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心洛還是被一個長著一張死人臉的年輕人帶走了,因為左宗正說如果鄭炎再敢阻撓心洛會死,而你鄭炎最多被抽幾鞭子罰幾個月的俸銀。


    這話極大刺激了鄭炎,母親走後自己還和穎月住在宮裏的時候,一開始那些人不敢欺負自己這個皇子,於是就去欺負身邊的穎月,而穎月似乎明白很多事,為了不使鄭炎陷入更難的境地什麽都沒說過隻是默默受著,


    直到某一天鄭炎發現穎月沒吃桌上的煮雞蛋而是悄悄收了起來,後來看到她用那個雞蛋敷自己身上的瘀青,那時五歲的鄭炎還什麽都不明白,隻是哭著幫穎月敷背上她夠不到的地方,穎月笑著幫鄭炎擦著眼淚安慰著,


    後來大爺爺拿劍殺了那幾個欺負過他們的人,有兩位娘娘也被打入冷宮,聽說很多人家都倒了黴,鄭炎就想,穎月受傷被欺負是因為被自己牽連,那幾個宮女太監死也是因為自己,兩位娘娘打入冷宮生不如死也是因為自己,自己怎麽做才能不使這樣的事情發生!而鄭經鄭熾就是那兩位娘娘帶過的孩子,這些屬於自己的因果就應該自己承擔,怎麽能再連累他人。


    幾個孩子被帶到守靜堂,一人挨了三鞭子罰跪一個時辰。


    本來有幾人哭哭啼啼,被一位執刑警告後就都不敢出聲了,一會兒執刑們收拾完都陸續離開,隻留下七個孩子跪在堂下,年紀最大的鄭圭最先出聲,吸了口涼氣呲牙裂嘴地說道“幸虧隻是三鞭子,要是五鞭子這會兒皮肉肯定已經破了”。


    一旁的鄭廣還在掉眼淚,哽咽著說道“你現在沒破嗎?我怎麽覺著背上黏糊糊的,鄭經,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流血了?”。


    鄭經正好跪在他後麵,沒好氣道“那不是血,是你驚嚇出的汗”,這時後麵有個聲音傳來“小炎,你沒事吧?”。


    鄭炎正擔心著心洛,扭頭一看是大爺爺家三房的長子鄭天,奇怪道“天哥,你怎麽也在這兒?”,


    一旁的鄭潭哭著說道“就他打得最兇,我挨了他好幾拳”,


    鄭天一臉不爽地說道“你們幾個欺負小炎一個還有理了是吧,要不要再打一次?”,


    鄭圭趕忙說道“打什麽打,都怪鄭經鄭熾,要打也得打他們”,


    一旁的鄭經委屈道“我也沒想著要打起來啊”,


    一時幾個孩子都有些無奈起來,好歹都是十一二歲的孩子心性,不一會兒便忘了打架被罰的事,東拉西扯說些玩鬧的話。


    “鄭炎,幫你的那個小丫頭是誰呀?挺好看的,將來一定是個大美人”,鄭圭忽然好奇問道。


    “宗人府給派的,心洛”,鄭炎有些掛念心洛,有氣無力地應著。


    “不公平,為什麽派給我的是兩個彪形大漢,給鄭炎的就是一個女孩子”,鄭經不服道,


    “不好意思,我身邊也是個女孩子,不過沒有心洛厲害,宗正大人大概覺得你是個色狼胚子”,鄭圭笑著說道,


    “瞎說,我隻偷看過她們洗澡,啥也沒幹”,


    “你還想幹什麽?還想摸一摸?”,


    “你當我傻啊,懷上孩子怎麽辦?鄭信不是讓一個侍女懷上了嗎?”,


    “他好像十六了吧,我們才多大?不會的”,


    “我也聽說這事了,後來怎麽樣了?”,


    “你們可別說出去,我聽說那個侍女的孩子被打掉了,結果大人也沒救活,奶媽說這是要遭報應的”,


    “唉,是啊”。


    幾個孩子七嘴八舌閑聊著終於挨過了一個時辰,天已經快黑了,其他孩子都已經迴去,宗人府就剩他們幾個,幾個孩子走到門口還不忘橫眉冷對,被自家長輩看到揪著耳朵拉走了,


    安國公也在外麵,裏麵的事自然早就知道,看著鄭炎和鄭天出來,先看了看兩個孩子的背,見沒什麽事,畢竟他們在五六歲的時候就開始鍛煉體魄,笑著說到“走吧,小天也迴爺爺那兒,這麽晚迴去都不知道什麽時辰了,爺爺派人和你爹說過了”,說著準備上馬車。


