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陽喝過的飲料裏麵有毒鼠強的味道!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引起了眾賓客更大的反應和恐慌。
孩子喝的飲料裏麵竟然摻有毒鼠強,這實在太可怕了!有人提議要報警,但更多的人則表示這件事情應該交給易家處理。
「飲料每個孩子都有份,而且都是何依親手給倒的,為什麽唯獨陽陽的飲料裏麵有毒鼠強!」蘇玉芝像一隻紅了眼的母獅子,直要撲上去跟何依拚命。「你該是有多麽見不得我家的陽陽好,竟然狠心對一個孩子下毒!」
何依穩穩神,冷聲反駁道:「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你憑什麽就一口咬定是我給陽陽的飲料麵下毒!」
「難道除了你還有旁人麽!」蘇玉芝恨不得要吃了何依。「上次陽陽打了婉婉,你一直懷恨在心,就挑唆寶寶和陽陽打架,害得兩個孩子都受了傷。你還不肯罷休,竟然又對孩子下毒!天吶,你的心是黑的麽!」
何依震驚又憤怒,她不知道陽陽中毒是什麽情況,但她給陽陽倒的飲料出了問題,這說明她很可能被人盯上了。「眾目睽睽之下,我怎麽可能給陽陽下毒呢!有監控麽?查看監控就是了!」
但很遺憾的是,那片飲料區域並沒有監控,是視線死角。
很快,警察趕到了,詢問了案情經過,然後也查看了現場的監控,同樣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而那杯有毒的飲料是何依親手倒給陽陽的,並且事發前,她的一雙兒女都跟陽陽起過爭執,因此她投毒的嫌疑最大。
「今天這樣的日子我竟然投毒?」何依氣極而笑,「我圖什麽呀!難道我就不嫌晦氣麽!」
蘇玉芝毫不相讓:「我怎麽知道你圖什麽!總之你對一個小孩子下毒手就是沒有人性!難不成……」說到這裏,她倒吸一口涼氣,恍然大悟地道:「難不成你覺得陽陽礙眼就想著除了他,就沒人跟你的孩子爭奪家產了!」
「你似乎把在國外流學的子喬給忘了!」易良擇冷冷地打斷蘇玉芝。「二叔並不是隻有陽陽一個兒子!」
「哼,除掉一個就少一個跟她爭家產的人!」蘇玉芝見易良擇幫著何依說話,她就伏在易顯宗的懷裏,嚎啕道:「我們可憐的陽陽,他怎麽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這話說得,似乎連易良擇也成了嫌疑人之一。
「這樣的好日子,弄出這樣的事情來,又是中毒又是嚎喪的,多晦氣!」易良擇潭眸隱隱閃過怒色。「必須得查個明白!假如被我找出來是誰在搞鬼,一定讓他後悔做下這樣的蠢事!」
易良擇話令眾賓客心中一動,本來覺得何依的嫌疑最大,但是今天這樣的日子的確不適合做這種事情,把好好的晚宴給搞砸了。她怎麽會做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呢!
但她的兩個孩子似乎跟陽陽頗有嫌隙,如果真是為了孩子間的矛盾一時氣不過下手,就不得而知了。
「玉芝,你冷靜些!事情還沒搞清楚之前你就一口咬定是何依下毒,這對她來說的確不太公平!」方雅琴勸道。「已經報警了,交給警方處理吧!反正我是不相信何依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就是她!除了她,沒有別人!」蘇玉芝認準了何依是兇手,同時宣布:「我不能接受一個心腸如此歹毒的女人嫁進易家,從此以後我的陽陽整天生活在死亡的陰影裏!假如她嫁進來,我就要帶著陽陽搬出去!」
易顯宗一聽就慌了,忙勸道:「你明知道老爺子和老太太都喜歡兒孫繞膝熱熱鬧鬧地住在一起,還提要帶著陽陽搬走,這不是成心惹二老生氣嘛!」
「我不管,什麽都不如陽陽的命更重要!這樣的蛇蠍女人,對陽陽下一次毒手,就可能再下第二次毒手!我不能拿陽陽的性命去冒險!」蘇玉芝抹著淚水,悲傷而絕望。「安琪已經那個樣子了,假如陽陽再出個好歹,我還怎麽活啊!」
「唉!」易顯宗十分無奈,兒子送進了醫院,妻子又尋死覓活的,他擔心真鬧出些什麽事情來後悔莫及。「別哭了!我們還是去醫院看看陽陽,等陽陽脫離危險,我們再商量解決問題的方法。陽陽是我的親生骨肉,我當然不會拿他的性命冒險的!」
言下之意,如果事情不能妥善解決,易顯宗也是同意帶著陽陽搬出去住的。也就是說,他也開始懷疑給陽陽下毒的人是何依了!
易顯宗帶著哭哭啼啼的蘇玉芝離開之後,整個晚宴算是徹底攪黃了。
何依從人人羨慕的準新娘變成了投毒嫌疑犯。隻要一天沒有找出真正的兇手,她就一天背負著這個罵名。而易家能否同意如期娶她進門,還是個未知數。
*
從兵荒馬亂的現場走出來,何依憋了滿肚子的氣,偏偏又不知道該找誰發泄。
她很清楚,自己掉進了一個早就設計好的陷阱裏麵——誘餌就是陽陽!
沒有監控作證,她就無法洗清自己的嫌疑。背負著投毒的嫌疑,別說嫁進易家,甚至會對她的名譽和生活造成很大的負麵影響。
「媽媽,」婉婉知道母親的心情很糟糕,小聲地安慰道:「我相信你沒有給陽陽的飲料裏麵下毒!」
何依心裏一酸又一甜。她蹲下身來,將婉婉摟進懷裏,輕聲嘆道:「隻有你一個人相信媽媽又有什麽用呢!」
「媽媽,我也相信!」另一個奶聲奶氣的童音響起,讓何依一怔。
她迴過頭,看到寶寶和易良擇就站在她和婉婉的後麵。喊她媽媽,並且宣布也相信她的就是寶寶。
何依忍俊不禁,又有些小激動。畢竟,寶寶肯喊她媽媽了!原則性極強的小傢夥終於肯承認她是他的媽媽了,哪怕她還差幾天才能嫁進易家,但小傢夥願意為她開個後門,沒有齊全的手續也認下她這個媽媽了。
將兩個寶貝一起抱進懷裏,何依每人吻了一下,開心又感動;「媽媽愛你們!」
這時,受到冷落的某人也開口了:「我也相信你!」
何依抬眸,正跟易良擇幽深的目光相撞,她心頭一跳,沒想到他會主動開口支持她。原以為青杏之死,他對她心存芥蒂看她倒黴也樂得袖手旁觀。再一想,她跟他原本就是夫妻榮辱與共,她被列為投毒嫌疑犯他的臉上當然不會有什麽光彩。因此他對她的支持其實是對他自己的支持吧!
