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父親說出這番話,約翰王子這才明白為什麽查爾斯國王幾十年如一日,從不肯離開黑鐵堡。


    也明白了為什麽自己被確立為王位繼承人之後,鋼鐵王國的劍聖索就一直就形影不離地陪在自己身邊。


    “約翰,我的孩子啊,你已經長大了,但有些地方,你還是得和你哥哥學習,有空的話,你可以多找他聊聊。”


    “大哥,他迴聖塞爾城了嗎?”


    約翰王子聽到這個消息有些意外。


    查爾斯國王眯著眼笑道:“作為一個即將接任王位的王子,你的情報係統太不合格了,你哥哥昨天晚上已經迴到黑鐵堡了。”


    “不是原先說還要過半個月才迴來嗎?我對大哥可沒什麽戒備之心,畢竟這個繼承人還是他主動讓給我的。


    就算他現在想要迴去,我也同意啊,反正我也不想每天待在這座白蠟堡裏。”


    一不小心把黑鐵堡的別稱給說了出來,約翰提心吊膽地望著父親。


    查爾斯國王並沒有在意小兒子的用詞,繼續說道:


    “繼承王國這樣的大事,是說變就能變的嗎?唉,可惜了,你哥哥其實比你更適合當一個國王!”


    約翰也不糾結父親的日常感歎,這些話他這幾年都聽了無數遍了。


    “大哥他趕迴來幹嘛,就因為我主動見了巴萊特那個老頭?這也是按照父王的意思,其實我們並沒有聊什麽實質性的內容。”


    “所以我才說你哥哥才是更適合當國王的那個人,他看到的比你遠得多。政治這個東西,牽一發而動全身,有時候行為本身代表的意義已經能夠說明問題了。”


    約翰心知如果再讓父親說下去,又要開始長篇大論了,趕忙求饒道:


    “父王,你就別打擊我了,我也已經很努力的在學習了,要知道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我根本沒想過自己會成為您的接班人,做個紈絝王族原本是我一生的夢想。”


    查爾斯國王睜開眼,看著約翰點了點頭,“你是不錯,但還遠遠不夠,我已經快七十歲了,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父王,您是修習鬥氣的強者,不必拿普通人來比較。”


    查爾斯國王嘴角泛起意味深長的微笑,道:


    “或許吧!先不說這個,我來考考你,你認為我們現在最大的敵人是誰?”


    約翰王子思索片刻,沉吟著道:“父王,我覺得我們目前最大的敵人是冰雪王國。”


    “冰雪王國?為什麽這麽說?”


    查爾斯國王饒有興趣地看著約翰,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個答案。


    約翰剛剛已經在腦中打好腹稿,說道:“目前妖精大陸三國鼎足而立,這種狀況自紫荊花王朝覆滅以來,已經持續了一千年。


    其中玫瑰王國國力最弱,從政治上來說,玫瑰王國國內的貴族體係已經從上到下破敗腐朽。


    貴族們貪圖享樂,不思進取,根本不管底層人民的死活,而落後的農奴製讓奴隸依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所有的人都變得麻木不堪,可以說整個國家千瘡百孔。


    軍事上,玫瑰王國的部隊大部分都掌握在各地的貴族手中,王室隻有數萬軍隊和一些招募的超能力者。


    一旦遭遇戰爭,那些貴族的部隊隻會各自為戰,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防禦體係;


    再加上尤金家族內部各懷鬼胎,尤金國王幾乎被他的幾個兄弟孤立架空,旨令連國都出不去。


    毫不誇張的說,隻要我們發動戰爭,一個月之內就可以將玫瑰王國並入我們的版圖。


    隻是我們現在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冰雪王國的態度,他們一直把玫瑰王國當作和我們之間的緩衝區。


    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輕鬆吃下玫瑰王國,這也是我們目前沒有開戰的原因。


    冰雪王國自詡紫荊花王朝的正統傳承,他們占據北方高原,雖然國土麵積不大,但在地理上有天塹可以防守。


    特別是和我國接壤的部分,沒有可以給軍隊高效通行的道路,所以我們很難調動大規模的部隊進行進攻。


    加上實力強大的魔法師工會總部就設在冰雪王國的首都,雖然那群魔導士口口聲聲地說並不會參與大陸上的國家戰爭。


    但從《龍之咽喉管理協定》的簽署以來,他們就像影子一樣,一直若有若無地站在冰雪王國的身後,一旦開戰,我絕對有理由相信他們會站在我們的對立麵。


    雖然我們近年來大量儲備魔獸精核和魔法水晶,但和魔法師工會相比,不論是魔法師的實力等級還是魔力儲備,我們目前都還處於明顯劣勢。


    一旦他們在邊境釋放戰略級魔法,我們會遭受慘重損失。


    所以我覺得,如果要實現統一妖精大陸的目標,冰雪王國無疑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聽著約翰王子侃侃而談,一通分析,查爾斯國王滿意的點點頭。


    “不錯,這兩年讓你試著幫我處理政務,你確實有了不小的進步,對於目前我們和其他兩國的關係,也有了比較正確的認識,這一點我很欣慰。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冰雪王國目前雖然看起來強大,但他們同樣沿用的是紫荊花王朝那套腐朽陳舊的貴族體係,在他們那裏同樣一千年來沒有任何改變。


    你覺得他們實力比玫瑰王國強大,隻不過是因為你對他們的了解相對更少而已。


    從軍事角度來說,雖然他們占據北方高原的地理優勢,還有這強大的魔法師工會做後盾,在這個時間點上,他們的實力可能強於我們。


    但從政治角度長遠來看,我們改革後的國家製度讓底層人民充分解放,僅僅三十年,不到兩代人的時間,我們已經把玫瑰王國遠遠地拋在了後麵。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相信我們的平民之中會培養出更多強大武者和魔法師。


    所以從長遠來看,他們絕對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查爾斯國王停頓了一下,似乎讓兒子消化一下自己的觀點,接著說道:“約翰,你應該嚐試站的更高一些,這樣可以從更高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


    約翰一時沒聽懂父親的話:“更高的角度?難道我們還有其他敵人嗎?”


