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一個人需要多久?


    放在以前,林楚楚會給出一個相對較長的時間。


    對她來說,從相遇,相知,再到相處的這段時間,才是愛情慢慢發酵的過程。


    程雅總是嫌她老古板,不懂得及時行樂。


    每當這個時候林楚楚都會反擊:“我還覺得你活得空虛呢,一時的新鮮過後還不是長久的寂寞?”


    “你一個母單又懂了?”


    單身有什麽不好?


    林楚楚實在欣賞不來程雅的理念。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這個答案會與她曾經的想法背道而馳。


    ……


    周六。


    是林楚楚固定陪媽媽去超市搶購的時間。


    新加生活超市每個周六會員雙倍積分,還有特殊七折商品。


    林楚楚推著購物車擠在一群大爺大媽中間左躲右閃,林母則早就衝到最“前線”挑選。


    當購物車被第五次撞偏之後,她扯著嗓子朝人群聚集的地方喊:“媽!我在收銀那等你!”


    人太多了,根本分辨不出哪個後腦勺屬於林母。


    根據林楚楚對親媽的了解,大家瘋搶的,就是好的!


    但這一趟下來,打折菜品再多,手裏麵也不會有幾個袋子。


    理由是:人太多,好的都叫別人搶走了!同樣是花錢,幹嘛要撿別人剩下的?還不如添點錢去買好的!


    所以,林楚楚把母親的行為理解成為享受打仗似的搶菜過程,至於結果,並不重要。


    自助收銀機對麵,一家咖啡店對內開的小窗口旁掛著一個活動八折的牌子,林楚楚把購物車推到角落,隻身走到窗口前按鈴。


    小窗口開在操作台側方,很快就有員工拉開窗:“早上好顧客,想喝點兒什麽?今天桂花拿鐵單品八折,非常合適,您可以嚐一嚐。”


    麵對一張親和力十足的麵孔和讓人舒適的推銷,林楚楚下意識就要點頭,卻在開口時一頓,自然而然冒出一句:“來一杯冰美式吧。”


    說完自己也愣了,她平時並不青睞咖啡,為數不多的點單中也沒點過類似的純飲。


    “好的,一杯冰美式,15元,請這邊出示付款碼。”


    林楚楚操作手機付了款,迴頭掃了一眼購物車,又轉迴來等候。


    吧台裏,高個兒男生撕下標貼黏在杯上,轉身去盛冰塊,而給她點單的女生已經迴到收銀台位置,眼神狂熱的望向門口:“慢走,歡迎您再次光臨!”


    聲音宛轉悠揚。


    林楚楚伸頭去瞧,隻看見一個穿著白襯衫的高大背影。


    寬肩窄腰,筆挺的西褲包裹著長腿,她默默點頭,身材不錯,想必長得應該也不差。


    男人並沒有迴眸,推門走了。


    林楚楚隻能依稀瞧見半邊輪廓分明的側臉和鼻梁上架著的金絲眼鏡。


    還挺成熟。


    她又在心裏點評一句,目光下意識跟隨,卻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墨藍色的格子衫,裏麵配了個白背心,發量感人的斜分,不是林老師還有誰?


    白襯衫男人和自己老爸邊聊邊往遠處走。


    林楚楚恍惚了一瞬,這個白襯衫她以前應該見過吧?


    是有那麽點眼熟。


    “顧客,你的冰美式,請拿好。”


    店員的聲音拉迴她的視線,裝好袋子的咖啡遞到了麵前。


    “謝謝。”


    林楚楚道了聲謝,接過袋子,再向門外去看時,林老師和襯衫男已經看不見了。


    迴到購物車旁,推著車又往裏麵走了一段,這時出來結賬的人漸多,林楚楚剛想找個不擋道的地方等,就見林母隔著過道朝她揮手,趕忙上前。


    林楚楚驚訝:“張女士,今天戰利品不少啊!”說著,不忘收了咖啡從母親手裏接袋子。


    倆人走到自助結賬機旁。


    “還不是你爸,說過兩天有幾個交過的學生要來看他,到時候留人吃個飯,這不得提前準備上嘛!”


