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清幽的溪澗,兩道身影盤坐於溪岸,渾身都在綻放光彩,正是從古樓出來後的葉晨與薑青瑤。


    兩人此刻正在坐望觀照,為自己修複靈魂,元神的損傷是修行人最害怕的,和肉身不同,是不可逆的,元神永寂便一切成空。


    夜色下,四野的精元匯聚成靈氣旋渦,流光溢彩,葉晨盤坐在那,渾身都近乎光質化了,五髒都清晰可見,磅礴生機在跳動。


    “嗡!”


    他一次又一次的震動本源天音,不假外物內求己身的優勢顯露無疑,海量的生命精元外加本源天音,陰陽調和,逆轉生死,恢複速度竟快的驚人。


    尋常修者受了這種程度的靈魂創傷,輕則需要幾個月來調養,重則永遠缺失了那一部分,甚至再也無法達到無暇無缺的境地。


    一小時後,葉晨已經神色如常,甚至身後有異光折射,如一圈神環環繞在側,隻不過隨著他雙眼睜開的一瞬便消失了。


    薑青瑤依舊在調理傷勢,雖然已經有好轉的征兆,但速度卻遠不及葉晨,此刻渾身七色霞光都黯淡了不少。


    “嗡!”


    見此情形,葉晨沒有絲毫藏私,震動本源天音相助,將陰陽生死所闡述的奧妙以無形念力盡數傳達給薑青瑤,同時,他默念了一段經文,乃是道家的清淨篇,也是對修複靈魂有奇效的秘法。


    “……”


    薑青瑤盤坐的身形一動未動,但心中卻掀起了軒然大波,她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知道葉晨這樣的人注定會在新世紀快速崛起,天運加身,沒有任何人能阻擋。


    盡管如今她的修為依然超出葉晨一大截,但以這樣的速度,或許短短數年,葉晨就能快速追趕上來,有如此氣運與根骨,背後又有葉家這樣一個底蘊雄厚的師門,他想不崛起都難,此乃天命。


    薑青瑤心裏為葉晨感到欣喜,但也有些悵然若失,隻不過那些微妙而又複雜的心思,就永遠讓人不得而知了。


    “咿呀!”


    忽然,如嬰兒般的囈語聲傳來,夜靈芝循著溪岸找了過來。


    “小家夥,這裏!”


    葉晨連忙招唿它過來,今夜月色如水,他神色一動,小心翼翼的問道:“小靈芝,能不能再給我一滴靈液,這位姐姐受傷了,就一滴好嗎?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不遠處,薑青瑤睫毛顫了顫,嘴唇微微張了張,卻終究什麽也沒開口。


    “咿呀!”


    原以為夜靈芝會很抗拒,但小家夥不知晚上吃了些什麽,竟像是喝醉了一般迷迷糊糊,非常幹脆利落的答應了。


    “你都吃啥了?”


    葉晨感到有些莞爾,摸了摸他圓滾滾的小肚皮,簡直漲成了個皮球。


    “咿呀!”


    小家夥手舞足蹈,像是在打醉拳,意思是他抱著白天那頭大鵝打了一架,說著他還炫耀似的拿出來了一根白的發亮的鵝毛。


    “……”


    葉晨則有些目瞪口呆,心裏為他捏了一把汗,果然,他遙遙聽見葉家那方向有高昂的鵝叫聲不斷響起,以及死老頭的罵聲。


    “大半夜的,叫什麽叫,你這扁毛畜生,小心我給你一鍋燉了!”


    “哈哈哈,幹得漂亮!”


    見此,葉晨哈哈大笑,隻要能讓那死老頭不自在,他就格外開心。


    很快,夜靈芝以鵝毛割破手心,這次竟無比大方,滴落了足足一小口靈液,藥香四溢。


    葉晨小心翼翼的以靈力包裹,不知想到了什麽,壞笑道:“青瑤,吃藥了!來,張嘴,啊……”


    “……”


    薑青瑤如玉的臉頰早已變得緋紅,終於忍不住睜開了雙目,不禁狠狠瞪了一眼葉晨,但還是聽話的飲下了靈液。


    “咕隆……”


    黑暗裏,有咽口水的聲音在四野裏同時傳來,葉晨立馬警惕的四下張望,卻是連半個人影也沒瞧見。


    “小靈芝,看來你也得和我一起走,這些家夥,可一點都不靠譜……”


    葉晨哭笑不得道,他知道方才這一幕必定被人發現了,葉家這些人各有神通,修為高的嚇人,想隱藏蹤跡也並不是難事。


    而薑青瑤卻早已無暇顧及其他,飲下靈芝液後,通體都在綻放七彩霞光,曼妙朦朧的身軀在霞光中若隱若現。


    細細去看時,才能發現每一縷霞光都是不同的飛劍組成,她陷入了深層次的感悟中,反複震動葉晨傳她的本源天音以及清淨篇,受損的靈魂被修補,甚至有更上一層樓的趨勢。


    “疾!”