「謝謝。」何依輕輕地道了聲謝,然後推開兩個孩子,慢慢站起身。「婉婉可能困了,我明天再去醫院探視奶奶吧!」
因為楚天翼被暫時收押,易良擇倒是放心何依帶走婉婉,但仍然不能掉以輕心。「我讓祁林送你們!」
「嗯。」孩子的安全最重要,何依沒有推辭。
易良擇看了看何依,又道:「別想多了,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何依點點頭,牽起了婉婉的小手。「婉婉,跟易叔叔和寶寶哥哥再見!」
還不等婉婉開口,易良擇就抗議:「寶寶都肯叫你媽媽了,婉婉還要叫我易叔叔!」
何依忍不住莞爾,有時候覺得易良擇極有城府,有時候卻覺得他像個孩子。不過,她仍然耐心地對易良擇說:「婉婉跟寶寶不一樣,她從小在狼窩裏長大的,我們倆都沒有陪伴她……多給她點兒時間適應和接受吧!」
聽到這裏,易良擇不由黯然,出於愧疚他也就不好說什麽了。對於這個從小在楚天翼身邊長大備受冷眼和薄待的孩子,他和何依都懷著極深的歉意和內疚。
祁林已經等在外麵,何依帶著婉婉上了車。再次迴眸,見易良擇和寶寶父子倆還站在原地目送她們離開。
她眼睛一陣酸澀,迴過頭,久久地沉默。
*
第二天,何依安排好了廠子裏的事情,就開車帶著婉婉去醫院裏探視易老太太和陽陽。
易老太太血壓穩定下來,已無大礙,滿屋子裏都是家人陪伴著。何依送來了果籃和花束,發現幾乎沒有地方置放。
陽陽在旁邊玩耍,看起來生龍活虎的,絲毫都看不出昨晚中毒送往醫院洗胃。
蘇玉芝見到何依進來就如臨大敵,趕緊將陽陽抱進懷裏,旁敲側擊地道:「陽陽命大死裏逃生,可是禁不起第二次投毒了!老太太身子弱也禁不起再次驚嚇,要我說,某些人還是少出現為妙吧!」
提起昨晚的事情,易敬業顯然十分晦氣,皺著眉頭看向何依。「警察找你錄口供了嗎?」
「該說的昨晚都說了!」何依不亢不卑,答道:「我沒有在飲料裏投毒,當然不怕一查到底!況且昨晚好好的晚宴攪得七零八落,我真不懂自己為何要做那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情呢!當著那麽多的賓客給孩子下毒,除非我是腦子壞掉了!再說,我對易家的情況又不了解,怎麽知道哪裏有監控,哪裏沒有監控呢!要我說,這更像是熟人作案吧!」
何依的話像針般刺得蘇玉芝不由跳起來:「你什麽意思?難道說我會給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毒麽!」
何依心裏一動,突然就想到了歷史上那些有名的毒婦,傳說武則天為陷害王皇後親手掐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諸如此類的野史!但這畢竟傳說中的故事,但凡有半分人性的哪裏做得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她也是一位母親,所以她根本就沒有懷疑過蘇玉芝。但蘇玉芝這樣嚷出來,倒顯得她有些心虛。
眨了眨眼睛,何依的語氣意味深長。「這個麽……在事情沒有查清之前不好說的!」
「你……」蘇玉芝差點兒氣暈過去,當即指著何依,咬牙切齒地發誓道:「小人之心!我若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讓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如果不是我做的,你就五雷轟頂,天誅地滅!」
「好了!」易老太太不由撫額,看起來十分頭疼。「就不能讓我老太婆清靜一會兒麽,總是吵嚷不休!」
何依隻好忍氣,道:「原本是想來探視奶奶卻不想吵到了奶奶,這都是我的錯。陽陽被人投毒,二嬸情緒激動些在所難免,我不該跟她吵!」
「嗯,這才是個大度懂事的姑娘!」易老太太看著何依,問道:「有沒有去警局了解下案情的進展!」
昨晚的投毒事件簡直就是一個大醜聞,在沒有找到兇手之前,作為第一嫌疑人,何依無疑有著無法推脫的嫌疑。現在,易家的長輩們就希望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找出投毒之人,既為陽陽討個公道,同時也洗清何依的嫌疑,順便恢復易家受損的名譽,讓雲城的上流階層相信,易家並沒有出現所謂為了利益內訌或者自相殘殺的醜事。
何依想了想,道:「我惦記著奶奶,先到這邊來了。等迴去的時候,再去趟警局!」
「難為你一直惦記著我和陽陽!我們都已經沒事了,現在就希望趕緊找出真正的兇手!」易老太太囑咐道:「你知道你二嬸愛子心切,就別跟她計較了!」
「好的,我不計較。」何依大度地笑了笑。其實,她真得不會跟蘇玉芝計較。關鍵是蘇玉芝跟她計較。
*
走出了熱鬧的特護病房,何依牽著婉婉的小手來到外麵的走廊上,推開一扇窗子,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想融入到這個複雜的大家庭並不容易。上次第一次進家門,婉婉就被陽陽用彈紀弓打破了額角。這次更過份,她竟然背負上了毒害二叔親兒子的罪名。
何依想到了蘇玉芝看似溫和寬容,實則精於算計。上次陽陽敢用彈弓打婉婉,她覺得並非表麵看來小孩子頑皮那麽簡單,肯定有人唆使。而這次的投毒……蘇玉芝有沒有搞鬼呢!
正想得出神,忽聽婉婉發出一聲驚喜的歡唿:「爸爸!」
何依心頭咯噔一跳,下意識地迴過頭,驚悚地看到楚天翼幽靈般立在她的身後。
他什麽時候過來的?他不是被法庭收押了麽!還是她看花眼了?