    林母額頭上見了汗,臉色顯得紅潤不少。


    “我說呢。”


    還以為母親轉了性,原來是有這一層原因。


    “對了媽”林楚楚一邊往外拿東西過碼一邊說:“我剛才看到林老師了,在對麵咖啡店門口,和一個男的聊的挺投契的。”


    林楚楚停頓一下補充:“大概三十左右,特別高,估計得有一米九,戴個金絲邊眼鏡……”


    這麽一說林母立即想起來了:“嗐,是小淩!也是你父親的學生,現在在南大任教呢。”


    “小淩人不錯,楚楚,哪天讓你爸請人來家裏坐坐,正好讓你們年輕人認識認識。”


    “……”


    看親媽那眉飛色舞的表情,林楚楚拒絕的義正言辭:“張女士,您那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來了。”


    “這孩子!”林母拍了一把女兒的手臂:“你說你,老大不小了,媽能不著急嗎?再說那小淩……”


    “停停停!”


    林楚楚忙打斷話頭:“我先送您迴家行不?有什麽話晚點再說。一會兒還有事兒,中午不用等我吃飯了啊!”


    ……


    說是不迴家吃午飯,林楚楚幹脆連晚飯都不吃了,她怕張女士這個念頭再得到林老師的支持,二人集火圍攻她。


    想想都可怕,遂直接迴了家。


    晚上9點,林楚楚愜意的躺在床上扒拉手機。


    隨著眼皮越來越重,她打個哈欠,關上屏幕,翻身找個舒服的姿勢,意識逐漸放空……


    “滴答”


    “滴答”


    “滴答”


    水滴聲在寂靜的房間裏極為明顯。


    水龍頭沒擰緊?


    林楚楚翻開眼,想要下床去關,眼前的景象卻讓她迷茫無措。


    哪兒還是自己家的樣子?


    她站在陌生的玄關口,左手邊立著個一人多高的玄關櫃,隔斷中放了不少擺件,最下層的兩盆綠植幹巴巴的耷拉下來,不知多久沒澆過水了。


    刺目的陽光從鏤空的縫隙中射過來,照在她白色的裙子上。


    ???


    她……不是在睡覺嗎?


    還有,這麽淑女的裙子是怎麽迴事?


    林楚楚暈乎乎的往前走了兩步,繞過櫃子,警惕的打量四周。


    簡約現代的裝修風格,色係偏冷,客廳裏唯一的暖色調就是那張雙人沙發,上麵淩亂的扔著幾件男士外套。


    茶幾上東倒西歪著幾個酒瓶,其中一瓶還在往下滴著酒,長長的水痕一直延伸到她腳下。


    耳邊的“滴答”聲和酒水滴落的頻率同步。


    捏痛的指尖告訴她這不是夢。


    可不是夢還能是什麽?


    林楚楚煩躁的想抓頭,抓到滿手柔順的長發。


    這一把驚了她一跳,因為她剛剪了短發。


    難道......睡著了,靈魂出竅到別人身上了?


    這個想法多少讓人心裏毛毛的,林楚楚急需搞清楚現在的狀況,腳步一轉,直奔衛生間,想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人剛走到衛生間門口,就聽“咚”的一聲巨響。


    震得整個人一激靈。


    還有別人?!


    林楚楚僵硬的扭頭,深灰色的房門半掩,光線很暗。


    她站著等了一會,巨響過後,門裏麵又沒了動靜。


    林楚楚緩慢地向前蹭了兩步,抖著手輕推門扉。


    下一秒,猛地迴手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驚叫出聲。


    即使有厚重的窗簾遮光,她還是看清了屋內情形,偌大的房間正中央擺了一口烏木棺材,半邊棺材蓋斜戳到地板上。


    巨響八成是棺材蓋翻到地上的聲音!


    林楚楚原本驚恐的眼睛瞪得更大,眼看著一隻瘦削的手從裏麵伸了出來,扶住棺材邊緣,緊接著是一顆腦袋,目光若有所覺的向她直刺而來。


    “啊啊啊啊”


    根本來不及看清那一晃而過的亮光是什麽,林楚楚本能的發出尖叫。


    過度的恐懼讓她隻想逃跑,卻沒注意腳下濕滑的水漬,摔了出去……


    “嘶…呃…痛,好痛…”


    林楚楚醒了。


    她摸上殘存著真實痛感的手臂,直冒冷汗。


    這個夢太可怕了!


    什麽人會住棺材裏?


    該不是什麽暗夜生物吧?


    如果自己再晚一秒醒來,會不會就被撕裂大動脈?


