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吳哲這樣問,大爺的神色突然暗淡下來。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剛開始,我連覺都不敢睡,隻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全都是那些活生生的人來跟我逃命。每次都夢到他們從9號庫房爬出來,就那麽直直的向我衝過來。我幾乎就快要崩潰了。”


    “但是你依然沒有收手。”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有點生氣。


    “收手?等著被趕出去,等著被啃?這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見不被理解,大爺也不生氣,隻是輕描淡寫的暗示我早晚會和他一樣。


    屋內的四個人都沒說話,因為太過投入,眾人拿在手裏的食物都沒動口。大爺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擺對我們說道:“你們餓傻了吧,快趕緊吃東西吧。吃完了就快睡覺,明天我過來給你們帶路。”


    我這才突然意識到,我的肚子有多餓,趕緊把手裏的牛肉幹塞到嘴裏,一邊費力咀嚼,一邊對大爺說道:“大爺,感謝相助!”因為剛才出言不遜,我試圖挽迴一下。


    大爺擺擺手,打著手電筒,向門外走去。突然,他一迴頭說道:“要我說,你們就留下不好嗎?你們能不能順利迴去還不知道,這裏衣食無憂的,咱們四個還能打撲克。”


    “老哥,家裏還有人等我們,好意心領啦。”秦叔依然禮貌有加。大爺搖搖頭,走出了辦公室。


    屋子裏瞬間漆黑一片,我剛要打開手電筒,秦叔按住了我,“省點電,明天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咱們吃完了就趕緊睡吧。”


    我覺得秦叔說的有道理,便收起了手電。吳哲從箱子裏拿來吃的,我們幾個人摸著黑,胡亂的往嘴裏塞。雖然沒有飯菜讓人滿足,但是餓了一天,有口吃的就是天堂了。


    此刻,已經將近夜裏十點,因為關著門,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而辦公室窗外,安安靜靜,可能因為倉房構造的問題,複活者還沒有到達外麵的區域。


    我們把秦叔安置在長沙發上躺好,我和吳哲則各自找了把椅子,這個時候,恐怕讓我站著都能睡著。


    一夜無夢,這是我睡得最舒服的一個晚上。不用擔心被人闖入,不用擔心被複活者啃咬。


    當我被敲門聲吵醒時,太陽已經很高了。我一個骨碌爬起來,秦叔和吳哲也都剛剛醒過來,迷離著眼睛看著門口。


    “真能睡,不想迴家了?”大爺在門口喊道。


    我趕緊起身去開門,門打開,大爺直接擠了進來。


    “一會你們吃完飯,我把你們帶到下水道那個口,現在停工停水,裏麵臭是臭了點,但是肯定不難走。出去的地方就在廠區的西側,你們繞迴大門口開車還有一段距離。如果出去情況不對,趕緊跑迴來,我等著你們。”大爺的話語裏,不知道為什麽摻雜了惺惺相惜的意味。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就是這麽簡單,不管過往發生了什麽,隻要覺得順眼,覺得投緣,便會義無反顧的相助。大爺就是這樣,我心想,他應該不討厭我們吧。


    大爺說完,便轉身出去了。我們三個趕緊打起精神,我一邊收拾背包,一邊心想,這次出來這麽波折,居然還得空手迴去。那間倉庫裏那麽多吃的,卻被複活者占領,眼瞅著就帶不出來。我正沮喪間,門再一次被敲響。


    大爺又一次迴來了,這次他用床單包來了一大堆硬貨——罐頭,香腸,肉幹,巧克力等等,都是我們想要的東西。我不禁欣喜若狂,這大爺哪是大爺啊,明明是哆啦a夢大爺。


    “家裏還有人等著你們,空手迴去多讓人失望。來,都裝上,然後我帶你們走。”大爺熱情的說道。


    “老哥,真的太感謝你了,以後有機會,我們……”秦叔說到這裏,突然打住,因為誰都不知道彼此還有沒有機會活著再相見。


    “行,無須多說,我都明白,希望咱們都多活幾天。如果運氣好,沒準這災難結束,我們又能過上以前的日子了。”大爺非常樂觀。


    收拾東西的細節暫且不表,很快,大爺便帶著我們穿過長長的走廊,從一個逼仄的小門悄悄來到了室外。這裏是一個非常狹小的綠地,綠地正中央有一個汙水井蓋。


    大爺壓低聲音說道:“還真逗,每件事的發生都不是偶然。兩年前有兩個小偷就是從這裏進廠裏偷東西的,真沒想到,誤打誤撞的,還給你們留了一條活路。”


    吳哲是個行動派,第一個上前試圖打開井蓋,卻沒找對方向,以失敗告終。大爺笑著搖搖頭,指了指井蓋的一邊,吳哲沒理他,再次發力,井蓋抬起,裏麵黑洞洞的。


    “走吧!後會有期!”大爺催促道。


    吳哲第一個跳下去,我和大爺將還是有些虛弱的秦叔送了下去。剩我一個了,大爺把手裏一直拿著的巨型剪子遞給我,說是一會用來剪掉出口處的鐵鎖。我突然有些舍不得這個老頭子,便給他來了個大大的擁抱。大爺嗔怪地往後躲,試圖把我從身上擺脫掉。


    我鬆開大爺,鄭重其事的對他說道:“大爺,保重!”便頭也不迴的跳了下去。


    身後,大爺沒有作聲,隻默默的將井蓋蓋了迴去。


    等我下去,吳哲已經打開了手電筒。正如大爺所說,下水道裏除了臭,並沒有汙水。吳哲在前,我在後麵扶著秦叔,慢慢向外走去。


    以前在電影裏看到城市下水道裏的老鼠成災,現在算是長了見識,真的非常多。時不時的就有老鼠撞到我們的鞋子,可以說非常猖狂。我有點害怕,開始胡思亂想,萬一這老鼠被複活者啃了,會不會變成複活鼠呢?想到這裏,我不禁使勁睜大眼睛,希望再也不要碰到它們。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這種壓抑黑暗的環境裏,時間格外漫長。終於,吳哲喊道:“我們快要到了!”


    我抬頭越過吳哲的身體向遠處看去,果然,一縷光亮就在眼前。我有點緊張了,抽出了背包裏的匕首握在手裏。


    出口那裏,等待我們的會是驚喜還是驚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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