何依驚愕地張睫,不可置信地看著憑空出現的神秘男子。
婉婉已經撲到了楚天翼的身上,兩條小胳膊牢牢纏繞著他修長的腿,像隻粘人的小貓。「爸爸,你準備來接我和媽媽迴家了麽!你終於想通了!」
女孩興高采烈,雖然極度開心但對楚天翼的出現似乎並沒感到突然,而是篤定地笑道:「我就知道爸爸一定會來!」
何依隻覺得渾身冰涼,不斷地問自己到底哪裏出了錯。
她原以為就算婉婉暫時接受不了易良擇,至少已經存有好感,隨著他們相處時間越長肯定越熟悉。早晚有一天,婉婉會開口喊易良擇爸爸。
卻怎麽都想不到,婉婉遲遲不認易良擇這個爸爸也就罷了(時機未到),卻怎麽都想不到,她竟然一見到楚天翼就開心地喊他爸爸還毫無設防地一頭紮向他的懷裏。
楚天翼無視何依渾身炸毛般戒備和恐懼,他慢慢蹲下高大的身軀,溫柔地將婉婉擁進了自己的懷抱裏。「想爸爸了嗎?」
「嗯,」婉婉喜極而泣,不斷地用自己的小腦袋拱著楚天翼的胸膛,幸福地泣道:「爸爸,婉婉好想你好想你!」
楚天翼便不再說話,隻是擁著婉婉久久地沉默著。
何依渾身都在哆嗦,她想衝過去搶過婉婉,但身體卻僵硬到無法挪動,她想開口喊人,可是嗓子裏卻像堵了什麽東西,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
原本應該被法庭收押的楚天翼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婉婉竟然又迴到他的懷抱裏。
「爸爸,這次你是不是來接我和媽媽迴家的!」婉婉委屈地哽咽著,委屈地埋怨著:「你為什麽不早些來呢!」
媽媽差一點兒就要嫁給易叔叔了!小小的人兒根本無力去阻止。同時她又埋怨爸爸太狠心,非要置媽媽於死地。
一直讓婉婉糾結的是,為什麽易叔叔喜歡媽媽,爸爸就是不喜歡媽媽呢!一定是被蘇阿姨那個巫婆給迷惑住了!
楚天翼輕輕地推開了婉婉,打量著傷心且泣不成聲的女孩。他的俊目凝結一抹複雜的悵惘,許久輕聲問道:「你偷偷迴到家裏偷拿到了那個視頻,是你媽媽支使得你!」
婉婉小小的身體猛的一顫,像做錯事情抓了個現場正著,羞愧得無地自容。「我……我想讓你接迴媽媽!媽媽說,隻要拿迴了宅子,她答應永遠讓你住在那裏!」
小孩子的腦子如此簡單。因為爸爸一直不同意讓媽媽迴家,而媽媽則同意等她拿迴宅子還讓爸爸住在家裏。所以,婉婉就做出了這個她自認為很聰明的決定。
幫媽媽拿到了可以奪迴祖宅的視頻,這樣他們一家三口就可以一起生活在一起了。
楚天翼抬起頭,俊目如冰刀般射向何依,森聲道:「你就這樣利用婉婉!」
何依冷冷地睨著他,冷冷地哼道:「彼此彼此!」
當初他利用她吞併了何氏,間接害死了何依的父親何翰林;如今她利用婉婉拿迴了他犯罪的證據。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吧!
「卑鄙!」楚天翼大光其火。
「承蒙誇獎,不過跟閣下比起來,我甘拜下風!」何依毫不退讓。
楚天翼緩緩站起身,但一隻大手仍然挽著婉婉的小手,冷睨著何依:「雖然我落魄了,但取你的性命仍然綽綽有餘,信不信?」
何依絲毫不懼地拿起手機,問:「楚先生再重複一遍剛才的話好嗎?我沒聽清楚!」
楚天翼抿緊薄唇,目光像冰刃,幾乎要將何依淩遲。
「爸爸,我們可以迴家了麽!」婉婉生怕夜長夢多,就催促道:「帶著我和媽媽一起迴家吧!媽媽說過,她會讓你永遠在那裏住下去,絕不會趕你走的!」
太開心了!媽媽拿到了祖宅的所有權,並且同意爸爸一直在那裏住著。那麽她就可以帶著媽媽迴家嘍!就可以不用嫁給易叔叔了!
雖然婉婉對易叔叔存著一點兒愧疚之心,但跟她對爸爸的愛比起來,那點愧疚就算不得什麽了!
「爸爸當然會迴去的!但絕不是因為她的施捨!」楚天翼壓抑著怒氣,冷睨著何依。「那幢房子是爸爸的戰利品,我可以享受它也可以賣掉它!」
何依心頭一跳,立即反駁道:「你現在已經被法院控製,你名下的所有動產和不動產全部被封凍,不可能賣掉祖宅!」
她可以不違反對婉婉的承諾,允許楚天翼住在祖宅裏,但是她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祖宅被賣掉。那是何家的祖宅,是唯一擁有爸爸迴憶的地方,也是她幸福童年成長的地方,太多美好的迴憶,不能賣掉!
「嗬!」楚天翼冷笑:「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早下手呢!」
何依突然意識到,他極可能弄鬼。但她堅決相信他不會賣掉祖宅的。因為在他的眼裏,她早就是個廢人,根本不會提防她。
如果他真得賣掉了祖宅,也是最近的事情。很可能在日期上麵做了手腳。
「瞞天過海麽?」何依既然識破了他的伎倆,也就不再擔憂。「沒關係,反正現在鑑定筆跡時間的技術很發達,我就想看看你究竟是什麽時候簽的賣房合同!」
楚天翼發現何依真得變了!她變得犀利而敏銳,像隻狡猾無比的狐狸,他在她麵前半分都錯不得。
她十分篤定他在賣房合同的日期上麵做了假,掐住了他的七寸,讓他後麵的招數都施不出來了。
沒錯,他可以買通房產局做一些檔案的更改,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後期做假的合同,可以通過簽定筆跡來確定時間。
而他並不能隻手遮天,因為還有易良擇!