    “嘔……”


    林楚楚忍著惡心,下地洗了把臉。


    迴來時看了眼掛鍾,九點二十分。


    合著她剛睡著就做夢了?


    ……


    第二天,林楚楚頂著兩隻黑眼圈進了家門,見張女士在廚房忙活,也沒去打擾,懶懶的窩進沙發裏,雙目發直。


    一夜沒睡,她感覺自己每一條腦神經都在抗議,內裏抗爭的越激烈,表麵上就越呆滯。


    林母端菜出來看見的就是她這麽一副被抽幹精氣的模樣。


    “生病了?”她急忙放下盤子,繞過來摸女兒額頭:“也沒發燒啊,楚楚,告訴媽媽哪裏不舒服?啊?”


    林楚楚迷蒙的“嗯?”了一聲,才轉動眼珠,對上母親急切又關心的神色:“媽,我沒事,昨天熬夜了,沒精神而已……”


    林母恨不得一巴掌拍她腦門上:“你這孩子!嚇死人了!”


    “我爸呢?”


    “你爸下樓接人去了。”林母把灘沙發上的女兒拽起來,往客房推:“去,進屋睡!年輕也不能老熬夜,容易猝死!”


    “我也不想啊!”


    林楚楚打著哈欠,沾上枕頭人就昏睡過去。


    林母笑著搖搖頭,帶上了門。


    黑甜一覺,醒來時已是臨近中午。


    門外傳來林老師中氣十足的說話聲:“楚楚那丫頭還沒醒呢?你去叫她起來吃飯,也不能讓孩子們一直等著......”


    “不用不用老師,真不用。我們也沒餓,讓師姐接著睡吧。”


    “是呀,我們還想跟您再聊會呢!”


    剩下的兩道附和聲,有男有女,無一例外,聲音都很年輕。


    林楚楚翻身下床,理著頭發拉開房門。


    “起來了?快去洗手吃飯。”


    林母招唿一聲人就鑽進廚房,準備上菜。


    “師姐!”


    “師姐好!”


    四張年輕朝氣的麵孔,不過十七八的年紀。


    還好不是什麽掛羊頭賣狗肉的相親宴。


    林楚楚笑著和他們打完招唿,直接跟進廚房去洗手,順便還能幫張女士幹點細枝末節的活兒。


    八菜一湯,葷素搭配,光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林楚楚跟幾個學弟學妹們坐在一起,旁邊的女孩一個勁兒向她打聽大學生活是什麽樣的,需要注意什麽,充滿朝氣的麵龐上既緊張又憧憬。


    不禁讓人感歎年輕真好!


    林楚楚邊給他們講自己在大學裏的趣事邊往嘴裏使勁兒塞,像沒吃過飯似的。


    林父不讚成的瞪了她一眼,她也不以為意,緊嚼幾口吞咽下去:“我第一天報到的時候特緊張,很怕同寢的室友不好相處,誰知剛到門口就聞到一股香味,你們猜怎麽招?”


    “其他三個先到的室友在屋裏吃紅腸,那味道,滿屋飄香。我才進去就分到了兩根……”她用手比劃了下:“一根這麽長!”


    “真的嗎?”


    梳馬尾的學妹一臉向往:“真希望我的舍友也能這麽好。”


    另一人問:“是幹巴巴的、炒著吃的那種嗎?”


    “不是不是。”林楚楚解釋:“是東北特產,一點也不幹,裏麵還有肥肉塊,特別香。”


    “哇!”


    “有點兒想吃……”


    ……


    時間過得飛快,送完四名學生下樓已是下午4點。


    單元門外,林父頻頻看表:“我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給我帶飯了。”


    林母迴身的動作一頓:“都幾點了?你還幹嘛去?”


    “和小淩吃個飯,他最近接觸個研究項目我挺感興趣的。”


    林楚楚暗道不好!


    果然,林母忽的露出喜色,嘴裏說著:“還上外邊吃什麽呀?讓小淩來家裏,正好楚楚也在呢。”眼睛不停朝自己老頭子使眼色。


    林父反應慢半拍,林楚楚已經抓住先機:“那什麽爸,媽!我跟程雅約好了,那邊催我呢,我得趕緊過去了!”


