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在這星光永恆徜徉的世界樹根莖下,葉晨徹底恢複了信心,認真思索身上的難題,如何去打破僵局。


    海量的精氣匯聚成流,形成了靈力旋渦,但他依舊無法吸收這些靈力,正在苦思冥想,另尋出路。


    此刻他手捧著菩提子盤坐於世界樹下,宛如昔日的往事重現,曾經有這樣一個人,也在菩提樹下大徹大悟,證道成佛。


    “當!”


    一聲悠悠的鍾鳴,仿佛劃破遠古時空而來,此地並無鍾鼎,一切都是假象,象征著覺悟與智慧。


    前路已斷,人體無法轉化靈力,邪屍的血嬰禁錮了他的元神與靈力,該如何去接上斷路呢?


    葉晨眉頭緊皺苦苦思索著方法,他這段時日總感覺自己隱隱像是抓住了什麽,卻在修行中又不知該如何去放手去做。


    手中的菩提子在輕輕顫動,它早已失去了生命力,不久前葉晨在靈山撿到時,那株菩提就已經近乎枯死了。


    如今,在這世界樹的根莖前,它竟似乎有了複蘇的征兆,充滿死寂之意的菩提子有了一縷微弱的生機。


    “唵、嘛、呢、叭、咪、吽……”


    忽然,天音浩蕩,像是有佛陀在輕聲誦經,那是六字真言,而菩提子竟綻放出七彩霞光,祥瑞聖潔的氣息四溢。


    葉晨被驚醒了過來,有些不可思議,這枚菩提子是重生了嗎?他想起靈山那株枯死的菩提,莫非在這世界樹下,它將重現世間?


    世界樹真具有如此偉力嗎?


    它自身都斷裂了,沒有點滴生機,為何夜靈芝還有這枚菩提子都能在此得到新生的機會?


    一鯨落而萬物生,聆聽萬物生長。


    葉晨瞪大了雙眼,心裏想到了某種可能性,唿吸都粗重了起來,真有這種可能嗎?


    “嗡……”


    一聲輕顫,佛音再次震蕩,像是在經曆生死輪迴,一股旺盛的生機從幹枯的菩提子溢出,佛光普照,溫暖而又光明。


    無聲無息間,葉晨盤坐的十丈方圓內,無數奇花異草在生長,像是曆經嚴寒冬日終於等到了萬物迴春的那天。


    “這是生死與輪迴的力量……”


    葉晨心裏劃過一道閃電,他修玄門道法,對陰陽兩氣的感應再敏銳不過,原來佛門同樣有掌握這種力量,萬法殊途。


    “嗡!”


    他吐出一口濁氣的同時,也在模仿這種音節,與菩提子內浩大的佛音嚐試產生共鳴,去體悟生與死,輪迴之間的奧秘。


    “哢嚓!”


    然而結果卻完全出乎意料,僅僅一聲而已,他全身骨骼都在發出爆裂音,體表外甚至產生了龜裂,鮮血四溢。


    “咿呀!”


    夜靈芝急了,充滿了緊張感,也感到很莫名其妙,在過去,任何生靈吞服了它的靈液都隻會更上一層樓。


    這人怎麽迴事?怎麽反而三番兩次要把自己練廢了?


    “噗!”


    葉晨咳出了一大口金色血液,那是夜靈芝的靈液所致,與他體內的血液產生了融合,短暫變成了金色。


    “不對,不是這樣的……”


    他此刻對自身的傷勢根本感受不到,完全陷入了奇異的感悟中。


    陰陽,生死,正反,日月……


    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


    這是過去葉晨對陰陽兩氣的理解,以陰陽二氣為基,他得到了不少神通秘術,一經靈力催發,威力無窮。


    但此刻,一扇新的大門在他眼前推開,讓他見識到了新的天地,原來還可以這樣。


    “嗡!”


    葉晨再次震動天音,聲波浩蕩,與菩提子產生了共鳴,一股無可形容的偉力震蕩四野,竟讓大地都在顫動不休。


    “不,還不對……”


    他再次否定了,放鬆心神,仔細聆聽菩提子震出的天音,又多了一層新的感悟。


    天音浩蕩,不僅有毀滅的氣息,還有新生的力量,那才是天地本源之音,是真正的無上偉力。


    “嗡!”


    他一次次的嚐試與菩提子共鳴,漸入佳境,兩者逐漸融合,終於震蕩出天地間最本源的力量。


    陰與陽,生與死,正反相和,毀滅與新生互為輪迴,萬炁本源。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原來六字真言後,還有本源天音。”


    一縷靈光從葉晨腦海裏劃過,他並非佛門中人,六字真言的力量無法掌握,但這本源天音竟與道家的生死觀相合,竟讓他無意中掌握了。


    “嗡!”


