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忘情,乃道家至高心法。


    忘情忘我,化天地,見眾生,淩萬物而超脫,是與天人合一並列的道家秘境。


    此刻,葉淩天向前壓來,毫無疑問,他所修之法便是太上忘情,雖無靈力在身,卻與天地大勢相合,言行皆法。


    “想殺我,恐怕沒那麽容易!”


    薑青瑤俏臉生寒,眸中殺氣大增,一頭如雲的青絲飛舞,無數細小的流光隨之飛出,化為飛劍漫天飛舞。


    “傳言蜀山以禦劍術獨步天下,很好,我雖年長你許多,但受人間環境限製,並無靈力在身,你在那個世界想必也是天資橫溢之輩,今日我雖占據些許主場優勢,倒也算很公平。”


    葉淩天依舊麵無表情,但氣勢卻愈發淩人起來,宛如一座大山橫在前方,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漫天流光飛舞,但多數飛劍還未靠近他,便迅速灰暗了下去,失去所有光華,一點點化為飛灰。


    薑青瑤眼神一凜,知道這天地失色的恐怖之處,在身邊形成一片絕對領域,化繁為簡,更是能定住人的軀體與魂魄,像陷入泥沼般無法動彈。


    “通碧,折鏡,斷魄,墜明,朝露……”


    思及於此,薑青瑤卻依舊不顯慌亂,隨著劍名不斷念出,前前後後,一共十幾柄巴掌長的秀劍飛出,飛馳天地,這些才是她的本命飛劍,也是最強的倚仗。


    “櫻劫,你也去!”


    不遠處,葉晨默運玄功,身體一寸寸被點亮,終於擺脫了出來,他意念一動,一柄翠綠的秀劍盤旋而去,閃爍著成片的雷霆。


    “都說女生外向,想不到你也向著外人。”


    葉淩天微微皺眉,身形一陣閃爍後消失不見,而他方才所立身之地,一道道雷霆劈落下來,都被他盡數躲了過去。


    “大伯,你瘋了不成?”


    葉晨解開天地失色後,怒聲質問道。


    “修太上忘情的,本就沒幾個正常人!”


    薑青瑤更是冷笑連連,同時也在拉開距離,想衝下堤壩,此地無法禦空,很多手段無法施展開來。


    “太上忘情……”


    葉晨一怔,心裏有一道閃電劃過,像是隱隱抓住了什麽,而後恍然大悟似的驚唿了起來,“原來你就是那個渣男,額……”


    聞聽此言,葉淩天眉頭一挑,但麵對如此辱罵的言語,卻並未動怒,他修太上忘情已有近二十年,早已喜怒不形於色,絕情棄愛,天塌不驚。


    但葉晨又怎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隻見他緩步上前,攔在了薑青瑤前麵,輕鬆笑道:“大伯,你剛才說我是葉家唯一的香火,更是一個門派全部的未來,我卻實在不敢苟同,你至少漏了一件事沒說……”


    葉淩天眉頭皺了皺,卻依然麵無表情,似乎葉晨這些故弄玄虛的話,還是難以挑撥他的心緒,但他到底還是停手了。


    “葉依……”


    隨著這個名字念出,葉晨嘴角的笑意更盛,“這個名字想必大伯不陌生,小侄素來離經叛道,頑劣無知,但您又何必給我扣那麽大帽子?既然大伯也有了香火,葉家也後繼有人,何不將她帶迴來認祖歸宗?”


    他這番話說的很陰陽怪氣,話裏話外都在往別處引導,可謂是誅心至極,譏諷葉淩天是為了自己私生女將來的迴歸而鋪路。


    然而一個修了太上忘情的人哪會有那麽多心思呢?葉晨心裏自然明白這點,但他就是要故意如此,隻要能過了眼前這關,其他都無所謂了。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果然,葉淩天眉頭皺的更深,麵對這個小侄子的陰陽怪氣,情緒第一次有些不受控製了,也就是那麽一瞬,薑青瑤全身綻放七色霞光,以極快的速度從堤壩衝了下去。


    此地禁止禦空,她禦劍術的威力大打折扣,更是葉淩天的主場,被天地失色所覆蓋,此消彼長之下,恐怕她真堅持不了多久,而隻要離開此地,形勢就會逆轉。


    “哼,拖延時間麽……”


    葉淩天眼裏閃過幾分譏誚,不緊不慢的抬起了一隻手,一身灰色道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在這一刻,他枯瘦的身形仿佛高逾萬丈,一身法力竟在飛速攀升。


    “袖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隨著他話音落下,一隻手快速放大,大袖遮天,竟瞬息間罩向了即將逃出生天的薑青瑤,同時,他另一隻手結印不斷,一個光燦燦的水晶壺演化而出,流光溢彩。