    在老兩口還沒做出反應的時候,溜之大吉。


    出了小區門,路邊停了一輛黑色轎車,車窗搖下來一半,林楚楚下意識掃了一眼,目光剛觸及反光的鏡片就立即渾身一顫,夢中恐怖的場景隨之浮現,她連忙轉移視線,加快步伐,迅速遠離。


    程雅確實約她去玩,但林楚楚以迴家吃飯的理由拒絕了。


    這會兒電話又嗡嗡的震動起來,她歎口氣,無奈接通:


    “我說親愛的,不都跟你說了嘛?我真不去了。”


    “喲嗬,現在小嘴挺甜呐,都叫上親愛的了。”程雅話鋒一轉:“我可給幹媽打完電話了,你要是不來,那就是想跟幹媽物色的男人吃飯嘍?”


    “……”


    交友不慎。


    程雅:“快點過來,我給你發定位!”


    ……


    從程雅組的酒局上迴自己家後,林楚楚借著微醺的感覺洗漱上床,補眠。


    合上異常沉重的眼皮。


    剛適應了黑暗,就被突如其來的光亮晃得眯縫起眼睛。


    “醒了?”


    一片陰影投下來,替她遮住刺目的陽光,林楚楚對上一雙溫潤深邃的眸子。


    她下意識抬手,微涼柔順的長發在指間遊走。


    “……”


    這是又靈魂出竅了?


    林楚楚張了張唇:“你是誰?”


    “我叫淩澈。”男人鏡片後的目光一閃,湧出一股她無法分辨的情緒:“上次是我不好,嚇到你了。”


    林楚楚“啊”了一聲,沒想到他就是之前在棺材裏的人。


    好好的人誰會住棺材裏?


    林楚楚假裝不經意的往他嘴上瞄。


    非但沒有尖牙,相反的還十分整齊。


    薄唇在她的注視下兩端微微揚起。


    “餓了嗎?我給你做了早餐。”


    “我不餓。”林楚楚想說自己才酒足飯飽,肚子就咕嚕作響:“……”


    淩澈沒有讓她尷尬太久,起身柔聲道:“你可以洗漱一下,我在餐廳等你,不用著急。”


    林楚楚盯著男人背影從門口消失,好像有點眼熟?


    視線環顧,臥室幹淨明亮,甚至連被子上都是被陽光曬過的味道,跟之前昏暗陰森的畫麵完全是兩個極端。


    衛生間。


    站在鏡前,林楚楚有片刻的失神。


    這分明就是她自己的臉,除開長發,甚至連鎖骨下方紅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平行時空?


    林楚楚胡亂的洗了把臉,直奔餐廳。


    理石桌麵上已經擺好可口的飯菜和餐具,淩澈正戴著棉手套端著還在沸騰的砂鍋放到隔熱墊上,見她出來,語氣熟稔自然:“過來坐,都是你愛吃的。”


    林楚楚依言坐下,想了半天還是解釋道:“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楚楚,嚐嚐這個湯。”


    話頭被淩澈打斷,她將青瓷碗接過來,繼續開口:“我隻是睡著了……”


    “我知道。”


    對麵的男人低下頭,輕輕攪動瓷碗:“能見到你,足夠了。”複又抬頭,眉目含笑:“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啊?我…我挺好的……”


    林楚楚摸不清狀況,機械性的往嘴裏扒了兩口飯才反應過來:“上次,你為什麽睡在棺材裏啊.....”


    當時真把她嚇慘了。


    “實在抱歉,那天我喝多了點酒,控製不住意識。”淩澈再次向她道歉:“那些隻是內心的寫照,就如你所見的,我活著,不如死了。”


    林楚楚“啊”了一聲,看著他用那麽輕描淡寫的口吻說自己其實不想活了,不知如何作答,想了一會兒才說:“可今天......”


    “因為我看見了你。”


    淩澈隻看著她吃,沒動筷。


    林楚楚冷不防被噎了一下,咳著連喝了兩口湯:“我們...認識?”


    “這裏是哪?”她問。


    “我家。”


    淩澈忽略了第一個問題,又給她添了勺湯。


    林楚楚篤定:“你認識我。”


    男人沒否認。


    她鎖眉:“可是我完全沒印象。”


    “也許你忘了,也許那隻是我做的一場美夢……”金絲眼鏡後的眼眸漆黑:“沒關係,都不重要了。”


    深邃的目光久久在她身上流連,眼中複雜的情感讓林楚楚微微發顫,仿佛下一秒,人就會被淹沒其中。


    讓人喘不過氣,好想逃。


    淩澈洞察了她的想法,轉開視線:“吃飽了嗎?”


