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炎眼睜睜看著氣海內的漩渦徹底失控,速度已經不知有多快,漸漸漩渦中心出現了一個細微塌陷,還有些明顯的暗淡,整個意識和氣海似乎都在向漩渦匯聚,或者說被吸扯,這個時候真有點慌了,這是什麽情況?書上和前輩們的一些修行筆記上可沒有這樣的記載,難道要被撕碎了?鄭炎忽然想起小時候在洛水邊玩耍見到的一幕,


    那時剛發過大水,河岸堤壩邊還有很多管湧造成的漩渦,記得上遊漂下來一頭豬,正好順著水流進到了一處漩渦中,隻是眨眼功夫,一頭百來斤的豬就被撕碎,記得那時讀書剛讀到“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還有“上善若水”,以及“金以剛折,水以柔成”,之後鄭炎就明白了“雙刃劍”這個說法。


    千鈞一發之際鄭炎又跑偏了,意識到現狀趕忙迴過神,勉勵支撐意識不被吸扯進去,獨孤瀧泫犧牲了她自己一個肉身為了還自己的人情,現在自己也要把肉身毀了嗎?還是自己修煉造成的,說出去肯定丟死人了,而且關鍵神魂好像也逃不出去,神魂也會被像肉體那樣撕碎嗎?最終一起凝聚成還丹?不,更可能是“血丹”。


    鄭炎一直處於內視狀態,看不到體外的情況,雖然閉目盤坐但小腹處正不斷收緊,甚至也出現了螺旋狀,山洞裏的幹草樹枝還有炭火盡數浮起,開始緩緩往他小腹匯聚,炭火引燃了相鄰的幹草和樹枝,眼看鄭炎就要被火葬,而此時體內意識終於支撐不住被吸進了漩渦。


    澹台鳳破開封堵洞口的山石,看到洞裏的情景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了詫異,劍眉微蹙,眼神中有些猶豫,不過很快便做出決定,上前一步手掌穿過升騰的火焰一掌印在鄭炎小腹,下一刻火焰飛散現出了鄭炎仍舊閉目盤坐的身子,再下一刻睜開了眼睛,隻是有些呆滯。


    山洞裏散落的火星已經被重新收拾好,兩個人相對著坐在篝火邊都沒有說話,澹台鳳似笑非笑,鄭炎神情滿是不自然,


    “煉精化氣破境差點把自己弄死的,全天下古往今來,你估計是頭一個”,澹台鳳終於開了口,隻是盡是挖苦和幸災樂禍,


    鄭炎這時倒是光棍兒了,靠在幹草堆裏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一副“你說你的,我無所謂”的表情,


    “到底怎麽迴事?”,看鄭炎不說話,澹台鳳終於還是好奇問了出來,


    鄭炎幹脆又躺下,這會兒不但氣海疼的厲害,經脈也很不舒服,髒腑好像錯位一些,要不是內視確定沒什麽異樣,這會兒早求著眼前這個家夥幫忙給看看了,這些還都隻是簡單的疼或者不舒服,可神魂和意識就有些奇怪了,雖然也有些撕裂的疼,可還有些奇怪的感覺,剛才意識被吸扯進那個漩渦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就這麽要變成白癡了,那個時候忘了肉體忘了神魂,接著便好像進入一片星空中,無我無想,無數無限;隨著意識飄蕩,或者一直沒動過,總之漸漸意識開始凝聚,看到了星雲旋轉看到了光陰流逝,看到了星光被天雷分解,看到了分解的光芒再次匯聚,


    “以前看書上說,氣海中的真元到了一定量,並且純度足夠,再加上神魂或者神識滿足條件,就可以自行凝結還丹,如果久久無法自行凝結可以通過神識或者某些丹藥,人為在氣海中製造一個真元漩渦,以此來凝結還丹;這前後兩者應該沒有什麽區別吧?”,鄭炎沉吟道,似乎也在思索,


    澹台鳳想了想說道“我沒聽說過誰需要依靠丹藥或者用神識去自己製造真元漩渦,你是自己弄出來的?”,


    鄭炎搖頭道“我把真元理順後就出現漩渦了,自動生成漩渦不會就是那種天縱奇才吧?你們澹台家這樣的人確實一抓一大把,難道說這就是冥冥中破境的感悟?”,


    “你似乎對什麽事都想搞個明白,一定要解釋清楚才行嗎?”,澹台鳳若有所思地說道,


    鄭炎想了想點頭,“我不喜歡模棱兩可的事情,玄之又玄我就當它還不成立尚待證明,修行就像打造一架機關或者建一棟高樓,每個步驟總能說明白看清楚才好”,


    澹台鳳看鄭炎的眼神有些奇怪,鄭炎沒有探究繼續說道“我這幾年一直沒有嚐試破境,主要是一直在精煉真元淬煉肉體,還有就是修煉神魂,可能是因為這樣,形成的真元漩渦越轉越快,最終失控了,差點把身肉和神魂全部裹進去,不過還好,總算結出了小還丹,雖然小點,等等,你是怎麽到這兒的?”,


