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分鍾,程之野迴來了,臉上的表情有些慌張。


    衝進來的程之野拉上了白月的胳膊“跟我走!”


    被拉的一臉懵的白月,“走?走去哪啊!”


    倆人走到車身前,程之野拉開了車後座的門,“別問了,你先上去吧!”


    一路上,不論外甥女怎麽套路自己,他都沒有迴答隻是心無旁騖的開著自己的車。


    程之野的車開至了一所療養院,程之野按下了車玻璃,程之野跟值班室的事打了聲招唿。


    電動伸縮門拉開了,程之野重新啟動車子開進了療養院。


    療養院的正前方是一個天鵝噴泉,噴泉裏還剛好有幾隻天鵝在水麵遊戲,玩耍。


    程之野繞開了噴泉,倒車入庫,車庫其實是一個簡陋的大棚頂搭建而成的,雖然條件差了點,但好歹還能遮風擋雨。


    舅甥倆一前一後的下了車,進入療養院


    白月被程之野帶著在彎彎繞繞的走廊繞過來繞過去,都快繞暈了,腦袋有點疼,本來就剛剛康複過來的白月,現在又有了迴到當初的感覺了,“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啊!”


    程之野一路沉默著,直到他們在走廊盡頭的那間房止住了,程之野把手搭在把手上,默聲道,“待會兒你就知道。”


    隨著門被打開,映入眼簾的是杏黃色的窗簾隨風飄動,仿佛在跳著一場無聲的舞蹈,一個女人正沉默而失神的側對著坐在輪椅上,身形枯槁,在光線的映照下隱約可見的小半張側臉的輪廓展現無遺,雖然清瘦了些,柔光落在女人臉上,讓那半張側臉顯得格外美麗動人,但同時也透出一股無法言喻的清冷和孤寂。


    她的身形看起來十分瘦弱,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抽走了生機和活力,原本應該柔順亮麗的秀發此刻卻變得幹燥枯黃,毫無光澤可言,似乎已經許久未曾打理過。更令人心生憐憫的是,當她微微轉動手腕時,可以看到她的骨骼異常突出。


    白月還在原地不知所措,而程之野卻已經先一步走到那女人身邊,半跪在女人麵前“媽,你還好嗎?我來了!”


    發愣的白月還在出神,卻被程之野的一聲媽給拉迴了現實,瞳孔縮了縮。


    媽!


    她剛才是耳鳴了嗎?她姨姥姥不是早就死了嗎?她怎麽又活生生的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可是如果姨姥姥沒有死的話,那舅舅為什麽要撒謊呢?


    但是姨姥姥真的已經死了,那現在活生生的出現在她麵前的人,又是誰?


    “如你所見,你剛才沒有聽錯,她就是我的親生母親,她沒有死。”


    白月聽到程之野的迴答,有些恍然,“可是……舅舅不是說姨姥姥早就死了”


    程之野堅定的迴道,“她沒死!在出事前我及時找到了她,把她帶走了,走之前我故意沒有收拾,就是想要誤導他們,讓他們以為我媽真的死了,後來我把她帶到了這裏。”


    “那姨姥姥,她現在是……怎麽會變成這樣的”


    “她的精神貌似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所以我把她救醒後,她就變成了現在這樣,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她更多的時候會念叨父親和大姨”


    “上次,還有在醫院我接的那個電話就是療養院打來的,這次你猜她念叨了誰的名字,她想起了你,護理人員給她要了一個小孩的玩具。”


    程之野像是在敘述一件很平常的事,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這些話裏,總能感覺到一種若有若無的悲涼和悵然,讓她聽了心裏空落落的。


    白月的目光忽地落在女人身上,在女人的手心裏緊緊的握著一個米老鼠的玩偶還有一個沙錘。


    這兩樣玩具是母親經常會拿來哄她用的,一邊唱搖籃曲,一邊晃著沙錘,她幼時很受用,對現在的她來說也是很好的至今難忘的迴憶。


    她從一出生開始就是被外公外婆帶大的,一直帶到了三歲,所以她對外公外婆的記憶很深,還有姨姥姥對她也是像對親孫女一樣。


    現在看見當初對她像親孫女一樣好的姨姥姥變成了這樣,她心裏也是百感交集,十分彷徨。


    一張妖異的臉此刻看上去是那麽狼狽可憐,“媽,你看看我!我是阿野啊!”女人隻是呆呆地拿著沙錘晃,一眼都沒有看他。


    白月在一旁看著於心不忍,忍不住轉過了頭,一雙杏眼淚眼朦朧。


    “媽,你看看她是誰!你不是說要見小月兒嗎?”