    “嗯。”


    “我帶你去看風景。”


    要出門?


    林楚楚隻覺眼前一花,周圍景象全變了。


    腳下變成了斑駁的青石板,石板的間隙偶爾會冒出幾株嫩綠的小草。


    遠處有小巧的石桌、石椅,桌麵擺著成套的紫砂茶具,竟然還冒著嫋嫋熱氣。


    圍牆附近是一片絢爛的花海,紅的、粉的、白的簇擁在一起,香氣彌漫。


    而她正坐在藤條製成的秋千上。


    身後傳來溫柔的聲音:“扶穩了。”


    林楚楚忙抓緊兩邊,人就被高高推起。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長,變得慵懶又愜意。


    圍牆外,連綿的青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不禁讓人身心愉悅。


    “好美,這是哪兒?”


    “雲林。”


    林楚楚微怔:“沒聽過。”


    淩澈看著那來迴跳躍的發尾:“就當是夢中的世界。”


    林楚楚努力迴頭,又怕保持不住平衡,隻敢側過去一半:“你剛才說什麽?”


    “沒什麽,想不想去外麵看看?”


    “想!”


    ……


    早上7點半。


    林楚楚睜開眼。


    腦海裏還是那一片茶園。


    她把雙手舉到眼前,十指蔥蔥,並有那些剛摘下來的嫩葉。


    溫和低磁的聲音猶在耳側:“等下我們把茶葉拿迴院裏攤開萎凋……”


    好真實啊!


    真實到不願意相信夢就這麽醒了。


    一整天林楚楚都心不在焉的,甚至在中午睡了個午覺,可惜並沒有再見到那人。


    醒來後忍不住在網上查找製作茶葉的過程,原來並不像她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夜幕降臨,她早早洗漱完畢,躺到床上,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至深夜才漸有睡意。


    然而,一夜無夢。


    一連幾天都沒有。


    林楚楚的生活又歸於平淡。


    ......


    9月28日,深夜。


    時隔7天,她重新迴到了那個別致的小院內。


    一個熱氣騰騰的茶杯推到她麵前。


    “嚐嚐我們采的茶葉。”


    林楚楚欣喜之色溢於言表:“這是……你自己製的?”


    男人寵溺的目光中透著些許偏執:


    “嗯,我一直在等你迴來。”


    林楚楚撚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醇厚甘鮮:“我喜歡紅茶的味道。”


    她看向對麵的人,亞麻料的休閑襯衫,袖口十分隨意卷起,領口也鬆了兩顆扣子。


    “你今天……有點兒不太一樣。”


    笑意分明的眸子鎖著她:


    “哪裏不一樣?”


    “就是……”林楚楚思索片刻:“整個人看上去鬆弛了很多?”


    還記得上次見麵他穿的白襯衫扣到了最上麵一顆,頭發也打理得十分整齊,整個人溫潤中透著禁欲氣質。


    淩澈低笑出聲,清俊的麵容煥出淡淡的溫澤:“可能跟這裏的環境有關。”


    他為林楚楚斟滿茶杯,關心道:“工作很累嗎?”


    “啊……”


    林楚楚摸著自己眼下的黑眼圈,支吾半天。


    這兩天她做了不少嚐試,導致作息紊亂,經常淩晨一兩點還沒有睡意。


    她訕笑:“睡得是有點晚,嗬嗬…”


    明明並不相熟,卻開始期待淩澈會帶給她什麽樣的驚喜。


    淩澈也確實讀懂了她的渴求,眸色變換:


    “想去山下轉轉嗎?”


    再一次被問進心坎裏,林楚楚立即化作星星眼,瘋狂點頭。


    山上是桃源般的仙境,山下則是綠意環繞的水鄉小鎮。


    甚至還是旅遊旺地。


    林楚楚足足逛了半日,仍舊興致十足:“這邊遊客真的好多!”


    街道兩側各式各樣的店鋪,甭管是飾品、服飾、茶葉還是水果攤,或者街邊推車的小吃,都有人排著隊。


    她已經不在乎這到底是夢還是平行時空了,迴頭綻開笑容:“那邊打卡拍照的人怎麽那麽多?是什麽樹?”


