持續幾千年吧?難道和上麵禁錮老人的那座祭壇相反有相應的陣法可以為它們提供源源不斷的元氣?這手段可真沒聽說過。


    鄭炎開始仔細端詳起燈盞上的紋路,還有書案,這書案的木材也很奇特,似乎是用秘法處理過的花梨木,“咦!”,隨著觀察下來鄭炎終於發現了一些門道,燈盞上確實有符紋,隻不過和雲紋雷紋很相似,而且故意盡量做在了燈盞裏麵,也就是燈盞被鑄造好以後又包了一層漿,不仔細看還真不好分辨,為什麽非要掩蓋?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很快鄭炎又發現被固定在書案上的燈盞和書案連一些符紋都是連在一起的,順著書案腿一直延伸到地麵,仔細探索了一會兒鄭炎忽然起身趴在書案上發起呆來,暗想自己也真是無聊,老前輩不是都說了嗎,這裏充斥著各種陣法咒術古巫術,也是這些東西維持著整座地宮的運轉,等等,鄭玉嬋不是說她想見識一下這些陣法巫術嗎?


    鄭炎不禁坐起看向書架,中間是一條寬六尺將近十丈長的通道,一直延伸到另一片書案旁,通道兩邊是成排的書架,兩邊大概各有二十排,每排兩邊又各有十副,每副四層看樣子有二百冊左右的書籍,這樣算下來這裏大概有五萬冊書籍的樣子,也不算很多嘛,


    可這是頂層,下麵六層比這裏更大,下麵有什麽?之前沒看清就被傳送了進來,想到這裏鄭炎開始探索起這一層的布局,也注意到每排書架上都寫著一些字,“諸侯治政”、“人文之學”、“天人之學”、“通史”、“風藝”、“工名”、“基礎物理”、“堪輿”、“生靈”...。


    這是對書籍的分門別類。足足二十種,大概可以涵蓋世間一切學問了吧,鄭炎自然而然走進了寫有“天人之學”的書架裏。


    又一次以一種怪異的方式突然置身一個陌生的地方!


    鄭炎看著眼前的景象久久沒能安撫下內心的震撼,書架之間居然還藏著一間書館!


    “天文”、“曆算”、“五行”、“陰陽”、“巫術”、“醫綱”...,又是一排排書架,這時正端著一本書的鄭玉嬋從側麵走了出來,隻顧低頭看書結果直接撞到了仍然有些發愣的鄭炎身上,看到鄭炎奇怪的眼神,鄭玉嬋眼睛裏還帶著興奮的光芒說道“這本《句芒》我隻在族中的書錄中見過名字,全本我們從來沒收集到過,我一定要把它全背下來迴去謄抄”,


    鄭炎下意識問道“需要你留下什麽?”,


    鄭玉嬋聞言一愣,想了想隨又笑道“隨便留下什麽,總之值得,不過隻要不帶走實物自己付出的也會少一些,你自己看看有什麽需要的,這裏大多都是修行功法”,說著拿著書坐到一邊開始翻閱起來,速度有些快,一目十行,嘴裏還輕聲念誦著,顯然是真要記住,


    鄭炎有些無所適從,想阻止她可看樣子已經看了一多半了,無奈隻得瀏覽起一排排書架,空間挪移,小千世界,這些手段為何在世間幾乎從來沒聽說過?上麵那位老前輩不是也說這裏有很多人來過嗎?還是說他們都有舍不得的東西,可任何一個修士麵對這些功法秘籍都不可能忍住吧?或許讓他們出賣自己的靈魂肉體都可以。


    鄭炎也很好奇,也很想取出一本看看,功法這種東西很難說清楚,修士每開始修行一種獨立的神通或者法術都像是踏進一間陌生的屋子,你不進來隻是站在外麵永遠也看不見屋裏的景象,就像剛才自己站在過道外麵根本想不出書架裏麵居然會是又一座書館,這是認知的問題,如果你沒有某些認知那麽你就不可能知道它的所有相關,功法秘籍便是開啟人心裏認知的工具,這也是為什麽一旦有功法神通失傳就很難再被人們憑空探究出來,茫茫大道如沙海拾珠。


    鄭炎大略走了一圈便退了出來,剛才鄭玉嬋也說了,能進到這裏也要看個人的條件,和機緣沒關係,隻是個人條件,之前老人也說這裏對生靈的身體和魂魄最感興趣,可能自己的體質被這裏接受了,不過並沒有拿些什麽東西離開的想法,雖然看書名真的很心動,可實在不想再被莫名從身上抽走什麽,之前被祭酒老頭拿走氣運之所以不覺得如何是因為那東西隻屬於自己,能影響的也隻有自己,可其他的大多都牽扯到與別人的因果,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舍去的,


    世上的人們總是在尋求東西證明自己的存在確定自己的位置,鄭炎也不例外,因果糾葛無疑是最直接證明自己的東西,如果失去因果那自己存在的意義會是什麽?