    葉晨深吸了一口氣,口中不斷震出天音,這股驚天偉力已初具雛形,滋養萬物生長,一念間可令花開花落。


    如此數次過後,他近乎龜裂的身體竟奇跡般的愈合了,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神奇力量,不僅可以毀滅一切有形之物,還可以反哺自身,修到極致處可逆轉生死。


    此刻,葉晨龜裂的皮膚愈合,如破繭化蝶在經曆新生,竟有舊皮蛻下,露出如溫玉般肉身,竟隱隱還有光澤流動。


    毫無疑問,這是一具寶體!


    不久前,他以蜀山劫生之法突破五氣朝元境,又擁有了融兵煉體,打破了人身枷鎖,經曆過一次生命層次上質的飛躍。


    如今,他再次曆經蛻變。


    但是,這依然遠遠不夠,體內的血嬰依舊在,就算他掌握了本源天音,那三葉青蓮畢竟是他的道基,不容有丁點閃失。


    求仙問道,煉氣築基,丹成結嬰,渡劫飛升。


    這就是修真之術,和天人之路很像,萬丈高樓平地起,一步步修成真我,邁向神聖領域。


    但如今,卻成了葉晨難以掙脫的枷鎖。


    邪屍驚才絕豔,偷師百家秘術,以頂上三花為基而結嬰,他的進化路,可謂是千變萬化,妖邪到了極致。


    此刻葉晨很苦惱,他內視已身與血嬰對視,後者望著他森然冷笑,滔天血光凝成了實質化,禁錮了那株三葉青蓮。


    縱使他掌握了再神奇的力量,如果不解決根源上的問題,最終還是會一場空。


    “還有什麽辦法嗎?”


    葉晨自語,感到強烈的不甘心,菩提子即將新生了,有嫩芽在衝破堅殼,而他卻依舊解決不了自身的問題嗎?


    一鯨落而萬物生,但鯨卻是自己?


    靈芝液激發潛能,菩提子覺悟本源,這是何等的機緣?外加一雙天眼,到最後還是隻會為邪屍做嫁衣嗎?


    “菩提啊菩提,我倒沒什麽,你以後就倒大黴咯,以後會有個大魔頭在菩提樹下得道,嘿嘿,真是想想都覺得荒謬。”


    葉晨自嘲般的笑了起來,為這枚正在經曆新生的菩提子感到惋惜,佛祖覺悟之物,最終也要便宜了邪屍。


    “嗡!”


    菩提子再次發出輕顫,像是在迴應他的話語。


    “唉,佛祖都圓寂幾千年了,說這些有什麽用,大家一起完蛋吧。”


    葉晨唉聲歎氣,仿佛預料到了自己日後的結局。


    “嗡嗡嗡!”


    不曾想,菩提子再次有了反應,且無比劇烈,竟像是真聽懂了他的意思。


    “不是吧哥,我說著玩的,氣性那麽大嗎?”葉晨則目光發直,有些怔怔出神。


    “唵、嘛、呢、叭、咪、吽……”


    這次迴應他的直接是佛門六字真言。


    “瑪德,不就是邪屍嗎,不就是修真之術,哥,一起幹他丫的!”


    葉晨先是目瞪口呆,而後大咧咧笑了起來,這菩提子怎麽迴事?還是個暴脾氣?


    那就幹他丫的!


    無聲無息間,菩提子再次有了響應,堅硬的外殼破碎,一抹鮮綠的嫩芽生長而出,本源天音再次震蕩出無窮偉力。


    “噗!”


    一縷血花綻放,在黑夜裏是那般觸目驚心,源自於葉晨的胸腹處,被貫穿了一個大洞,而後一抹嫩芽蔓延而入。


    “我靠!自己人啊大哥!”


    葉晨被這突如其來的的變故驚呆了,又有些欲哭無淚,什麽意思啊?


    當這是自個家呢?公共廁所嘛?


    想進就進,想走就走?


    “我去尼瑪的!”


    葉晨徹底怒了,泥人都有三分火氣呢,管你什麽佛祖,什麽邪屍,幹他丫的!