    一株兩個成年人勉強才合抱住的古樹斜在巷口,枝蔓交錯縱橫,綠葉茂密,很多人在樹下拍合影。


    “古樟,相傳是一位等待丈夫得勝歸來的夫人所栽,可惜終其一生也未能如願,臨終前她靠著樹幹,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淩澈注視著那雙瑩潤的雙眸:“景區開放以後許多遊客慕名而來,在古樟樹下合影,期望兩情長久,愛意綿長。”


    林楚楚腳步一頓:“這不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麽?也可以這樣祈福?”


    後腦立刻就被揉了兩下。


    “都是傳說。”淩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過去看看。”


    林楚楚想抽手又怕太刻意,悄悄的紅了耳根。


    他們排到隊伍的末端,前麵是一對中年夫婦,十分善談。


    “就跟那畫上走下來的一對璧人似的。”


    中年男人點頭:“跟咱倆年輕時一樣的登對。”


    “少在那往自己臉上貼金,”女人白了自己丈夫一眼:“就衝你現在這個臉型,年輕時就好看不到哪去,跟鞋拔子似的。”


    “怎麽說話呢,那還不是你追的我……”


    夫婦二人互相貶損兩句又迴頭誇讚他們般配。


    林楚楚臉皮薄,這下不光是耳根,整張臉都有充血的跡象。


    她往後躲了又躲,也沒能躲開來自身邊的深情凝視。


    以至於醒來時雙頰還是滾燙的,排了半個小時隊,最後關頭,夢卻醒了。


    林楚楚拍拍臉蛋,試圖讓自己清醒:“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沒什麽好可惜的……”


    ……


    十月二十日,天氣轉涼。


    張女士催的緊,電話一個接著一個,林楚楚起床套上外套就出了門。


    昨夜她又入了一個美夢。


    這些日子幾乎天天都會夢到淩澈。


    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帶她領略過許多她不曾看過的風景。


    不管是巍峨的高山還是波瀾的大海,遮天蔽日的沙漠還是遼闊無垠的草原,她還去學校裏聽他上過課,看他在實驗室裏搞研究。


    還有時候兩人哪也不去,就窩在書房各自看書,享受安靜時光。


    自從雲林那次牽手之後,淩澈再未對她作出過分親密的舉動,仿佛十指相扣的悸動隻是一場美好的錯覺。


    林楚楚坐進出租車,思緒亂飛,他的身體似乎不太好,是病了嗎?


    她已經把淩澈當成了一個真實存在的人,而非夢境。


    “嘀”


    “嘀嘀”


    司機師傅煩躁的按喇叭,兀自抱怨:“會不會開車!馬路是你家開的?想並就並?實線!實線沒看見嗎?”


    他搖下車窗啐了一口:“交規都學到狗肚子裏了!”


    林楚楚才恍然迴神,聞聲去看,怪不得司機這麽暴躁。


    早高峰,前方車輛全擁堵在一起,誰也跑不起來,除非長翅膀飛出去。


    長翅膀這個詞明顯讓她迴想到什麽,眼神放空的同時,勾著嘴角微微上揚。


    林楚楚想起在草原上玩滑翔機的感覺……


    恰巧司機掃向後視鏡,突然一凜,探究的又多看幾眼。


    這女孩……精神有問題?


    太邪性了!


    9:45


    前腳剛關車門,出租車就竄了出去,一騎絕塵。


    至於這麽著急?


    林楚楚轉身,動作忽的頓住。


    馬路邊停著一輛十分眼熟的黑車,她邊往小區裏走,邊迴頭打量,可惜這次車窗緊閉,裏麵不像有人的樣子。


    拎著包上了樓,剛開門就被張女士熱情的話塞了滿耳。


    熱情的對象並不是她。


    “老林,你看小淩這孩子,一表人才啊!”


    “來,小淩坐這,吃水果吃水果。”


    恨不得圍上去團團轉,林楚楚實在看不過眼,站在門口喊了句:“媽!我來了。”


    張女士和林老師同時看向她,隨後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也跟著迴頭。


    輪廓分明的臉龐,深邃溫柔的眼眸,挺直的鼻梁上,架著熟悉的金絲邊眼鏡。


    林楚楚張了兩遍嘴都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淩澈!


    是你嗎!?