當著婉婉的麵,何依盡量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不願跟楚天翼撕破臉。「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反正你一直住在裏麵。無論它有沒有過戶到我的名下,你都可以一直住下去,這是我答應婉婉的!不過,現在請你鬆開婉婉,我要帶她迴去了!」
婉婉一聽何依要帶走她,小手趕緊抓得更緊。「爸爸,你接我和媽媽迴家!」
在孩子看來,隻要楚天翼開口讓步,媽媽就會帶著她迴家的!因為他們是一家人啊!
楚天翼一時間紅了眼眶,欲言又止。
「婉婉,你怎麽了!」何依怒極而笑,笑得極輕極柔。「為什麽要逼他呢!不如讓他迴去仔細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做決定。現在到媽媽的身邊來,媽媽帶你迴家!」
婉婉攥著楚天翼的大手,怎麽都不捨得鬆開。「媽媽,我好想你們能在一起!爸爸求求你了,讓媽媽迴家吧!我的食物可以分一半給媽媽,媽媽吃得很少很少!」
楚天翼喉節竄動,所有話語都噎在了嗓子眼裏。
「婉婉,你這樣就不對了!」何依忍住快要氣炸的心肺,用盡她所有的溫柔和耐性對孩子勸道:「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想法和決定,你這樣讓他很為難!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來,我們迴去吧!」
盡管很難過,但婉婉能說的都說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她無法打動一個冰山一般的男人,媽媽也不能夠。婉婉頹然地鬆開了楚天翼,卻發現他仍然牢牢握住她。
「婉婉,跟爸爸迴去!」楚天翼用盡生平的溫柔懇求婉婉。「爸爸不能沒有你!爸爸……」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心裏的那句話:「爸爸愛你!」
——爸爸愛你!
這是楚天翼第一次對婉婉表白自己對她的感情!因為他從來都是個淡漠到近乎冷酷的男人,所有情緒內斂,表麵看起來永遠都冷冰冰的!
直到今天,他終於肯放下所有的冷傲,動情地對婉婉說一句——爸爸愛你!
顯然,婉婉被他給驚到了!女孩記憶裏從沒有過這樣的情景迴憶,爸爸深情地向她訴說他對她的愛意,簡直就是夢裏的景象。女孩激動到熱淚盈眶,終於再次生騰起對他的難捨和眷戀。「爸爸……」
「楚天翼,」何依克製住震驚和暴怒,哪怕銀牙咬到發酸,她仍然笑意吟吟不露痕跡。她的聲音輕柔又緩慢,如泉水泠泠蕩滌著人心底的煩躁和衝動。「假如你真得愛婉婉,就把她外公的財產還給她吧!祖宅還有何氏公司,都被你給吞併了,那可都是婉婉的呀!」
婉婉大眼睛眨啊眨,不小心滾落一滴淚。「爸爸,媽媽說那幢房是我的!為什麽蘇阿姨可以住在那裏,她還可以隨意打罵我呢!我才是那裏的小主人,不是麽!」
楚天翼頓時感覺臉頰熱辣辣的,無地自容。他在做什麽?打親情牌贏得婉婉的同情和可憐嗎?
冷冷地鬆開了婉婉,楚天翼轉過身去。「那些是何翰林欠我們楚家的!」
「不!」何依趕緊挽住婉婉的小手,助攻的話語毫不含糊。「那是你欠婉婉!一邊口口聲聲說著愛她,一邊侵奪她外公留下的遺產,楚天翼……你這樣太不厚道了吧!還是明欺孩子不懂事啊!她年齡雖小,但她並不蠢!」
「閉嘴!」楚天翼大光其火,再次轉過身的時候,他手裏握著一把手槍。
「啊!」婉婉驚叫著撲進了何依的懷裏。
何依趕緊抱住她,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後,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這是在醫院裏!假如你殺了我,你也活不成的!」
「我警告你!」楚天翼的情緒快要失控,咬牙切齒。「我要殺了你易如反掌,你最好小心點,別惹我!」
何依聰明地保持沉默,不敢再刺激他。現在的楚天翼四麵楚歌,處境十分困窘狼狽。假如一時想不開……她真得不想給他陪葬!
「迴去跟易良擇說,何家的財產我可以還給你,但婉婉不能!她是我養大的,他沒有權利奪走她!」楚天翼神情激忿,俊美的五官都因為仇恨和憤怒而扭轉變形。「婉婉是我的!」
「噢,是麽!」一個清冷的聲音在楚天翼的身後響起,充滿了不屑和慍惱。「楚天翼,你果然越來越不要臉了!」
楚天翼心頭一驚,飛快轉身,手裏持的槍就射向了出聲說話之人。他剛才聽得清清楚楚,在他身後說話的人是易良擇。
「啾!」子彈輕響,這是無聲手槍,發出的聲音極小。看樣子,他帶著這把手槍來找何依,的確是動了殺心的!
楚天翼對自己的槍法有信心,但是開槍射擊的上剎那,他的手腕被某個東西重重一砸,槍口就失了準星。
槍響過後,並沒有擊中目標。一旦失去了先機,就會徹底陷入被動。尤其是遇到的對手叫易良擇!