    一瞬間,他心神也沉進了體內,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佛說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恆河沙數,芥子納須彌,每個人心中都有靈山。


    而在道家眼裏,人身自成天地,是為內景之地,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此刻葉晨體內,血嬰感受到了可怕的威脅,張開滿嘴獠牙,望著這不速之客。


    那是一抹鮮嫩的綠芽,自外而入,無聲無息就闖進了葉晨的道基內景之地,那裏三葉青蓮搖曳生姿,混沌氣息不斷彌漫。


    佛與魔,正與邪,自古不兩立。


    激烈的對抗刹那間就爆發了,這是一對天生的死敵,絕沒有共存之理,一上來便是要致對方於死地。


    “吼!”


    一聲癲狂的咆哮,血光滔天,血嬰眨眼間就撲殺了上去,抱著菩提嫩芽就啃,想將它直接撕碎。


    “嗡!”


    天音浩蕩,佛法無邊,一株古樹與金色古殿浮現,相依相呈,有一股朦朧的歲月氣息流轉。


    “靈山古殿!”


    葉晨內視己身直接就看到了激烈的廝殺現場,對那座古殿的出現感到震驚不已,那正是不久前見過的靈山古殿。


    但他馬上又勃然變色,這可是在他體內,是他道基所在之處,稍有差池便萬劫不複了。


    “你們悠著點,別給我幹碎了!”


    葉晨咬牙,卻又無可奈何,他的元神被封印,無法從身體內部與它們對抗,根本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


    戰鬥剛一開始,便已進入白熱化,他緊鎖眉頭,全身大汗淋漓,甚至有白霧從頭頂蒸出,嘴角也溢出了絲絲血跡。


    這還是他曆經多次蛻變的軀體,若是之前,恐怕剛一開始,他的肉身就已經當場崩碎了。


    佛法無邊,血影滔天!


    血嬰徹底發狂,一路闖進了古殿門前,那滔天的妖邪之力,真可謂是佛擋殺佛。


    古殿前,菩提樹輝光流轉,像是徹底複生了,而古殿內無比簡潔,內立一尊石佛,此刻也有石皮在漱漱震落,仿佛有古佛在降臨人世。


    “嗡!”


    天音浩蕩,振聾發聵。


    葉晨的心神徹底沉浸在其中,感受到了某種共鳴,這可是在他的身體內部,真的可以這樣嗎?


    “嗡!”


    又是一聲輕顫,像是在催促他!


    終於,葉晨管不了許多了,心神放空,沉入了三葉青蓮上,以精神力與天音共振,竟真的發出了本源之音。


    “嗡!”


    刹那間,陰陽兩氣流轉,正反相合,生死輪迴,可怕的偉力震蕩內景天地,浩大的天音瞬間就讓血嬰萎靡了下去,血光消散於無形。


    葉晨目瞪口呆,很難明白這是怎麽做到的,不僅可以與菩提子共鳴參與戰鬥,還能發揮出如此可怕的力量。


    但不管怎樣,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迴。


    “大哥,有事你是真上啊!”


    葉晨激動不已,像是終於看到了曙光,再次與菩提子產生共鳴,浩大的本源天音齊齊震蕩。


    “吼!”


    與之相反,邪屍的血嬰此刻節節敗退,再也沒了之前那兇狂不可一世的氣焰,萎靡到了極點,它仰天嘶吼,充滿了不甘。


    “哈哈,你再狂啊!”


    葉晨興奮不已,摩拳擦掌,恨不得精神力化為實質,親自上去暴打對方一頓。


    忽然,它冰冷的暼了過來,嘴角竟有一絲譏誚的笑容,而後一朵幽蓮從天而降,直接蓋在了三葉青蓮上,汲取靈力。


    “三花聚頂!”


    葉晨心中一涼,血嬰完美複刻了邪屍的能力,它本就是邪屍的化身。


    冥焰滾滾,幽蓮像是自冥府而來,帶有濃重的死寂之意,無聲無息在汙染內景中的一切,連那株蒼勁的菩提也破敗了起來。


    這是一個非常不妙的信號!


    它一邊汲取葉晨三葉青蓮的靈力,一邊以實質化的血嬰殺向靈山古殿,以一敵二,竟絲毫不落下風。


    通陰陽,曉生死,千變萬化!


    “轟!”


    妖氣衝天,天崩地裂!


    如果這是真實的天地,恐怕早已殺到沸騰了,佛與魔爭鋒,葉晨卻在遭受池魚之災。


    “噗!”


    他接連吐了幾大口血,渾身都近乎龜裂開來,若非曆經多次蛻變,真的要當場崩裂開來了。


    葉晨心神也不穩起來,差點被趕出自己的體內,鳩占鵲巢,這具身體此刻竟像是將要再也不屬於他了。


    為他人做嫁衣,這是要提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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