    薑青瑤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漫天飛劍疾馳,然而夜空那個水晶壺卻如黑洞一般吸走了所有飛劍,同時大袖遮天,瞬息間就將薑青瑤又卷迴了堤壩。


    這一切發生不過在片刻間,葉晨看得目瞪口呆,不禁懷疑自己這些年學了些什麽,葉家這些神通,他竟多數不會,死老頭還真是藏的深啊。


    同時他心裏也很清楚,若是在這堤壩之上,恐怕薑青瑤還真鬥不過他這位大伯,就算加上他也無濟於事。


    思及於此,葉晨再一次展開了嘴炮,撫掌大笑道:“好神通,大伯您這招袖裏乾坤可真是了不得,不過小依妹妹卻連萬葉飛花都學不會,不如您傳給我,我出去後再傳給她,也省了您一番功夫!”


    “夠了!你究竟想說什麽?”


    泥人都有三分火氣,麵對葉晨接二連三的陰陽怪氣,葉淩天音量也不由提高了幾分。


    “大伯,您不會連自己有個女兒都不知道吧?”葉晨故作驚訝道,心裏卻清楚這恐怕是真的。


    “太上忘情,絕情棄愛,修這門法的人都是瘋子,更是不近人情的怪物,幸好他不知道,若是知曉了恐怕令妹早就遭遇不測了,何必跟這種怪物說呢?”


    薑青瑤沒能逃脫,卻明白了葉晨的意思,立時冷笑連連的說了起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葉晨的表情浮誇到了極點,一臉匪夷所思的連連後退,嘴裏卻義正言辭道,“大伯他……應該不至於吧?青瑤,我不許你這樣中傷長輩,他絕不是這種人!”


    “哼!怕就怕你把人家當伯父,別人卻要殺你滅口呢,人心叵測,公子還是當心為妙。”薑青瑤再度冷笑。


    若不是演戲,葉晨差點就要憋不住了,他從沒發現薑青瑤還有這樣一麵,看來人果然都是多麵性的。


    太上忘情,強在無物無我的心境!


    心泛漣漪,則不攻而破。


    簡單來說,就是要讓他破防紅溫。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不斷東拉西扯,徹底要將這件事帶偏了,原本葉淩天隻是為殺薑青瑤而來,現在卻顯得像是要遮掩自身的醜事而去滅口一般。


    如此一來,性質自然就變了!


    “咳……大師兄,你有些過了,不若放這位姑娘離去吧。”


    這時,黑暗中有聲音響起,果然有人上套了,葉晨心裏笑開了花,朝著薑青瑤不斷擠眉弄眼,後者也偷偷豎了個大拇指給他,意思是說他機智過人。


    “師兄,你有女兒一事,倒從未聽你說過,但不管怎樣,都不能遷怒於小師侄。”


    “大哥,何必為難兩個後輩?”


    “咿咿呀呀!”


    果然,黑暗裏接二連三的有聲音隨著夜風傳來,而最後則是葉晨肩頭的夜靈芝醒了過來,小家夥嘴裏咿咿呀呀,滿臉氣憤的模樣,很明顯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罵的真髒。”


    葉晨差點笑得前俯後仰,將小家夥提了迴來,免得他這位大伯一怒之下傷了這小家夥,這可難說的很。


    “……”


    果然,從頭到尾,葉淩天都一言不發,連一句爭辯都沒有,看得出來他此刻很無語,獨自在風中淩亂。


    他在這山中避世已久,若論道法修為,葉家這代人裏則無人出其右。


    但若是論起耍嘴皮子,那十個他也比不上葉晨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了。


    “你們這些蠢貨,閉嘴!”


    良久的沉默過後,葉淩天終於出聲了,正想繼續開口將這些聲音壓下去,可葉晨哪會給他說話的機會?


    “大伯,不如我來幫你迴憶一下吧,你可曾去過江海,嗯,時間應該在二十年前上下……”葉晨揶揄的笑問道。


    “二十年前……”


    葉淩天眉頭再次皺了起來,冰冷的眼神竟有生以來頭一次變得有些茫然無措。


    “我還真專門找人去問過,新世紀江海大學77屆,那個女子的名字應該是叫池小竹,至於大伯您那時的化名,我就沒多打聽了,畢竟是長輩的隱私嘛,咱也不好多問……”


    葉晨嘴上說的不好意思,笑容卻一直沒停過,又一臉唉聲歎氣接了下去,“不過那女子卻被你害得不輕,未婚先孕,學業也未完成,最後落得個鬱鬱而終的下場,所幸您女兒倒是有人替您帶大了,不過是在福利院,受盡了苦楚……”


    “什麽?這是何等的笑話?我葉家千百年來長盛不衰,我們的子女卻在孤兒院長大?大哥,此事當真?”