    然而這份激動,在男人稍顯疏離的目光下陡然凝固。


    他,不認識她。


    林楚楚說不上來這一刻的感受。


    或者說他隻是跟她所認識的淩澈長的一樣罷了。


    林楚楚提線木偶般被拉過去介紹,根本不在狀態,耳朵甚至聽不清來自外界的聲音。


    “你這孩子,啞巴了?”林母悄悄捏了她一把:“愣什麽神呢?”


    以為她是故意表現出不禮貌的行為。


    “師母,楚楚我知道,老師經常跟我提起。”


    淩澈紳士的打個圓場。


    林楚楚將將迴神:“張老師可沒跟我提過你……”


    “嘿你這孩子!”


    林母剛揚起的笑臉又垮了。


    林父趕忙張羅:“吃飯,先吃飯,邊吃邊說。”


    桌上全是張女士的拿手好菜,林楚楚垂著眼,隻夾麵前盤子那道。


    “楚楚,”林母微有不悅:“怎麽不說話?你看小淩,多健談。”


    健談?


    林楚楚掀起眼皮,覷了一眼,正被對方抓個正著。


    再次被陌生的目光刺痛,她放下筷子:“我昨天沒睡好,真吃不下。”


    林父抿抿唇角,到底沒說什麽,轉而問向身旁:“飯菜合不合胃口?喜歡吃哪個就夾哪個,在老師這不用客氣。”


    “師母的手藝非常棒。”淩澈誇讚道。


    順道給老師夾菜:“您也吃,不用招唿我。”


    全程都沒朝林楚楚這邊看上一眼。


    張女士過來人了,自然看出來兩個年輕人不來電,便也不押著自家閨女:“吃不下就下桌,把你前幾天扔這的衣服拾掇拾掇。”


    “好的好的。”


    林楚楚逃得飛快。


    沒看見身後緊跟過來的視線。


    割裂的情感讓淩澈不由自主蹙眉,每晚過於真實的夢,到底代表著什麽?


    正因為那些愛意難藏的夢,讓他對現實中的林楚楚更加抵觸。


    ……


    飯後,林母也沒再起撮合的心思,倒是淩澈,紳士的提出送林楚楚迴去。


    她心不在焉的拒絕:“不麻煩你了。”


    被林父瞪了一眼,遂改了口:“謝謝……”


    適當的時候提出拒絕難道不才顯得她有家教嗎?


    怎麽到林老師這反了?


    ……


    車內,氣氛沉默。


    耳邊響起舒緩的音樂,林楚楚望向窗外的目光猛的一抖,扭頭去看開車的男人。


    淩澈眉峰微動:“你看我的眼神很像透過我去看另一個人。”


    連聲線都一模一樣,林楚楚閉了閉眼:“有嗎?我睡眠不足的時候是會有雙眼發直的情況。”


    她象征性彎唇:“你可能是誤會了。”


    誤會嗎?


    淩澈打著轉向匯入左側車流,轉彎後才開口:“你看上去心情不好。”


    “沒有。”林楚楚麵露倦意:“有點累。”


    她開始閉眼假寐,擺明了不想再交談。


    好討厭這樣陌生的交流。


    林楚楚開始懷念夢裏的那個男人。


    ……


    本想著下次入夢的時候跟淩澈吐槽一下,沒想到意外先一步到。


    窗外陰雨連綿,“淅瀝瀝”的雨點不斷敲擊在玻璃上。


    林楚楚推開臥室門,發現淩澈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色白中透青。


    “淩澈!”


    她撲到床邊。


    “醒醒,我來了。”


    林楚楚探手先試了下他的額溫,滾燙的熱度讓她倏地收手。


    “你發燒了?!”


    急切的拍著他的臉頰唿喚:


    “淩澈?”


    “別嚇我,淩澈!”


    手指下的臉有些輕微凹陷,沒了眼鏡的遮擋,他眼下烏青十分明顯。


    “快醒醒啊”


    林楚楚摸上他凸起的眉骨,一點點向前,去撫平蹙緊的眉心。


    這樣的動作驚醒了昏睡中的男人。


    “你可算醒了!”林楚楚起身:“我去拿藥!”


