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什麽時候開,是有季節的,但人什麽時候再來,卻永遠不得而知。


    穿過無垠雪原後,塵世的喧囂再次撲麵而來,到了香格裏拉後,似乎一切迴到了正軌。


    葉晨找了個地方給銀翼的手機充了電,手機裏有一條因沒信號沒發送出的語音很顯眼,而對方那個人的頭像他也再熟悉不過,備注為狗男人。


    “嘟……”


    鈴聲響起後,很快就接聽了,一個大咧咧又玩世不恭的嬉笑聲傳了過來。


    “狗女人,你終於忍不住給我來電話了,怎麽,想我了?老子都跟你講不要去雨崩了,那冰天雪地的,有什麽好玩的,現在後悔了吧?”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有些得意洋洋,也有明顯鬆了口氣的味道,他與銀翼平時雖然吵吵鬧鬧,但實際都很關心對方。


    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葉晨有些恍惚,許久才迴過神來,語氣低落道:“喂,楚瀟,是我……”


    “葉晨?你沒死,老天還算有眼……”


    楚瀟明顯驚了一瞬,但還是由衷的開心了起來,但很快他又察覺到不對,不禁疑惑道,“誒?你怎麽拿著銀翼的手機……”


    “我們在雨崩碰麵了……”


    事到臨頭,話也即將說出口,葉晨卻有些不知該如何跟楚瀟說了。


    “哦,這樣啊……”


    楚瀟這才明白過來,葉晨在雁蕩山被邪屍所擒,不久前通過其網絡賬號信息得知去過哀牢山附近,原來最後又去了雨崩,那裏地廣人稀,似乎也能夠理解背後的原因。


    “銀翼她……”


    葉晨斟酌了半天,卻還是不知道怎麽開口,最後竟呆呆的望著遠方的天空入了神。


    “害,那狗女人,你把手機給她,我跟你講這娘們就是想我了,別看她平時和我吵的慌,離開我幾天就受不了了……”


    “我想,她留了條語音應該是給你的,我發過去了,要不你先聽聽?”


    “……”


    那頭的楚瀟沉默了一瞬,似乎也意識到一絲不對勁,半天後才不自然的笑道:“有啥聽的,這狗女人肯定又罵我呢,我不聽……”


    “聽聽吧……”


    “不聽,對了,你還記得江海大學不,我最近搬到大學城對麵,開學季,每天下午往門口一坐,那滋味別提了,嘖嘖……”


    “你先聽聽!”葉晨忽然加重了語氣。


    “對了,那個大學圖書館和我搭訕的小學姐還記得吧?我最近正在約她,但她總是沒空,不過今晚還是答應和我出來吃晚飯了,江海最近天氣真好呀,你啥時候迴來?我請你來我家門口坐坐……”


    楚瀟像是完全聽不出意思一樣,顧左右而言他,東拉西扯,又像是心裏意識到了什麽,在不斷迴避這個話題。


    “楚瀟,我讓你先聽聽!”


    葉晨忍不住加大了音量,內心一陣劇烈起伏不定。


    “聽著呢聽著呢……”


    楚瀟毫不在意的慵懶聲音馬上傳了過來,似乎又接著給自己點燃了一支煙,長長吐了一口氣,良久沒有了動靜。


    “我都跟她說了不要去不要去,我在哪她跟在哪就行了,就這點實力,還總喜歡逞強,脾氣又那麽大,哪個男的敢娶她啊?”


    許久後,楚瀟埋怨的聲音才繼續響起,隻是語氣終於頹了下去,“是,我平日是喜歡拈花惹草,可我早跟她說了的,叫她不要惹我,她不聽,非要吊死在我身上……”


    “楚瀟,我沒空和你講這些,你明白我要和你說的是什麽嗎?”葉晨頭痛的道。


    “知道了知道了,狗女人肯定又在你麵前講我的壞話吧?女人嘛,不都這樣……”


    “我們在雨崩遇到陳家人,還有一個天網殺手,他們要在江海有大行動,還有那個怪物也跟到了雨崩,我……”


    “對了,狗女人還跟你說什麽了?有沒有跟你說我們認識的經過,還有我怎麽渣?她總是壞我的好事,這段時間沒她在身邊,心情真是好多了……”


    葉晨將楚瀟的胡言亂語自動過濾掉,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與天網殺手一戰,卻又被邪屍纏住了,死裏逃生歸來後,卻發現銀翼她已經……”


    話說到這裏,哪怕再愚笨的人也聽明白了,但唯獨楚瀟聽後卻沒有半點反應過來的意思,依舊在自說自話。


    “話說迴來啊,這狗女人不在我身邊,一時半會,還真有點不習慣了,但我可不是想她了啊,哈哈,怎麽可能……”


    “對不起,是我沒能救她……”


    “什麽對不起,感情裏麵是沒有誰對不起誰的,不都是一廂情願嗎?”


