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聲不息,怒雷不斷。

    到佘一山第二天醒來,雨已經止了,窗外鳥鳴翠綠,青山含黛,剛剛升起的朝陽還沒有夏日正午的那種討厭,映在地上,鋪在林子裏,顯得甚是和煦。天氣真是太好了!要不是昨晚被那討厭的女人淒厲的哭聲打擾的沒有睡好的緣故,佘一山一早醒來,必定大大的伸個懶腰,舒服的點燃一根卷煙插在自己焦黃的牙齒之間。清早的他倚在自家的門前,滿臉的無精打采,與這美好的早晨的極其和諧的環境很不相稱。但是佘一山畢竟俗人一個,不相稱就不相稱罷,也不管那麽多了。

    正吃著早飯,忽然門口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一個人,是村子裏二隊的隊長佘金虎,這個佘金虎三十多歲的人了,但是做起事來卻仍然象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一樣毛毛草草的,沒進村長的家的院子,就開始喊:“村長,村長,又來外人了!”一邊跑一邊喊,到了佘一山吃飯得屋裏,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佘一山放下那碗南瓜湯,站起身來問佘金虎:“又來什麽人了?”佘金虎也不問主人,抓起桌子上放的一個粗瓷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隔夜茶,道:“幾個穿製服的人,還是開著小汽車來的,那汽車上寫著幾個什麽字,奶奶的我也不認得,我一見他們來,就急著向你報訊來了。”佘一山早起的時候還光著膀子,這時候從放洗臉盆的架子上取下一個藍色背心,穿上說:“看看去。”

    佘一山的家在前山窪的最北邊,因此出了家門,便順著山道往南走去,佘金虎卻在他的後麵喊:“村長,錯了,那夥人沒去村裏,他們直接去了那個山神廟!”佘一山一愣:山神廟?又是衝著山神廟的寶貝來的?山神廟在前山窪村的最東邊,離村子有那麽二三裏的距離,當下佘一山轉了個小道,折而向東南的方向走去。

    大約二十多分鍾的功夫,便到了山神廟的外邊,沒走到近處,就看到一群人黑壓壓的圍著一輛小汽車,八十年代初的時候,別說像前山窪這樣偏僻的山村了,就是一個處在平原的像虎哥老家那樣的農村,也極少見小汽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少爺們平常見的都是牛拉馬拽的兩個軲轆的梁子車,因此突然村子裏來了這樣一輛四個輪子的小麵包車,都是懷著極大的興趣來圍觀。佘一山平常去鄉裏開會,倒是見過不少世麵,當下對那輛車不感興趣,穿過熙攘的老少爺們,就走到了山神廟的前麵,這時候山神廟的那個鑲著十八個叩門釘的朱紅色的大門已經被打得大開,從外邊向裏望去,隻見幾個穿著差不多衣服的人在各自忙碌,一個很有些年紀的老頭對著那個拿書的小孩的雕像研究著什麽!山神廟的前麵拉起了一條繩子,這繩子從山神廟右邊的門口牽出,正好圍著這個大門圍了個半圓,在門的左邊截止。繩子的高度達到人的腰際,顯然是用來阻擋別人進入的。佘一山哪管什麽繩子不繩子的,這個山神廟是前山窪的,而自己是千山窪村的村長,難道自己就沒有權利進這個山神廟了?當下將那繩子一撩,從地下鑽過去,走進了山神廟裏。

    聽到有人進來,那個研究小孩雕像的老頭轉過身來,這個老頭大約六七十歲的年紀了,額頭上光光的,隻有後腦勺上還有那麽一小撮頭發光榮的站著崗,老頭子戴了一副平底厚的老花鏡,見到佘一山走進來,眼睛一眯,眼角現出一道道的褶子山。別看這老頭年紀不小,可是臉色紅撲撲的,精神很是矍鑠,等佘一山走到自己身邊,伸出右手道:“你好。”佘一山遲疑了一下,也伸出了右手跟老頭握了一下。佘一山問道:“你們……”其實看到老頭穿的製服,佘一山已經將這夥人的身份猜出了八九分,隻見老頭的製服上靠近胸口處繡了一行黃色的小字:***市博物館。佘一山一頓重新說道:“你們是博物館的?”老頭道:“是啊,我姓付,您貴姓?”佘一山道:“我姓佘,是前山窪村的村長。”姓付的老頭眼睛一亮道:“哦,你就是這個村子的村長了?我們正好有事麻煩你呢?”佘一山聽了這話,有些皺眉,心想:剛一見麵就麻煩我,晦氣!但是嘴上還是很客氣的問道:“有什麽事盡管說罷。”付老頭一轉頭對一個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研究什麽的背對著付老頭和佘一山的人說道:“小路,把那封介紹信拿來給佘村長看看。”隻聽到那個背影嚶嚶的應了一聲:“知道了。”是個女孩子,佘一山天生對女孩子感興趣,聽著聲音無比的柔美,就忍不住向那個背景看去,隻見那個背影款款的站起身來,身材甚是苗條修長,雖然穿著一身淺藍色的製服,但是仍然裹不住那勾人的風情,那女孩子一轉身,佘一山一愣,恩?這不是跟著虎哥的那個盈盈麽!原來她是市博物館的?女孩子從斜挎在自己肩上的背包裏取出一封信走近了兩步向佘一山遞過來,淺淺的一笑,說:“佘村長,請看!”隻見這女孩一說話,露出兩排碎碎的白玉般的牙齒,映在紅紅的嘴唇上之間,說不出的有種風清月白的感覺,佘一山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雖然和那個盈盈雖然模樣上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是那個盈盈的臉上滿臉的風月之色,而這個女孩子的臉上卻是一臉的清醇,完全就像一個沒有經曆過俗世的仙女。佘一山將信接在手裏,心裏忽然一動道:“你是不是有個孿生的姐姐或妹妹啊?”一聽佘一山這樣問,那個女孩子的臉上忽露出奇異之色說道:“是啊,我有個孿生妹妹,怎麽佘村長你見過她?我已經幾個月沒和她見麵了。”忽然神情一暗,低低的說了句:“都怪我對她太兇了。”

    這句話佘一山沒有聽到,隻聽女孩子問道:“你見過她了?”這句話時,佘一山心裏一樂,心想:豈止見過了,幾乎將她全身都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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