    聽到小月兒的名字,女人的眼簾微掀整張臉露了出來,那張臉不算滄桑,歲月並沒有在那張曾經傾國傾城的臉蛋上留下多少痕跡,但是過於消瘦了,增加了幾分破碎感女人發出細碎的聲音,“小月兒?”


    白月也走上前了,握住了女人沒有鶴皮保養精致的手“姨姥姥,我是小月兒啊!你還記得我嗎?”


    姨姥姥似是糊塗,又似呢喃,臉上出現一抹久違的純真的笑容,“你是阿音,怎麽就你一個人,女婿沒跟你一起啊,還有小阿程呢?”


    白月知道自己形似母親,眉眼清秀繼承了母親,故而姨姥姥把自己當成了母親,哥哥繼承了父親,年紀輕輕就成熟穩重的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想起傷心的過往還有親人的白月的聲音不由變得哽咽,有些不清晰,“姨姥姥,我不是媽媽,媽媽……她去了很遠的地方,她和爸爸,還有外婆。”


    姨姥姥像是沒有聽到似的,似懂非懂,“阿音啊,姐姐最近很想你,你什麽時候迴去看看她啊,我昨天還跟她見了麵”


    這一次,白月沒有再反駁,隻好把自己當作了母親,在一旁埋首聽著,“我去看過她了,她很好,她讓我來看看你,告訴你不用記掛她。”


    姨姥姥看著她的臉,情不自禁的摸了上去,又笑了笑,而後又變得有些躊躇,好像她在透過自己在看什麽人。


    白月看向她熠熠生輝的眼睛,鬥膽猜測一下,“姨姥姥,你是不是還想問外公他好不好”


    “外公,他也很好,他和外婆兩個人在一起呢!”


    白月從小就是聽著外公外婆還有眼前的這位姨姥姥的故事長大的。


    外公的一生很傳奇,而他傳奇的一生裏就包括了外婆和姥姥這兩個女人,她小時候也沒少受到了外公的摧殘,茶毒


    以至現在她還能倒背如流。


    而小舅卻因為生不逢時的原因,對自己的父母了解的並不多,甚至說不上相熟,她也想不出小舅對自己‘不負責任’的父母到底是怎樣想他們的。


    姨姥姥就這樣在糊裏糊塗的時候,迴憶了很多過去的事,白月仿佛也能設身處地的陪著她迴憶感受他們當年的美好,還有姥姥對外公不可自拔的愛。


    “媽,爸已經死了,他不在了,為了他變成這樣來折磨自己,你不累嗎?”


    白月沒想到自己舅舅會突然爆發,有些猝不及防,“舅舅……”


    白月的唿喚讓他略微恢複了清醒。


    程之野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


    程之野總是想不明白一件事,所以他小的時候就反複的去想,去問,父母總是過於相愛,相愛到忘乎所以,好像全世界隻剩下了他們,隻有他們就夠了,容不下別人,包括自己的孩子。


    他的父母或許從來就沒有愛過自己!


    母親長久以來的失神,讓他這個兒子也跟著幾度精神崩潰,每天都要頂著高強度的工作量還要時時刻刻記掛著自己生病的母親有沒有好好的待在療養院,總要擔心她有沒有跑出去讓人忙得焦頭爛額都找不到她。


    他也想把她帶在身邊,更加方便的照顧她,可他要工作,不是怕母親出現在大眾視野後,會影響到到自己的前途,而是怕如果她被那些人注視到後,她會被那些人不知情況的傷害,利用,不想她從別人眼神裏看到異樣的眼光,精神病人的世界很脆弱,她隨時隨地都會受到他人的刺激,做出意想不到的事來。


    所以權衡利弊之下,他還是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把母親放在療養院。


    該是有多絕望,一個兒子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精神失常中還把事情埋藏得這麽好,自己一個人獨自承受。他心中的痛苦和無奈,恐怕已經超越了常人所能理解的範疇。或許,他曾試圖向他人傾訴;又或許,他害怕給別人帶來麻煩,選擇了自我封閉。然而,無論原因如何,這種沉默背後所隱藏的力量卻是無比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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