    這一次,還不等葉晨說完,一道人影憑空顯現於葉淩天身邊,滿臉怒容的盯住了他。


    “師兄,你真做過此等人憎鬼厭之事?”


    很快,又一道身影閃身而至,正是葉晨白天見過的黃淩穀,騎著黃麝而來。


    “師兄,十幾年前,你外出曆練卻突然迴來閉關修煉太上忘情,原來如此!”


    “師兄,葉家人丁稀少,我等又無子嗣,你既育有一女,為何不帶迴來認祖歸宗?反而讓她在外受苦受罪,真是荒謬!”


    “哼!畜生,師兄此舉,人神共憤!”


    接下來一道道身影接踵而來,皆義憤填膺的圍住了葉淩天,且最後出現的一道人影更是幹脆利落的罵了出聲。


    “……”


    葉淩天呆住了,哪怕他再強橫,此刻也不免有些懵,這些平日裏對他敬畏有加的師弟們,此刻將他圍堵的死死的。


    “住口!你們這些蠢貨,看不出來這小滑頭想找機會開溜?他才是葉家唯一的香火,你們這些蠢貨到底懂不懂?”


    葉淩天終究不是尋常人,此刻竟還能保持鎮定,大聲嗬斥道。


    然而葉晨何許人也?


    他從小在社會摸爬滾打,隻不過懶得與人打交道,沒什麽人值得他玩弄人情世故那一套而已,而眼下這群人自然不同,他們是天底下最難搞定的一群人,卻也是天底下最好糊弄的那群人。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見此情形,葉晨哭喪著一張臉,既哀傷又自責的道:“抱歉,大伯,我不該說起這些,做長輩的縱使再不是,也輪不到我來說三道四,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該死!眾位師叔伯,為表歉意,請各位封了我的靈力,帶到爺爺麵前,我任憑發落!”


    說罷,眼見無人動手,他竟自己向著身上各處大穴拍打起來,眨眼就連封了自身十幾道穴位,幾乎就成了半廢之人。


    於是乎,事態再次升級了!


    如果說剛才大家還有些將信將疑,現在就完全不同了,眾人看葉晨的眼神都變了,作為一個修行人,他們自問做不到如此。


    且葉晨談吐得體,更是有理有據,雖然對葉淩天有所衝撞,但畢竟情有可原嘛,反倒是葉淩天那廝,倚老賣老,咄咄逼人,直到現在還要為難他。


    “小師侄,你這是做什麽?”


    黃淩穀第一個出手攔住了葉晨,且解開了他全身被封的大穴,而後眨眼傳音道:“夠了啊,戲別演過了,別讓你伯父下不來台。”


    他說的不錯,戲演到這裏就足夠了,葉晨心裏笑開了花,臉上卻依舊愧疚難當,甚至還強行擠出了兩滴眼淚。


    “都怪我,都是我不懂事!從小父親離開的早,爺爺又沒管過我,可難道我就應該怪諸位師叔伯嗎?不管對錯,難道師叔伯們就不能教育教育我了嗎?我真該死啊……”


    “……”


    所有人麵麵相覷,尤其葉淩天此刻臉都綠了,此番話一出徹底殺死了比賽,本來葉晨從小便不在葉家長大,又是唯一的香火,大家多少對他心有愧疚,隻是藏在心裏不說而已,但葉晨自己這樣說來,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簡直是要紮他們心!


    俗話說得好,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閉嘴!你這黃口小兒,究竟要怎樣?”


    葉淩天總算不淡定了,破天荒有種想吐血的衝動,激動的往前走了兩步。


    “哼!師兄且慢,事已至此,你還想為難這孩子不成?”


    “大哥,他可是老三的孩子,你這做伯父的怎敢如此?”


    眾人七嘴八舌的將葉淩天再度圍了起來,且眼裏的怒火幾乎要噴了出來。


    “放肆!你們也要跟著胡鬧?”


    葉淩天再次傻眼,隻得擺出大師兄的架子強行想震懾住這群師弟。


    “嗬,師兄,你修煉太上忘情十餘載,正好來看看愚弟這些年有沒有什麽長進!”


    很快,事態進一步升級,這大概是葉家這麽多年來最熱鬧的一天,堤壩上一道道光柱升起,每一道光都代表了一個人的獨特的神形與道法。


    毫無疑問,葉淩天惹了眾怒,可謂是人憎鬼厭,而這群耿直的葉家人第一個就不答應,哪怕此人是他們的大師兄!


    “住手!你們住手!不要再打了!”


    堤壩下方,葉晨抱著張牙舞爪也想衝上前的夜靈芝奪路飛逃,與薑青瑤一起逃之夭夭,但直到這時他也還不忘迴頭繼續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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