易良擇砸掉了楚天翼的手槍,兩個人轉眼間就打到了一起。
何依略略猶豫了一下,考慮要不要帶著婉婉離開。
「不要打我爸爸!」婉婉顫聲要求,「易叔叔,你不要打我爸爸!」
可能是被這句話刺激到,易良擇發揮有點兒失常,竟然挨了楚天翼重重一擊,健軀踉蹌,後退了好幾步。
何依見楚天翼想著俯身去揀槍,她趕緊鬆開了婉婉,飛起一腳,將地上的槍踢向易良擇。「接著!」
易良擇動作麻利地俯身揀起手機,槍口準確無誤地指向楚天翼。「別動!我不會打死你,但是你若再敢動一下,我就打殘你身體的某一部分!正當自衛嘛,隻要沒打死你,隨便哪裏都可以打的!」
楚天翼氣得臉色鐵青,恨恨地看向何依。「賤人!」
何依微微彎唇,迴敬道:「賤人就是你吧!拿著槍來找我和婉婉,用心該是何等歹毒!婉婉可以被你矇騙一時,但你註定矇騙不了她一世。還以為她是過去那個任由你揉扁搓圓的小孩子嗎?有我和她的爸爸在,你休想再傷她一根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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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喝的飲料裏麵竟然摻有毒鼠強,這實在太可怕了!有人提議要報警,但更多的人則表示這件事情應該交給易家處理。
「飲料每個孩子都有份,而且都是何依親手給倒的,為什麽唯獨陽陽的飲料裏麵有毒鼠強!」蘇玉芝像一隻紅了眼的母獅子,直要撲上去跟何依拚命。「你該是有多麽見不得我家的陽陽好,竟然狠心對一個孩子下毒!」
何依穩穩神,冷聲反駁道:「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你憑什麽就一口咬定是我給陽陽的飲料麵下毒!」
「難道除了你還有旁人麽!」蘇玉芝恨不得要吃了何依。「上次陽陽打了婉婉,你一直懷恨在心,就挑唆寶寶和陽陽打架,害得兩個孩子都受了傷。你還不肯罷休,竟然又對孩子下毒!天吶,你的心是黑的麽!」
何依震驚又憤怒,她不知道陽陽中毒是什麽情況,但她給陽陽倒的飲料出了問題,這說明她很可能被人盯上了。「眾目睽睽之下,我怎麽可能給陽陽下毒呢!有監控麽?查看監控就是了!」
但很遺憾的是,那片飲料區域並沒有監控,是視線死角。
很快,警察趕到了,詢問了案情經過,然後也查看了現場的監控,同樣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而那杯有毒的飲料是何依親手倒給陽陽的,並且事發前,她的一雙兒女都跟陽陽起過爭執,因此她投毒的嫌疑最大。
「今天這樣的日子我竟然投毒?」何依氣極而笑,「我圖什麽呀!難道我就不嫌晦氣麽!」
蘇玉芝毫不相讓:「我怎麽知道你圖什麽!總之你對一個小孩子下毒手就是沒有人性!難不成……」說到這裏,她倒吸一口涼氣,恍然大悟地道:「難不成你覺得陽陽礙眼就想著除了他,就沒人跟你的孩子爭奪家產了!」
「你似乎把在國外流學的子喬給忘了!」易良擇冷冷地打斷蘇玉芝。「二叔並不是隻有陽陽一個兒子!」
「哼,除掉一個就少一個跟她爭家產的人!」蘇玉芝見易良擇幫著何依說話,她就伏在易顯宗的懷裏,嚎啕道:「我們可憐的陽陽,他怎麽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這話說得,似乎連易良擇也成了嫌疑人之一。
「這樣的好日子,弄出這樣的事情來,又是中毒又是嚎喪的,多晦氣!」易良擇潭眸隱隱閃過怒色。「必須得查個明白!假如被我找出來是誰在搞鬼,一定讓他後悔做下這樣的蠢事!」
易良擇話令眾賓客心中一動,本來覺得何依的嫌疑最大,但是今天這樣的日子的確不適合做這種事情,把好好的晚宴給搞砸了。她怎麽會做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呢!
但她的兩個孩子似乎跟陽陽頗有嫌隙,如果真是為了孩子間的矛盾一時氣不過下手,就不得而知了。
「玉芝,你冷靜些!事情還沒搞清楚之前你就一口咬定是何依下毒,這對她來說的確不太公平!」方雅琴勸道。「已經報警了,交給警方處理吧!反正我是不相信何依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就是她!除了她,沒有別人!」蘇玉芝認準了何依是兇手,同時宣布:「我不能接受一個心腸如此歹毒的女人嫁進易家,從此以後我的陽陽整天生活在死亡的陰影裏!假如她嫁進來,我就要帶著陽陽搬出去!」
易顯宗一聽就慌了,忙勸道:「你明知道老爺子和老太太都喜歡兒孫繞膝熱熱鬧鬧地住在一起,還提要帶著陽陽搬走,這不是成心惹二老生氣嘛!」
「我不管,什麽都不如陽陽的命更重要!這樣的蛇蠍女人,對陽陽下一次毒手,就可能再下第二次毒手!我不能拿陽陽的性命去冒險!」蘇玉芝抹著淚水,悲傷而絕望。「安琪已經那個樣子了,假如陽陽再出個好歹,我還怎麽活啊!」
「唉!」易顯宗十分無奈,兒子送進了醫院,妻子又尋死覓活的,他擔心真鬧出些什麽事情來後悔莫及。「別哭了!我們還是去醫院看看陽陽,等陽陽脫離危險,我們再商量解決問題的方法。陽陽是我的親生骨肉,我當然不會拿他的性命冒險的!」
言下之意,如果事情不能妥善解決,易顯宗也是同意帶著陽陽搬出去住的。也就是說,他也開始懷疑給陽陽下毒的人是何依了!
易顯宗帶著哭哭啼啼的蘇玉芝離開之後,整個晚宴算是徹底攪黃了。
何依從人人羨慕的準新娘變成了投毒嫌疑犯。隻要一天沒有找出真正的兇手,她就一天背負著這個罵名。而易家能否同意如期娶她進門,還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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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兵荒馬亂的現場走出來,何依憋了滿肚子的氣,偏偏又不知道該找誰發泄。
她很清楚,自己掉進了一個早就設計好的陷阱裏麵——誘餌就是陽陽!
沒有監控作證,她就無法洗清自己的嫌疑。背負著投毒的嫌疑,別說嫁進易家,甚至會對她的名譽和生活造成很大的負麵影響。
「媽媽,」婉婉知道母親的心情很糟糕,小聲地安慰道:「我相信你沒有給陽陽的飲料裏麵下毒!」
何依心裏一酸又一甜。她蹲下身來,將婉婉摟進懷裏,輕聲嘆道:「隻有你一個人相信媽媽又有什麽用呢!」
「媽媽,我也相信!」另一個奶聲奶氣的童音響起,讓何依一怔。
她迴過頭,看到寶寶和易良擇就站在她和婉婉的後麵。喊她媽媽,並且宣布也相信她的就是寶寶。
何依忍俊不禁,又有些小激動。畢竟,寶寶肯喊她媽媽了!原則性極強的小傢夥終於肯承認她是他的媽媽了,哪怕她還差幾天才能嫁進易家,但小傢夥願意為她開個後門,沒有齊全的手續也認下她這個媽媽了。
將兩個寶貝一起抱進懷裏,何依每人吻了一下,開心又感動;「媽媽愛你們!」
這時,受到冷落的某人也開口了:「我也相信你!」
何依抬眸,正跟易良擇幽深的目光相撞,她心頭一跳,沒想到他會主動開口支持她。原以為青杏之死,他對她心存芥蒂看她倒黴也樂得袖手旁觀。再一想,她跟他原本就是夫妻榮辱與共,她被列為投毒嫌疑犯他的臉上當然不會有什麽光彩。因此他對她的支持其實是對他自己的支持吧!