    澹台鳳開始皺眉沉思,鄭炎臉上終於再次有了些尷尬,悻悻說道“是鳳叔停止了真元漩渦呀,多謝了,我意識迴來的時候沒反應過來,鳳叔怎麽到這太華山了?...不會還是護著我吧?這好像不合適,也不合規矩,我真的和哪位姐姐有婚約嗎?為什麽從來沒人告訴我?到底是誰?等等,鳳叔不是來考察我的吧?事情還沒定下來?”,


    看到鄭炎越說越有些高興,澹台鳳臉上終於有了些不悅,冷哼一聲淡然說道“我澹台家的女子配不上你嗎?”,


    鄭炎一臉無辜,“別人不知道鳳叔還不清楚嗎?我是那種人嗎?我隻是怕麻煩,怕人家不樂意,到時候把怨氣全撒到我身上給我臉色看倒黴的總會有我,你看族地給安排的兩個未婚妻說不嫁人家就不嫁了,我也沒說什麽,還得變著法子安慰人家”,


    澹台鳳冷笑道“你隻是不想和太多人牽扯,尤其是帶著背景的女子,隻想著和家裏的穎月心洛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你覺得可能嗎?”,


    鄭炎死豬不怕開水燙,無所謂道“這又不妨礙我朝那個方向努力,避不開受著,我也不會尋死覓活去幹些什麽”,


    “我確實是考察你,也算護著你,你們的事確實也不算定下來,原本我以為已經定下來,哼”,澹台鳳說到最後似乎很不滿,


    鄭炎快速思索著,到底是誰?澹台雪妃?不可能,她是庶出,在家裏可以不在意,可把這事擺到台麵就說不過去了,當初她剛到洛陽的時候人們也隻是說她肯定是她兩個姐姐中某一位的陪嫁,提前過去先熟悉一下情況,現在看來或許可以不用嫁給皇子,而是嫁給像聞人圭這樣的優秀世家子弟;


    雪鴻姐?這個倒真有可能,雖然比自己年長幾歲,可畢竟是禮叔的長女嫡女,隻是盯著她的人太多,而且以她的自身條件,無論是修為天賦還是容貌品行,都絕對可以自主選擇夫婿,想來這事兒肯定成不了;


    澹台雪萼?這個可能性應該最大,隻是之前完全沒有跡象,或許不是禮叔家的閨女,而是其他幾個叔叔家的,鄭炎不禁看向仍舊在思索著什麽的澹台鳳,


    澹台鳳反應過來平靜說道“既然你是這樣一個心態那還是不要探究了,反正事情成不成還兩說,如果不成也正好少一個念想”,


    鄭炎深以為然,拿出了肉幹幹果還有水,又拿著弓箭屁顛屁顛跑到外麵打了兩隻野雞迴來,今天肯定是不會再走了,而且天也有些陰晦,說不定是一場大雪,下雪在這樣的崇山峻嶺裏趕路不死也得傷。


    果不其然,外麵很快便下起了大雪。


    太華屬於北境,坐北朝南,山脈北端正好又是北荒和九渠原的界限,雖然有折陰山阻擋寒流,可來自西荒的長風卻可以越過最西端的長城一線,穿過六千裏風炎洲一路直接撲到這裏,而從九渠原更北起始的寒流也會從北荒和太華之間的那條幾百裏走廊進到鬱單洲再侵染到太華,可以說太華是兩頭受氣,而它自己又不乏高聳重巒,所以冬季山頂的風雪相當厚重。


    鄭炎從小就對天氣很敏感,看著天漸漸陰晦便多準備了一些柴火,現在整個山洞暖意融融,這樣身體能恢複的快一些。


    閑來無事,澹台鳳把自己當初從煉精化氣到煉氣化神這一階段的修行過程和感悟向鄭炎解說了一遍,隻是有些微言大義的嫌疑,鄭炎聽著也是一知半解,看著他似乎沒了聊天的興致,鄭炎抽空把心神沉進壓歲錢裏,又見到了獨孤瀧泫,隻是這家夥沒有修行,而是像最開始那樣孑然的抱膝坐在那裏。


    鄭炎走過去輕輕拍了一下女子的肩膀,雖然都是神魂狀態,不過觸感卻是真真切切的,女子陡然一驚,抬頭看是鄭炎,孤寂落寞的眼神裏轉而滿是欣喜,就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鄭炎也坐了下來,好奇問道“真的感覺不到時間嗎?我這一天都在嚐試破境,差點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獨孤瀧泫不禁瞪大了眼睛,關切問道“怎麽會這麽危險?你隻是煉精化氣到煉氣化神吧?有外敵偷襲?”,


    鄭炎輕鬆笑道“沒有,是我修行出了些問題,誰知道呢,修行本就是步步驚心,人類修行雖然容易,可受到的幹擾也多,可能修煉的道門越多風險也越多越高,我畢竟既修還丹也修神魂,而且武道還有些增長太快,記得你們修行隻需要注意雷劫就可以了,是吧?”,


