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賦這幾個噴嚏打的,那叫一個酸爽。


    “肯定是哪個挨千刀的在背後說老子壞話!”


    劉賦這麽一罵,遠在漢都的劉老五立即打了個大噴嚏。


    從漢都到遼東,路程極遠,大約一千四百裏地,如果真正換算過來的話,其實遼東的位置和遼國在一條平行線上,都算是苦寒之地,這個季節露天尿尿如果尿的不夠快,連褲衩都給你凍上也不是不可能。


    哈口氣都能結冰的地方,劉賦看著自己這晃晃悠悠的豪華馬車,還有身後的八百餘名親兵和輜重,隻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張揚、太耀眼了些。


    劉賦選了一個身材跟自己相仿的侍衛,叫他代自己坐進馬車裏。


    “你就坐在車裏,隨車駕前往東王城,這一路上你就冒充本王,路過州府縣城不得停留,不要接見當地官吏,隻管繼續趕路就是。”


    劉賦安排妥當後,把蕭瀅兒叫出來,兩人準備微服私訪。


    整天坐在轎子裏實在太悶,何況,沿路的官員知道自己要前往遼東封地,必定夾道歡迎。


    那些官員們早已安排好一片“太平盛世”景象,不過都是些一葉障目的障眼法罷了。


    要想體察到真實的民情,得知民間百姓的真實苦處,劉賦還得自己出馬。


    何況以龍馬的速度,兩天時間足夠趕到封地,跟著馬車輜重一起走,卻得十幾二十天的時間,倒不如一路上寄情山水間來的有意思。


    一看到雄壯的龍馬,尤其是頭上還生有一對龍角,蕭瀅兒立即就愣住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生物,當場少女心泛濫,拉著龍馬不停的逗趣。


    劉賦在她小腦瓜上敲了一下:


    “空了你慢慢逗,現在要辦正事了,先把身上的華服換掉。”


    蕭瀅兒乖巧點頭,兩人換上一身長衫打扮,如此看上去就像是平常富家子弟的打扮,沒那麽顯眼了。


    一把尚方劍、一方王爺玉璽,兩人一匹龍馬這就上路了。


    龍馬撒開蹄子就跑,半天時間後,開始進入遼東地麵,這裏的土地明顯開始產生變化,全都是肥沃的黑土。


    按說黑土是最肥沃的土地,種莊稼能打上來的糧食是最多的。


    舉個例子,普通的土種小米,一畝產糧大概120斤,黑土最高可以達到300斤,這還是古代科技不發達的情況下。


    可劉賦把這一望無際的黑土地全都看了一遍,土地卻全都閑置著,明明已經到了播種的季節,卻就是無人耕種。


    就連蕭瀅兒也覺得奇怪:


    “我在家聽爺爺說,中原的黑土是天下最肥美的土地,人人爭破了頭皮去搶都搶不到。”


    “不是說搶不到嗎?怎麽這麽多地都沒人種呀?”


    劉賦指著遠處的幾排莊稼院看去,隻見在灰暗飄雪的天空下方,遠處幾排莊稼院上炊煙嫋嫋,正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以龍馬的腳力,到莊稼院並未耗費多大工夫。


    劉賦剛下馬朝一處莊稼院看去,就更覺奇怪了。


    這家莊戶人正在做飯,院兒裏還有個老太太,將從地裏摘上來的野菜鋪開晾幹。


    都已經到了吃野菜的情況了,怎麽卻不種地呢?


    “奶奶,我們路過這裏,天寒地凍的能討碗熱水喝嗎?”


    蕭瀅兒明顯知道劉賦心裏在想啥,這小妮子最會來事兒,一張嘴說出的話,就讓院兒裏的老奶奶笑的合不攏嘴。


    “好說,好說。”


    “就是你們穿著的這麽體麵,俺們院兒裏的熱水有,可別嫌俺家的水髒。”


    “瞧您說的哪裏話,您這是菩薩心腸,給我們一碗水喝這是救命的恩情,將來您是要升天做菩薩的,我們可不敢嫌棄您的水不好喝。”


    蕭瀅兒這張小嘴實在是太甜了,人老太太急忙放下野菜,跑去打井水然後用柴火燒。


    “奶奶,這野菜好吃嗎?”


    蕭瀅兒幫老人擺著野菜,順口問了一句。


    “嗐,不好吃也得吃啊,俺們這些野菜還不是現在吃的,現在哪兒舍得吃這個啊?先放在水裏煮一下,灑上一點粗鹽晾幹了變成鹹菜,能放好幾個月呢,等到了沒糧食要度饑荒的時候,才舍得拿出來吃上兩口,這樣一年才能挨下來,不至於餓死。”


    聽到老人的話,劉賦立即來到她家的廚房看去。


    來的路上劉賦就看見這裏的炊煙升騰了,裏麵顯然是有人在做飯的,可是為什麽不見人說話呢?


    進屋裏一看,原來屋裏還有一老一小。


    老人坐在角落裏生火,還有個小孩子年紀不大,可能就七八歲的模樣,正兩腳踩在凳子上做飯,而這孩子手裏的飯菜,是一點高粱麵就著剁碎了的樹根,正準備放進鍋裏蒸熟了當成餑餑吃。


    “小孩兒,這就是你們家今天的午飯嗎?”


    小孩這時點點頭,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嘴,原來他不會說話。


    挺好的孩子,是個啞巴。


    而屋裏燒火的老人,年紀大的耳背,聽不見外麵客人的話。


    劉賦隻覺得一陣悵然,詢問道:


    “奶奶,屋裏就這一家三口,沒別人了嗎?”


    “唉,沒別人了,五年前孩兒他爹被抓壯丁,給遼東王打仗去了,結果死在白石灘,連屍首都沒有找迴來。”


    “孩兒他娘……孩兒他娘貞烈啊,跳井死了,這孩子看到娘跳井,哭的嗓子啞了,從那以後再也說不出來話,我們家老伴兒年紀也大了,耳朵聾,現在就這一家三口了。”


    劉賦迴憶了一下,五年前那還是亂世紛爭的年代,遼東王後來被晉國所滅,八成兒就是那時候,兩位老人的兒子被抓去做壯丁死在戰場上的。


    孩子母親必然是受辱後不想活了,才跳井而死的。


    這個年代的很多事,根本沒辦法細想,隻要略微想一想,那就是人間慘劇,讓人心疼啊!


    劉賦這時候換了個話題:


    “奶奶,我看你們吃的是樹根就高粱麵,這門前不是成片的黑土地嗎?老兩口隨便種上兩分田的高粱,打上來的糧食也不必再吃樹根了啊?”


    蕭瀅兒頓時接話道:


    “是啊,這麽好的黑土地,荒廢著怪可惜的。”


    聽了這話,老人無奈歎了一口氣:


    “土地當然好啊,我們不是不想種,問題是沒命種,也沒人敢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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