    走出“天人之學”再次踏入過道,鄭炎甩了甩頭把腦海裏那些整齊碼放在書架上的秘籍的樣子甩出去,然後走到了通往下層的樓梯口,不拿隻是看看總沒問題吧?也好將來迴去可以和他們吹噓一番,這裏的玄妙可不常見,何況還有條件限製,打定主意又迴去和鄭玉嬋打了一個招唿便向下麵一層走去。


    連著兩層還是書籍,分類和最頂層基本一樣,布局也是類似,隻不過多了許多畫卷圖冊,鄭炎走馬觀花很快下到第四層,整座塔的中間一層,架子上居然擺滿了造型各異的陶俑泥塑,最大的有成年人那麽大,隻不過看神態似乎應該更高大一些,不,是大很多,簡直有種上古魔神的感覺,最小的不過巴掌大小,


    就在鄭炎饒有興致逐一欣賞著這些泥塑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個穿著精致羽衣背生雙翼身段婀娜的女子塑像,一手拄著一根長矛一手扶著背在身上的弓箭,精致的容顏栩栩如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莫名湧來,好像在哪裏見過!?


    鄭炎苦苦迴想各種過往,背生雙翼,羽人?雲陌玄?不對,不像,怎麽可能,雲陌玄才多大,等等,鄭炎忽然想到什麽,走到架子側麵一看隻見側板上寫著“神族”,又看向旁邊,“人族”,“荒族”,“靈族”,“祇族”,“三魔”...還有“雕脈”,足足二三十個標簽上百個塑像!


    這裏是百族造像!他們真實存在!


    鄭炎感覺自己身體輕飄飄的,鄧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渾渾噩噩又迴到“神族”架子邊,等等,羽人不是屬於荒族嗎?神族?記得荒族說他們自己是魔神後裔,那個時候的神和現在的神應該不是一個概念,這裏這個“神族”可能也不是一迴事,到底是怎麽迴事?


    再看羽人女子旁邊站著一個極為魁梧的塑像,個頭也更高大一些,鄭炎忽然靈光一閃,快速看了幾個自己見過聽說過的塑像,再對比發現這些塑像居然是按比例縮小的,也就是說他們的真實身高體型差異都可以在這些塑像上看出來,


    “神族”架子上塑像似乎特別多,鄭炎數了一下竟然有二十多個,其他的基本都是五六個,像人族就一個;再看這二十多個神族,樣貌體態都不相同,甚至有些還大相徑庭,像羽人一樣身形婀娜或者修長勻稱容貌精致俊美的占了一半,剩下有青麵獠牙的,有身形高大如鐵塔的,肌肉紮實容貌棱角分明,還有皮膚青色或者古銅色的,也有不是人形的,四條腿六支手臂三頭,帶著龍一樣的尾巴的,毛發旺盛的,鄭炎逐一細細看下來發現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強大,或者說身體天賦都有明顯的特點,力量、敏捷、速度、飛天遁地,防禦、韌性,等等,似乎什麽都具備。


    每個塑像都沒有具體說明,也沒有他們是否存世或者發展曆程,或許都在上麵三層那些書籍裏,鄭炎無奈隻是記住了一些樣子便繼續往下走去。


    鄭炎還在三層與四層之間的樓梯上就看到第三層完全充斥著一片光影,確切說是光影交織在一起的一副類似沙盤的地圖,關鍵地圖分好多層,數了一下有十二層,很多都覆蓋著迷霧似得光影,所以勉強能看見部分輪廓。


    鄭炎完全踏上第三層地板後伸手就能觸碰到光影,好奇之下還真碰了一下,隻是稍微碰了一下雲霧似得遮掩便緩緩消散,然後顯露出之前被遮掩的部分,是一座雄城,看著有些眼熟,於是又稍微用力拂了一下城池上方殘留的雲霧,終於看清居然是洛陽城,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各集市各街道,民宅巷陌書院林園,隻有皇宮所在的內城上的雲霧拂不掉,這不正是新春開市的景象嗎!?


    記得往常這個時節洛陽就是這個樣子,難道說這副光影沙盤呈現的是當下的景致和動態?!這麽大規模的圓光術,到底是怎樣實現的?而且關鍵還是洛陽,記得聽府裏人說過,洛陽很多豪門大戶府上都設置有防備窺視遁入的陣法,什麽樣的圓光術能做到這種程度?這已經和監視無異了。


    鄭炎心驚之餘輕輕觸碰了一下大爺爺府宅所處的位置,然後整個第三層隻剩下一座洛陽城,所有的光影都消失不見,再次觸碰便隻剩下安國公府,鄭炎心裏一陣激動,然後點向自己的小院,一瞬間驚鴻一瞥,那個總在夢裏出現的女子,正坐在自己床上發呆的女子,一瞬間就是永恆,一個老人一拳打碎了整幅畫麵,那拳頭那蒼老的容貌,馬廄的老曹?!


    此時看著破碎的光影鄭炎兀自心悸不止,那一拳的威勢簡直...簡直無法形容,好像已經穿過這五六千裏的阻隔直接砸到自己身上,老曹是個高手?天道境界的高手?大天道?打牌出老千到現在還賴賬不還,不會養馬隻會修理馬車馬具的老曹?


    鄭炎搖搖晃晃下到了第二層,再沒敢隨便看三層的地圖。


    第二層的架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物品,這時架子深處忽然傳來或高或低的爭吵聲,聽著有些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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