    鄭炎沒有挪步,輕聲道“大爺爺,我想等等心洛,她今天本來是要迴去的”。


    安國公聽到這兒微微一笑說道“好吧,那我們先迴去,讓廚房給你們留飯”,


    說著把鄭天抱上馬車就離開了,安全自然不用擔心,內侍監和宗人府負責盯著皇家子弟的安全直到他們滿十六或者十八歲,安國公也有人留著。


    到太陽落山又到掌燈時分,又過了不知多久,鄭炎看著宗人府門前的燈籠裏的蠟燭燒了有一小半,幾次想進去又都退了迴來,他不敢不把左宗正的話當迴事,站的累了就坐在台階上,門口的守衛目不斜視,冷冰冰的像是兩個塑像。


    如今正是清明時節,鄭炎能看見遠處夜空人們放飛的各色孔明燈,有單色的有寫著詩文的有繪著圖案的,還有像是走馬燈的樣子,中間的部分還在轉動著,鄭炎不由的想起一句話“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雲”。


    門口值守的護衛換了一班,心洛還沒有出來,其實鄭炎不知道的是心洛一直就在門後,旁邊還有左宗正,他們站在陰影裏,門外的人也看不見。鄭炎還不知道的是左宗正和心洛打了一個賭,侍衛換班的時候假如門口的鄭炎還不離開,左宗正就把害死心洛父母的那個人的名字告訴心洛。


    侍衛換班,鄭炎還在門口坐著,時不時扭頭看看門後的情況,忽然從門裏的陰影處走出一個身影。


    鄭炎睜大眼睛盯著來人,隻見青色的衣角,和自己相仿的身高,看清來人臉後,沒錯,是心洛,鄭炎高興地跳起來迎了上去,抓住心洛的胳膊上下檢查著,關切地問道“他們有沒有打你?”,


    心洛搖了搖頭,表情還是淡淡的,看著確實也不像被打過,鄭炎終於放下心來,笑著說道“那我們迴去吧”,


    心洛輕輕嗯了一聲,於是二人往安國公府走去。


    還是鄭炎在前心洛在後,鄭炎一邊扭頭和心洛講著天上那各色孔明燈一邊比劃著燈的樣式和大小,還說自己很早的時候就會做那幾種燈,臉上神采飛揚,心洛在後麵能看到鄭炎每次扭頭時的不自然,她的訓練中就有判斷分析對手細微動作變化的內容,知道鄭炎背上肌肉有傷。


    宗人府門口陰影處,左宗正身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穿著明黃衣服的高大男人,沉默地看著越走越遠的兩個小小身影,旁邊左宗正收迴視線輕聲道“害怕失去所以珍惜,但以後或許會很難放開心懷接納別人,可能也會兒女情長”。


    “心中沒有牽絆最終會淪為孤魂,孤魂不會有束縛也不會有底線,那些人所謂的追尋天道便要斬斷一切因果不過是對人身份的背叛,菩提薩埵,大覺有情,可笑為何要斷情!”,忽然不知從哪傳來一個帶著譏誚的聲音。


    穿著明黃衣服的男人沒有什麽表示轉身離開。


    鄭炎和心洛走在大街上,因為今天是清明,行人很少,每到一個十字路口都會有一些人在燒錢垛元寶祭拜先人,有的還哭著,以一種很有節奏又很奇怪的聲調。


    鄭炎見心洛怔怔看著燒紙的人,就解釋說“這種哭法是長久流傳下來的習俗,不要覺著奇怪,很久以前人們都是這樣祭拜,我聽說這樣可以讓逝者聽到,引導他們進入陰間投胎,而且因為有儀式感,這樣也顯得莊重”,


    鄭炎一邊說著看到心洛彎腰要撿起一張紙錢,趕忙拉住低聲說道“這是給死去的人在陰間用的,我們活人不能拿的”,


    心洛仿佛聽從了鄭炎的話,沒有再打地上紙錢的主意,鄭炎也放下心來。


    後來走到一條民居集中的路上,不像一些商鋪門口都掛著燈籠,這裏一片漆黑,鄭炎感覺到身後的心洛似乎有些緊張起來,腳步也沒有了聲音,就停下來抓起心洛的小手斬釘截鐵的說道“沒事,不用怕,這條路我常走”,