「謝謝。」何依輕輕地道了聲謝,然後推開兩個孩子,慢慢站起身。「婉婉可能困了,我明天再去醫院探視奶奶吧!」
因為楚天翼被暫時收押,易良擇倒是放心何依帶走婉婉,但仍然不能掉以輕心。「我讓祁林送你們!」
「嗯。」孩子的安全最重要,何依沒有推辭。
易良擇看了看何依,又道:「別想多了,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何依點點頭,牽起了婉婉的小手。「婉婉,跟易叔叔和寶寶哥哥再見!」
還不等婉婉開口,易良擇就抗議:「寶寶都肯叫你媽媽了,婉婉還要叫我易叔叔!」
何依忍不住莞爾,有時候覺得易良擇極有城府,有時候卻覺得他像個孩子。不過,她仍然耐心地對易良擇說:「婉婉跟寶寶不一樣,她從小在狼窩裏長大的,我們倆都沒有陪伴她……多給她點兒時間適應和接受吧!」
聽到這裏,易良擇不由黯然,出於愧疚他也就不好說什麽了。對於這個從小在楚天翼身邊長大備受冷眼和薄待的孩子,他和何依都懷著極深的歉意和內疚。
祁林已經等在外麵,何依帶著婉婉上了車。再次迴眸,見易良擇和寶寶父子倆還站在原地目送她們離開。
她眼睛一陣酸澀,迴過頭,久久地沉默。
*
第二天,何依安排好了廠子裏的事情,就開車帶著婉婉去醫院裏探視易老太太和陽陽。
易老太太血壓穩定下來,已無大礙,滿屋子裏都是家人陪伴著。何依送來了果籃和花束,發現幾乎沒有地方置放。
陽陽在旁邊玩耍,看起來生龍活虎的,絲毫都看不出昨晚中毒送往醫院洗胃。
蘇玉芝見到何依進來就如臨大敵,趕緊將陽陽抱進懷裏,旁敲側擊地道:「陽陽命大死裏逃生,可是禁不起第二次投毒了!老太太身子弱也禁不起再次驚嚇,要我說,某些人還是少出現為妙吧!」
提起昨晚的事情,易敬業顯然十分晦氣,皺著眉頭看向何依。「警察找你錄口供了嗎?」
「該說的昨晚都說了!」何依不亢不卑,答道:「我沒有在飲料裏投毒,當然不怕一查到底!況且昨晚好好的晚宴攪得七零八落,我真不懂自己為何要做那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情呢!當著那麽多的賓客給孩子下毒,除非我是腦子壞掉了!再說,我對易家的情況又不了解,怎麽知道哪裏有監控,哪裏沒有監控呢!要我說,這更像是熟人作案吧!」
何依的話像針般刺得蘇玉芝不由跳起來:「你什麽意思?難道說我會給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毒麽!」
何依心裏一動,突然就想到了歷史上那些有名的毒婦,傳說武則天為陷害王皇後親手掐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諸如此類的野史!但這畢竟傳說中的故事,但凡有半分人性的哪裏做得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她也是一位母親,所以她根本就沒有懷疑過蘇玉芝。但蘇玉芝這樣嚷出來,倒顯得她有些心虛。
眨了眨眼睛,何依的語氣意味深長。「這個麽……在事情沒有查清之前不好說的!」
「你……」蘇玉芝差點兒氣暈過去,當即指著何依,咬牙切齒地發誓道:「小人之心!我若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讓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如果不是我做的,你就五雷轟頂,天誅地滅!」
「好了!」易老太太不由撫額,看起來十分頭疼。「就不能讓我老太婆清靜一會兒麽,總是吵嚷不休!」
何依隻好忍氣,道:「原本是想來探視奶奶卻不想吵到了奶奶,這都是我的錯。陽陽被人投毒,二嬸情緒激動些在所難免,我不該跟她吵!」
「嗯,這才是個大度懂事的姑娘!」易老太太看著何依,問道:「有沒有去警局了解下案情的進展!」
昨晚的投毒事件簡直就是一個大醜聞,在沒有找到兇手之前,作為第一嫌疑人,何依無疑有著無法推脫的嫌疑。現在,易家的長輩們就希望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找出投毒之人,既為陽陽討個公道,同時也洗清何依的嫌疑,順便恢復易家受損的名譽,讓雲城的上流階層相信,易家並沒有出現所謂為了利益內訌或者自相殘殺的醜事。
何依想了想,道:「我惦記著奶奶,先到這邊來了。等迴去的時候,再去趟警局!」
「難為你一直惦記著我和陽陽!我們都已經沒事了,現在就希望趕緊找出真正的兇手!」易老太太囑咐道:「你知道你二嬸愛子心切,就別跟她計較了!」
「好的,我不計較。」何依大度地笑了笑。其實,她真得不會跟蘇玉芝計較。關鍵是蘇玉芝跟她計較。
*
走出了熱鬧的特護病房,何依牽著婉婉的小手來到外麵的走廊上,推開一扇窗子,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想融入到這個複雜的大家庭並不容易。上次第一次進家門,婉婉就被陽陽用彈紀弓打破了額角。這次更過份,她竟然背負上了毒害二叔親兒子的罪名。
何依想到了蘇玉芝看似溫和寬容,實則精於算計。上次陽陽敢用彈弓打婉婉,她覺得並非表麵看來小孩子頑皮那麽簡單,肯定有人唆使。而這次的投毒……蘇玉芝有沒有搞鬼呢!
正想得出神,忽聽婉婉發出一聲驚喜的歡唿:「爸爸!」
何依心頭咯噔一跳,下意識地迴過頭,驚悚地看到楚天翼幽靈般立在她的身後。
他什麽時候過來的?他不是被法庭收押了麽!還是她看花眼了?