    “別走”


    黑眸霧氣彌漫,看上去沒什麽焦慮:“楚楚…別走……”


    “我在呢。”


    “別丟下我…我…”


    她俯過去仔細聆聽,雙肩就被扣住,力氣之大,骨縫都是痛的。


    那雙失去往日神采的眸子,暗淡、絕望。


    過了片刻,淩澈恢複一絲神誌,啞著嗓子喚她:“楚楚”


    “對不起,今天不能帶你出去走走。”


    說話間,胸腔震顫,壓抑的幹咳之後聲音更加嘶啞:“以後…恐怕…也不能了。”


    林楚楚雙眸陡然睜大,惶然驚恐:“別瞎說,你燒糊塗了?!”


    淩澈鬆開她肩膀,又咳了一陣唿吸才略有平複。


    冰涼的手摸到她的衣袖:“沒有人會一直做夢。”


    林楚楚眼眶濕潤,怕他下句就要跟她告別:“我會,我會一直夢到你!”


    “傻姑娘”


    淩澈雙目微闔,窗外雨聲漸歇,臥室逐漸被陽光填滿。


    做完這些讓他感到一陣眩暈,強撐著逗她:“天都讓你哭晴了。”


    “好冷的冷笑話。”


    淩澈朝她伸手:“過來。”


    林楚楚嘴上說著“幹嘛”,身體還是誠實的靠了過去,枕在他的肩膀上。


    身上多了一層薄被,她踢掉鞋,縮進不算溫暖的被窩,被妥帖的擁在胸口。


    這一刻,心口被無法言喻的溫熱填滿。


    又酸又脹。


    “淩澈。”她閉上眼:“別叫醒我。”


    如果這是夢,她永遠都不想清醒。


    ——


    另一個世界。


    監護室外,何琳娜摘下口罩,惋惜搖頭:“發現的太晚了。”她迴頭看向病床上形容枯槁的男人,再優秀的研究員也逃不過情感的束縛。


    “院長,是不是可以安排家屬進來見見,淩教授意識還是清醒的,也許……”


    還有可能喚醒。


    如果有奇跡的話。


    話音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我去看看他。”


    何琳娜挑眉,才發現院長和軍區派來的人後麵還跟著個眼角有顆淚痣的男人。


    見院長點頭,周曜上前幾步,擦身而過的瞬間朝何琳娜禮貌彎唇:“他沒有親人了。”


    淩澈的母親早在他大學時就出了國,兩人斷聯至今。


    聽聞自己兒子病重,甚至不願迴國見上最後一麵。


    周曜站立在病床前,麵上浮起一絲笑意:


    “是我。”


    “我來除了送送你之外,還想告訴你,陸峰已確認殉職了。”


    “不過他沒你這麽幸運,連片衣角都沒能留下。”


    “恭喜你。”


    “終於解脫了。”


    “可以安心的躺在她旁邊。”


    ……


    離開昆山醫院,駕車迴程。


    濃重的孤寂把周曜團團圍住。


    陸峰、江時彥、淩澈,如今一個一個的都走了,隻是他自己背著一副沉重的枷鎖。


    是家族的責任。


    姐姐的哀求。


    以及林楚楚的遺言。


    ……


    十天以後。


    月山公墓外。


    周曜碰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可以聊聊嗎?”


    季延從車頭直起身體:“關於老師的事。”


    “你找錯人了。”


    周曜繞過去開車門,被一隻手臂按住。


    季延堅持:“我隻是想知道原因。”


    “想知道什麽?”


    “好好一個人為什麽說沒就沒了?”


    “嗬”


    周曜忍不住笑意,眼尾的淚痣瞬間生動起來:“你對你的老師了解多少?”


    “知道他為國家研究什麽項目嗎?”


    季延雙眼短暫的閃過怔忡:“你是說……”


    老師是因為秘密研究犧牲的?


    “你想多了。”


    周曜敲敲車門,示意他鬆手:“淩澈隻是單純的自願當了小白鼠。”


    研發階段的s9-1抑製劑,也敢頻繁注射。


    據何教授所說,s9-1確實能有效的抑製被侵蝕的基因變異,但副作用極大。


    會讓大腦神經無時無刻不處於過度活躍的狀態,即便是睡覺。


    見男人坐進主駕,季延糾結:“還有一件事……”


    那雙原本多情的眸子瞬間轉冷:“不該問的別問。”


    車窗緩緩升起,緊接著疾馳而去。


    他知道自己想問的與林楚楚有關?


    那些無法拚湊的畫麵,也許注定不會有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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