    獨孤瀧泫放下心來,點頭道“我們一般五百年會經曆一次雷劫,這還不算破境,破境可能引來威力更強的劫雷,精怪修行,雖然也修天道,可終究屬於逆天而行,也就時時刻刻被天道厭棄,不像你們,既可以修行天道也可以修行大道,還又探究出那麽多門道,使得很多妖族不得不依附你們來獲取一些修行法門”,


    鄭炎自然聽出她話裏的失落無奈,或許還有一些憤懣,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她在堅持的東西和萬佛仙窟遇到的武福都差不多,隻是個人意願終究難以阻擋時勢運轉;現如今世道太平,律法規矩不斷在穩定的前提下得到修正,天下黎民大多生活安定,人口增長極快,這樣一來修行界得到源源不斷的人才補充,對修行資源的爭奪也就越發激烈,爭奪競爭之下水平必然提高,像太華這樣妖族聚居的地方,具體蘊藏著多少修行資源誰也說不清楚,越是說不清楚就越被人覬覦,其實妖修即使不主動依附人類勢力將來也會被被動收攏,或者說降服甚至威服,縱觀人類上萬年發展,絕對逃脫不了這個規律。


    鄭炎很想和她把這些道理都掰扯清楚,隻是細想下來又覺得以自己現在的水平可能說服不了她,如果反而讓她產生逆反情緒可能以後更麻煩,之前雖然玩笑,但鄭炎確定,她絕對是那種骨子裏便帶著桀驁不馴的女子。


    “你在想什麽?我說的不對嗎?”,看鄭炎發呆,獨孤瀧泫伸出一隻玉手不停的在鄭炎眼前晃著,


    鄭炎迴過神勉強笑了笑,忽然想起什麽,起身隨口說道“外麵還撂著一個人,我得出去看看”,說著就要離開,


    獨孤瀧泫忽然抓住鄭炎的袖子,仰著頭眼神裏有些乞求,隻是下一刻又鬆開了手,笑著說道“那出去吧,是你的族人嗎?居然這麽信任,把整個神魂都進到這裏”,


    鄭炎笑道“是一個遠房表叔,以後休息的時候我會進來教你修煉神魂”,


    獨孤瀧泫睜著好看的眼睛好奇問道“那你多長時間休息一次?”,


    鄭炎在心裏輕歎,這裏沒有時間讓她確實有些難熬了,否則以她要強的性子也不會有這番表現,孤獨造成的影響可能對感覺天生敏銳的妖修更強烈,“半天休息一次,不過我可以把一半意識放進這裏,隻是你看不到我的樣子,隻能聽到聲音,不對,是意念”,


    獨孤瀧泫聽罷很高興,笑著說道“樣子無所謂,反正長的也馬馬虎虎,那你趕緊出去吧,不要太輕易相信一個人”。


    鄭炎神魂迴歸肉體,發現澹台鳳正看著他,隻得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澹台鳳看了一眼他胸口的位置,想了想說道“那條黑狼的魂魄在裏麵?”,


    鄭炎點了點頭隨又奇怪問道“一直以來你都在附近?”,


    “沒有,我也有一些感興趣的地方要探索”,澹台鳳直接否認,隨即又說道“黑狼很少見,據說感知要優於同類,而且通靈,你不會想著要馴服它吧?”,


    鄭炎趕忙搖頭否認,看了看外麵已經漆黑一片,用一些幹草把砌好的山洞門上的一些縫隙堵好,又生了一堆篝火,這才準備好好睡一覺,難得有高手在身邊,這些天夜裏基本都是半睡半醒,這也是大家一定要組隊的原因,輪流值夜都能休息好。


    “是你那個未婚妻叫我來護著你的,她沒想到你會參加家族試煉,本來說的隻是讓我護著你到翼望城,我覺得,即使你們將來在一起的可能性不會很大,你現在想親近一些別的女子也該有這個方麵的考量”,澹台鳳看鄭炎躺下要睡覺,忽然說道,


    鄭炎無奈笑了笑,“你一路都看著,我和哪個女子有過親近的舉動?即使沒有未婚妻我也會和人家保持底線和距離”,


    “那個霜筠怎麽說?”,澹台鳳聲音有些冷,


    鄭炎隻得坐起身認真解釋了一遍自己的操守和霜筠的心性,否則以澹台鳳的脾氣教訓霜筠都是輕的,殺人都有可能。


    經過了一番解釋後澹台鳳點頭表示沒問題了,鄭炎這才重新躺下,嘴上還有些自嘲,“都說這個世界分兩半,男人一半女人一半,男人的世界我呆著挺好,女人的世界真不想過多涉足,要是能像你和楠珠一樣能決定自己的婚娶就好了,也難怪洛陽城裏那麽多高官顯貴們都養外宅,是正妻大多不如意吧?妻子不如意,丈夫也不如意,還不能休妻,我聽說洛陽城裏和城外的一些莊院還專門有給貴婦人們設立的那種地方,嗯,你懂得,聽戲唱曲兒,吟詩作畫,玩些花樣迭出的遊戲,你說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另一邊沒有迴應,澹台鳳已經開始閉目養神,鄭炎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我覺得呀,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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