何依驚愕地張睫,不可置信地看著憑空出現的神秘男子。
婉婉已經撲到了楚天翼的身上,兩條小胳膊牢牢纏繞著他修長的腿,像隻粘人的小貓。「爸爸,你準備來接我和媽媽迴家了麽!你終於想通了!」
女孩興高采烈,雖然極度開心但對楚天翼的出現似乎並沒感到突然,而是篤定地笑道:「我就知道爸爸一定會來!」
何依隻覺得渾身冰涼,不斷地問自己到底哪裏出了錯。
她原以為就算婉婉暫時接受不了易良擇,至少已經存有好感,隨著他們相處時間越長肯定越熟悉。早晚有一天,婉婉會開口喊易良擇爸爸。
卻怎麽都想不到,婉婉遲遲不認易良擇這個爸爸也就罷了(時機未到),卻怎麽都想不到,她竟然一見到楚天翼就開心地喊他爸爸還毫無設防地一頭紮向他的懷裏。
楚天翼無視何依渾身炸毛般戒備和恐懼,他慢慢蹲下高大的身軀,溫柔地將婉婉擁進了自己的懷抱裏。「想爸爸了嗎?」
「嗯,」婉婉喜極而泣,不斷地用自己的小腦袋拱著楚天翼的胸膛,幸福地泣道:「爸爸,婉婉好想你好想你!」
楚天翼便不再說話,隻是擁著婉婉久久地沉默著。
何依渾身都在哆嗦,她想衝過去搶過婉婉,但身體卻僵硬到無法挪動,她想開口喊人,可是嗓子裏卻像堵了什麽東西,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
原本應該被法庭收押的楚天翼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婉婉竟然又迴到他的懷抱裏。
「爸爸,這次你是不是來接我和媽媽迴家的!」婉婉委屈地哽咽著,委屈地埋怨著:「你為什麽不早些來呢!」
媽媽差一點兒就要嫁給易叔叔了!小小的人兒根本無力去阻止。同時她又埋怨爸爸太狠心,非要置媽媽於死地。
一直讓婉婉糾結的是,為什麽易叔叔喜歡媽媽,爸爸就是不喜歡媽媽呢!一定是被蘇阿姨那個巫婆給迷惑住了!
楚天翼輕輕地推開了婉婉,打量著傷心且泣不成聲的女孩。他的俊目凝結一抹複雜的悵惘,許久輕聲問道:「你偷偷迴到家裏偷拿到了那個視頻,是你媽媽支使得你!」
婉婉小小的身體猛的一顫,像做錯事情抓了個現場正著,羞愧得無地自容。「我……我想讓你接迴媽媽!媽媽說,隻要拿迴了宅子,她答應永遠讓你住在那裏!」
小孩子的腦子如此簡單。因為爸爸一直不同意讓媽媽迴家,而媽媽則同意等她拿迴宅子還讓爸爸住在家裏。所以,婉婉就做出了這個她自認為很聰明的決定。
幫媽媽拿到了可以奪迴祖宅的視頻,這樣他們一家三口就可以一起生活在一起了。
楚天翼抬起頭,俊目如冰刀般射向何依,森聲道:「你就這樣利用婉婉!」
何依冷冷地睨著他,冷冷地哼道:「彼此彼此!」
當初他利用她吞併了何氏,間接害死了何依的父親何翰林;如今她利用婉婉拿迴了他犯罪的證據。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吧!
「卑鄙!」楚天翼大光其火。
「承蒙誇獎,不過跟閣下比起來,我甘拜下風!」何依毫不退讓。
楚天翼緩緩站起身,但一隻大手仍然挽著婉婉的小手,冷睨著何依:「雖然我落魄了,但取你的性命仍然綽綽有餘,信不信?」
何依絲毫不懼地拿起手機,問:「楚先生再重複一遍剛才的話好嗎?我沒聽清楚!」
楚天翼抿緊薄唇,目光像冰刃,幾乎要將何依淩遲。
「爸爸,我們可以迴家了麽!」婉婉生怕夜長夢多,就催促道:「帶著我和媽媽一起迴家吧!媽媽說過,她會讓你永遠在那裏住下去,絕不會趕你走的!」
太開心了!媽媽拿到了祖宅的所有權,並且同意爸爸一直在那裏住著。那麽她就可以帶著媽媽迴家嘍!就可以不用嫁給易叔叔了!
雖然婉婉對易叔叔存著一點兒愧疚之心,但跟她對爸爸的愛比起來,那點愧疚就算不得什麽了!
「爸爸當然會迴去的!但絕不是因為她的施捨!」楚天翼壓抑著怒氣,冷睨著何依。「那幢房子是爸爸的戰利品,我可以享受它也可以賣掉它!」
何依心頭一跳,立即反駁道:「你現在已經被法院控製,你名下的所有動產和不動產全部被封凍,不可能賣掉祖宅!」
她可以不違反對婉婉的承諾,允許楚天翼住在祖宅裏,但是她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祖宅被賣掉。那是何家的祖宅,是唯一擁有爸爸迴憶的地方,也是她幸福童年成長的地方,太多美好的迴憶,不能賣掉!
「嗬!」楚天翼冷笑:「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早下手呢!」
何依突然意識到,他極可能弄鬼。但她堅決相信他不會賣掉祖宅的。因為在他的眼裏,她早就是個廢人,根本不會提防她。
如果他真得賣掉了祖宅,也是最近的事情。很可能在日期上麵做了手腳。
「瞞天過海麽?」何依既然識破了他的伎倆,也就不再擔憂。「沒關係,反正現在鑑定筆跡時間的技術很發達,我就想看看你究竟是什麽時候簽的賣房合同!」
楚天翼發現何依真得變了!她變得犀利而敏銳,像隻狡猾無比的狐狸,他在她麵前半分都錯不得。
她十分篤定他在賣房合同的日期上麵做了假,掐住了他的七寸,讓他後麵的招數都施不出來了。
沒錯,他可以買通房產局做一些檔案的更改,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後期做假的合同,可以通過簽定筆跡來確定時間。
而他並不能隻手遮天,因為還有易良擇!