    大概是覺得現在應該是表現男子漢氣概的時候,鄭炎拉著心洛的手大步朝前走去,心洛猶豫了一下也沒有掙脫。


    鄭炎不知道,就在他們剛走過的一個小巷子裏有兩個人正貼身搏殺,拳腳往來極快又無聲無息,心洛朝那邊看了一眼,眼神冷峻。不一會兒兩個孩子走出了這條路進到一條燈火很多的街上,鄭炎舒了口氣,這條街他更熟悉,前麵就是國公府了。


    小巷子裏原本搏殺的兩個人此時一個倚牆坐著一個站著,不遠處牆角還斜靠著一個人,輕聲問道“什麽來路?”,


    站著的那人戒備地盯著地上的人說道“氣機運轉收斂很好,功法看不出來,隻憑招式無法判斷”。


    “哼,都什麽年月了還有人敢來洛陽城做這等事,你們司不是有擅長攝魂的人嗎?一會兒好好招待招待他”,先前說話的人再次開口。


    地上的人有了動靜,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站著的兩人沒有動,就那麽看著地上的人掙紮,終於那人像是緩過一口氣,勉強說道“我招,我會對你們有用的”。


    對麵的那人伸出手掌向地上的人丹田一壓,手中泛起金光,金光滲入丹田,那人很快便昏了過去,之後又全身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危險才把人抗在肩上,轉頭對巷口倚牆而立的人說道“你不用再跟著?”,


    “不用,有人了,你剛才封印對方丹田打散氣機的手法像是出自皇族”,“嗯,我們直屬皇上”,...“哦,明白了”。


    鄭炎和心洛不大一會兒就迴到了國公府,門口程峰正轉來轉去,看到二人迴來趕忙迎了上去說道“家主說,殿下要是迴來不用去那邊請安了,迴院子早點歇著,我去迴稟一聲就行”,


    鄭炎點頭問道“有飯嗎?餓壞了”,


    程峰笑著說道“留著呢,穎月姑娘一直在後廚,我去叫”,說著跑了進去。


    鄭炎和心洛迴到了小院,穎月剛好提著食盒迴來,看到鄭炎也沒說什麽,放下食盒拉著他去洗手,鄭炎還有些忐忑,怕穎月生氣,任由穎月抓著自己的手放到盆裏,


    穎月抬頭看著鄭炎有些閃躲的眼神微微一笑,拿沾著水的玉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臉,又眼神示意他旁邊還有心洛,鄭炎恍然,叫心洛過來洗手吃飯,這時穎月擰幹毛巾又輕柔的幫鄭炎擦了擦臉才作罷,又去把食盒裏的飯菜在桌子上擺開碗筷擺好,說是要去沏壺熱茶便走出去了,


    心洛死活不上桌吃飯,鄭炎隻得挑了兩個菜裝到盒子裏交給她讓她迴自己房間吃,一夜無話。


    日子一天天過去,按皇家規定,皇族子弟到十二歲的時候要進入國子監。


    國子監不同於宗學,宗學是由宗人府管理,授課的老師多為皇族成員,在做啟蒙學習和修行的時候還會講解鄭氏一族的發展曆程,以及曆史上各位有成就的先輩們的事跡,


    而國子監是由禮部管理,授課教授多為禮部官員和朝中大臣,在此學習的學子除了皇家子弟還有王侯公卿子弟以及功臣之後,所講內容其實和宗學差不多,隻是減少了皇族史增加了儒法經義王霸學說,還有治政之道的深度和發散性也很強。


    如果說宗學隻是啟蒙,國子監可以說是打基礎,為將來每個人選擇學習方向做準備。


    鄭炎在國子監的日子屬於平淡平庸,如此自然少不了緊迫和焦慮,因為國子監的學業和考試不是一般的嚴格,一年休息時間不會超過十天,一季一小考半年一中考一年一大考,隻要有一次不及格就會招來先生老師們的懲治,平時大家也是在戰戰兢兢謹小慎微中度過,


    當然,這隻限於鄭炎這種在及格線邊緣遊走的學生,還有那些大多數時候都及格無望的,除了國子監不放過以外,各自家族父母也不會姑息,不過好歹都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多燙幾次也就受下來了,如果再有幾個要好的倒黴蛋和你一起滾開水那就有些愜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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