    兩人你說你的,我說我的,一個已讀不迴,一個已讀亂迴,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


    最終,葉晨再也受不了了,忍不住大聲怒斥道:“夠了,你還不明白嗎?銀翼她死了,死了!”


    “……”


    這一次,楚瀟終於沒有再亂迴了,瞬間沉默了下去,隻有電話裏乒乒乓乓響了幾聲,像是有什麽杯子花盆打碎了。


    噩耗終於說出了口,葉晨卻輕鬆不起來,繼續沉重道:“我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我隻想找個人煙稀少的地方……”


    接下來,他很耐心的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隻是電話那頭的楚瀟卻再沒了動靜,死一般的沉默。


    “喂,你還在聽嗎?”葉晨歎了一口氣,知道換作任誰也一時間難以接受。


    “嗯,知道了……”


    直到許久後,楚瀟異常沙啞的聲音才傳了過來,像是瞬間蒼老了幾歲一般。


    但他沒有很激動,也沒有大吵大鬧,像是很平靜的接受了這樣一個結果,接受了銀翼的死訊。


    “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知道你在怪我,但我真……算了,你要恨就恨我吧!”


    從內心說,葉晨是已把楚瀟視為朋友了的,沒別的原因,幾次相處後,很喜歡對方的性格。


    “嗯,你把那條語音發給我吧……”


    楚瀟沙啞的聲音依舊聽不出喜怒,“哦,已經發了啊,那就這樣吧,我去聽聽狗女人說了什麽,是不是還在罵我……”


    “你既然在江海,就一定要密切關注天災的動向,有什麽需要我的,我一定來,這件事我管了。”葉晨再次歎氣。


    “可我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嗯,突然有點累,什麽也不想幹……”


    “你……,那銀翼的身後事呢?我在香格裏拉見到了其他天選者,是不是將屍身交由他們?還有其他人也死在了雪原中……”


    “香格裏拉?不,千萬不……”


    楚瀟像是終於清醒了一瞬,語氣忽然激動了起來,似乎再也忍不住瀕臨崩潰起來。


    “你別把她葬在那,她最討厭下雪的地方了,她喜歡溫暖又有鮮花的地方,四季如春,你別把她丟在那好嗎?我怕她會冷,真的,我求你了……”


    “……”


    葉晨怔住了,連續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像是被觸碰到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你不是走遍天南海北了嗎?有沒有這樣一個四季如春又到處盛開著鮮花的地方?幫我找一下好嗎?”


    楚瀟崩潰而又沙啞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而這一次沉默下去的卻是葉晨了,久久沒有迴應,像是徹底僵住了一般。


    “喂,你有還沒有在聽啊?幫我想想啊……”


    最後,楚瀟終於到了承受的極限,在電話裏放聲大哭起來,語氣哽咽又近乎哀求的道,連聲音都在發顫。


    “嗯,我知道了,先這樣……”


    葉晨將電話掛斷,手從額頭與眼角上撫過,沉默半天後,才又帶著銀翼冰冷的屍身向著遠處出發。


    而很遠很遠的地方,銀翼最後留下的那段話也被她心心念念的人接收到,並重複播放了無數遍……


    楚瀟的新房子,正對著江海大學的校門,無數青春洋溢的女孩從路邊走過,平日裏他最愛蹲在這裏,但今天似乎是個例外。


    最後的輕語,最深的悲痛,總是如此沉默而又直指靈魂盡頭,入秋的江海依舊炎熱,蟬兒在樹上嗚嗚鳴叫,不舍的挽留著最後的炎炎夏日。


    或許隨著季節更迭,它自知即將走到生命的終點,在為自己而最後哀鳴,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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