當著婉婉的麵,何依盡量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不願跟楚天翼撕破臉。「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反正你一直住在裏麵。無論它有沒有過戶到我的名下,你都可以一直住下去,這是我答應婉婉的!不過,現在請你鬆開婉婉,我要帶她迴去了!」
婉婉一聽何依要帶走她,小手趕緊抓得更緊。「爸爸,你接我和媽媽迴家!」
在孩子看來,隻要楚天翼開口讓步,媽媽就會帶著她迴家的!因為他們是一家人啊!
楚天翼一時間紅了眼眶,欲言又止。
「婉婉,你怎麽了!」何依怒極而笑,笑得極輕極柔。「為什麽要逼他呢!不如讓他迴去仔細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做決定。現在到媽媽的身邊來,媽媽帶你迴家!」
婉婉攥著楚天翼的大手,怎麽都不捨得鬆開。「媽媽,我好想你們能在一起!爸爸求求你了,讓媽媽迴家吧!我的食物可以分一半給媽媽,媽媽吃得很少很少!」
楚天翼喉節竄動,所有話語都噎在了嗓子眼裏。
「婉婉,你這樣就不對了!」何依忍住快要氣炸的心肺,用盡她所有的溫柔和耐性對孩子勸道:「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想法和決定,你這樣讓他很為難!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來,我們迴去吧!」
盡管很難過,但婉婉能說的都說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她無法打動一個冰山一般的男人,媽媽也不能夠。婉婉頹然地鬆開了楚天翼,卻發現他仍然牢牢握住她。
「婉婉,跟爸爸迴去!」楚天翼用盡生平的溫柔懇求婉婉。「爸爸不能沒有你!爸爸……」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心裏的那句話:「爸爸愛你!」
——爸爸愛你!
這是楚天翼第一次對婉婉表白自己對她的感情!因為他從來都是個淡漠到近乎冷酷的男人,所有情緒內斂,表麵看起來永遠都冷冰冰的!
直到今天,他終於肯放下所有的冷傲,動情地對婉婉說一句——爸爸愛你!
顯然,婉婉被他給驚到了!女孩記憶裏從沒有過這樣的情景迴憶,爸爸深情地向她訴說他對她的愛意,簡直就是夢裏的景象。女孩激動到熱淚盈眶,終於再次生騰起對他的難捨和眷戀。「爸爸……」
「楚天翼,」何依克製住震驚和暴怒,哪怕銀牙咬到發酸,她仍然笑意吟吟不露痕跡。她的聲音輕柔又緩慢,如泉水泠泠蕩滌著人心底的煩躁和衝動。「假如你真得愛婉婉,就把她外公的財產還給她吧!祖宅還有何氏公司,都被你給吞併了,那可都是婉婉的呀!」
婉婉大眼睛眨啊眨,不小心滾落一滴淚。「爸爸,媽媽說那幢房是我的!為什麽蘇阿姨可以住在那裏,她還可以隨意打罵我呢!我才是那裏的小主人,不是麽!」
楚天翼頓時感覺臉頰熱辣辣的,無地自容。他在做什麽?打親情牌贏得婉婉的同情和可憐嗎?
冷冷地鬆開了婉婉,楚天翼轉過身去。「那些是何翰林欠我們楚家的!」
「不!」何依趕緊挽住婉婉的小手,助攻的話語毫不含糊。「那是你欠婉婉!一邊口口聲聲說著愛她,一邊侵奪她外公留下的遺產,楚天翼……你這樣太不厚道了吧!還是明欺孩子不懂事啊!她年齡雖小,但她並不蠢!」
「閉嘴!」楚天翼大光其火,再次轉過身的時候,他手裏握著一把手槍。
「啊!」婉婉驚叫著撲進了何依的懷裏。
何依趕緊抱住她,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後,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這是在醫院裏!假如你殺了我,你也活不成的!」
「我警告你!」楚天翼的情緒快要失控,咬牙切齒。「我要殺了你易如反掌,你最好小心點,別惹我!」
何依聰明地保持沉默,不敢再刺激他。現在的楚天翼四麵楚歌,處境十分困窘狼狽。假如一時想不開……她真得不想給他陪葬!
「迴去跟易良擇說,何家的財產我可以還給你,但婉婉不能!她是我養大的,他沒有權利奪走她!」楚天翼神情激忿,俊美的五官都因為仇恨和憤怒而扭轉變形。「婉婉是我的!」
「噢,是麽!」一個清冷的聲音在楚天翼的身後響起,充滿了不屑和慍惱。「楚天翼,你果然越來越不要臉了!」
楚天翼心頭一驚,飛快轉身,手裏持的槍就射向了出聲說話之人。他剛才聽得清清楚楚,在他身後說話的人是易良擇。
「啾!」子彈輕響,這是無聲手槍,發出的聲音極小。看樣子,他帶著這把手槍來找何依,的確是動了殺心的!
楚天翼對自己的槍法有信心,但是開槍射擊的上剎那,他的手腕被某個東西重重一砸,槍口就失了準星。
槍響過後,並沒有擊中目標。一旦失去了先機,就會徹底陷入被動。尤其是遇到的對手叫易良擇!
易良擇砸掉了楚天翼的手槍,兩個人轉眼間就打到了一起。
何依略略猶豫了一下,考慮要不要帶著婉婉離開。
「不要打我爸爸!」婉婉顫聲要求,「易叔叔,你不要打我爸爸!」
可能是被這句話刺激到,易良擇發揮有點兒失常,竟然挨了楚天翼重重一擊,健軀踉蹌,後退了好幾步。
何依見楚天翼想著俯身去揀槍,她趕緊鬆開了婉婉,飛起一腳,將地上的槍踢向易良擇。「接著!」
易良擇動作麻利地俯身揀起手機,槍口準確無誤地指向楚天翼。「別動!我不會打死你,但是你若再敢動一下,我就打殘你身體的某一部分!正當自衛嘛,隻要沒打死你,隨便哪裏都可以打的!」
楚天翼氣得臉色鐵青,恨恨地看向何依。「賤人!」
何依微微彎唇,迴敬道:「賤人就是你吧!拿著槍來找我和婉婉,用心該是何等歹毒!婉婉可以被你矇騙一時,但你註定矇騙不了她一世。還以為她是過去那個任由你揉扁搓圓的小孩子嗎?有我和她的爸爸在,你休想再傷她一根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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