    最後,她輕輕張口吐出這樣一個音節,同樣的本源天音,她領悟到的與葉晨卻完全不同,但效果卻也同樣驚人。


    隻見薑青瑤眉心中,一縷金色霞光刺出,凝聚成神劍雛形,向著遠處激射而去,竟無視任何物體的阻擋,宛若無形。


    但不消片刻後,那些被金色霞光穿過的事物無聲無息化為了湮粉,從葉晨身邊飛過時,他忍不住感到悚然,連忙遠離了此地,感覺靈魂都要陷落了,這竟是專門針對人元神的飛劍,可傷人於無形之中。


    “斬鬼神,我終於修成了!”


    不久,薑青瑤欣喜的笑了起來,來人間後,她終於有所突破,雖然不是修為上的,僅是修成了蜀山的一篇秘術而已,但總算讓她看到了希望。


    “走吧,抓緊時間,我們去取劍!”


    葉晨同樣為她感到開心,但馬上就意識到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其實能不能離開這裏他心裏多少有些沒底。


    奶奶似乎時日無多,即將走到生命的終點,但薑青瑤也不能繼續留在這裏,看死老頭那意思,像是想一直把她關在此地……


    山影重重,天際盡頭不時閃耀著光亮,像是有無數道閃電落在大山深處,葉晨眉心發光,確認好了方向。


    很快,他帶著薑青瑤與夜靈芝向著大山深處而去,翻山越嶺,駕雲化風,讓在空中禦劍的薑青瑤看了心中再次歎息不斷,短短幾個月,葉晨的成長速度未免太恐怖了。


    這樣的人若是生在靈界會如何?


    且不論他這個仿佛上天預定的天之驕子,葉家如今就有一位得道者,就算在靈界,這樣的人如今也實在少見了,且早已成為了傳說。


    山野迷霧繚繞,一縷縷道紋交織,然而對葉晨來說根本無用,他這雙眼睛天生就是一切陣法的克星。


    千重山,萬重水。


    大山深處也不知多久沒有人進來過,到處都是荊棘叢生,兩人沿著古老的河床翻山越嶺,歲月幾經變遷,從痕跡來看,這裏或許曾有一條奔湧的大江,但都消逝在了滄海桑田中。


    越往大山深處去,越像是一步步在走進上古蠻荒年代,簡直像是永無盡頭,不時還有猛獸的嘶吼聲響徹群山,令人心驚膽戰。


    皓月當空,大山裏之前那若隱若現的光亮也越發明顯,像是山穀深處有麵鏡子在反射著冰冷的月光,甚至還能聽見波濤洶湧的浪花拍岸聲。


    “公子,這山裏似乎有一處大澤?”


    薑青瑤如精靈般從夜空輕飄飄劃過,嘴裏若有所思的問道。


    葉晨先是為之一怔,他在葉家也生活過好幾年,且還是小時候調皮搗蛋的時候,卻從不知道大山裏還有一處大澤。


    從地理角度來說,大山裏有一兩處深潭情有可原,但從浪濤聲以及大澤水麵反射的光芒來看,絕不是那麽簡單,這現實嗎?


    “北冥天池……”


    忽然,他忍不住想起在哀牢山看到的那幅地圖,心裏已經有了些猜測,內心深處掀起軒然大波。


    是的,葉家所在的這處秘境洞天,並不是單獨一個秘境,而是聞所未聞的雙重秘境,兩處秘境洞天竟被人為的整合在了一塊,簡直是驚天的大手筆。


    “葉家並不是起源於瀟湘深處,我曾聽死老頭說過,我們是在某個年代搬遷到了此處避世,也即是說,取代了原先的地方。”


    葉晨忍不住陷入了深思中,在哀牢山的那張方外秘境圖裏,葉家所處的位置被稱為北冥天池,但明顯是後來人為書寫所改的。


    “桃源秘境?”


    很快,他就有了些許猜測,結合他所學過的地理知識以及一些典故,很快想起了一篇幾乎人人都讀過的古文,桃花源記。


    或許這裏曾是天然形成的一片桃源秘境,而大山深處的這片大澤,才是葉家世代真正擁有的秘境洞天,而有人卻以無上的法力將之生生搬遷到了這裏?


    想到這裏,葉晨不禁目瞪口呆,究竟什麽樣的人才能做到這種壯舉?


    上善若水,整個葉家近千年來,恐怕也隻有那死老頭才能辦到,這裏麵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呢?


    沒人知道,當今世上,也沒人能逼那死老頭開口,一位當世的得道者,若是在古代早已被視之為真正的神靈,誰敢去問?


    畢竟,葉家那位神引境卻被打斷腿的老人的下場就在眼前,葉晨也算是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了死老頭的強大,內心震撼的無以複加。


    如此強絕的實力,不久前卻對他見死不救,又從小把他給掃地出門,白天更是挨了他一頓收拾……


    “完了,這輩子還能暴打死老頭嗎?”


    思及於此,葉晨隻感覺生無可戀,也算是明白了薑青瑤的那種心情,太絕望了,這樣的人注定隻能讓人終其一生望其項背,就像是一片陰影終日籠罩在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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