    查爾斯國王調整坐姿,讓自己在寬大的王座上待的更舒服一些。


    “居安思危,敵人一直都存在,一旦我們放鬆警惕,就可能趁虛而入,曾經強大如紫荊花王朝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一直存在?”約翰重複這父親的話,突然喊道:“難道是魔族?父王你說的是不是魔族?難道他們還存在嗎?可他們……”


    “魔族是不是依舊存在並不重要,重要的隻是我們應該如何應對他們的入侵。


    但我說的並不是魔族,世人都認為是魔族入侵覆滅了紫荊花王朝,但真的是這樣嗎?


    對於這個問題,你有沒有更加深入地考慮過?”


    “啊?不是魔族還能是誰呢?”


    紫荊花王朝的滅亡史是王子的必修課,這段曆史約翰早已背的滾瓜爛熟。


    “一千年前,魔族入侵了妖精大陸,他們的艦隊從大陸東南角登陸,僅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攻入了紫荊花王朝的王都,最後一任皇帝直接戰死,紫荊花王朝也隨之覆滅。”


    查爾斯國沒有否認這段曆史,反而笑著問道:“你覺得魔族軍隊強大嗎?”


    “當然強大!”約翰看著麵帶微笑的父親,不確定地答道。


    “那為什麽魔族的入侵在紫荊花王朝存在的時候勢如破竹,最後王朝覆滅了,他們反而被殘餘的人類聯軍所擊敗呢?”


    “是妖精族的援軍?”約翰試探著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查爾斯國王搖搖頭。


    “這隻是一個方麵,我可以告訴你,即使沒有妖精族的援軍,人類也能取得最終的勝利,隻是付出的代價要大的多而已。”


    “那是為什麽?”


    “因為魔族的軍隊根本不強,隻是人類安逸的太久,忘了如何打贏一場戰爭而已。


    在戰爭初期,魔族大軍麵對的是紫荊花王朝的貴族部隊,他們的數量有限,戰鬥力也是參差不齊,所以他們麵對魔族大軍的時候根本無法抵抗;


    而在後期,人類麵臨種族生死存亡而聯合起來的時候,魔族麵對的再也不是那一個個貴族,而是整個人類。


    當一個種族拋棄姓氏的差異,家族的成見,像一根繩子一樣緊緊地扭在一起戰鬥的時候,迸發出來的力量絕對是讓神明都無法忽視的。”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查爾斯王國的話向一道閃電一般擊中約翰,他之前從來沒有往這個方向想過。


    在他看來,戰爭無非是雙方戰力的高低,戰術的差距,然後一刀一槍地分出勝負。


    他從小到大的偶像就是自己的先祖,開國君主凱文·查爾斯,一個率領部隊將魔族驅逐出妖精大陸的英雄人物。


    今天父親的話讓他的腦海中一些東西覺醒了,他似乎明白了,一場戰役的勝負,是由雙方的部隊的實力和戰術決定的,而一場戰爭的勝利,往往由那些戰場之外的東西影響著。


    “如果不改變人類各自為戰的這種狀況的話,今天的三大王國會再次步入紫荊花王朝的後塵,不管入侵者是魔族,還是其他的什麽東西。”


    “其他東西?妖精大陸上,除了魔族隻剩下妖精族了,我知道雖然妖精一直在疏遠人類,但上一次人魔戰爭他們可是向人類伸出援手的啊,難道妖精族也會成為我們的敵人嗎?”


    查爾斯國王淡淡地說道:“這個並不重要,都是一些虛無縹緲的傳說罷了,我隻是借來舉個例子而已。”


    約翰似乎被查爾斯國王的話刺激到了,大喊道:“這很重要,父王!我作為一個王國未來的君王,卻對曆史中的謎團一無所知。


    你看大哥自從研究那些曆史,就變得一天到晚神神秘秘,就連王位都放棄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一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查爾斯國王歎了口氣,道:“約翰,你大哥的事和曆史沒有關係,是我的錯造成的。


    沒有人能了解真正的曆史,所有人了解的所謂真相隻是曆史長河的某一個片段而已。


    這些片段到底是真是假,沒有人知道,而世人也隻會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事實,這才是曆史的真相。”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人魔大戰中那麽多謎團,卻無法得到解答。”約翰不死心地說道。


    “曆史之所以重要,並不是曆史本身,是因為曆史可以讓後人引以為戒,避免前人犯下的錯誤。


    作為一個國王,你必須克製你的欲望,如果連那點好奇心都無法抑製,那你怎麽能時刻保持冷靜來執掌這個國家呢?


    你大哥確實發現了一些千年前的秘密,但那些不過隻是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了解的過多,反而會增加你的煩惱。”


    “那您總得告訴我,我們到底在防範誰啊?您說的其他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查爾斯國王沉默了幾秒鍾,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們能做的,隻有不斷強大自己,確保外敵到來的時候我們能夠有足夠的實力保護這個國度。


    這是我們查爾斯家族的信仰,是從凱文大公傳承至今的精神。”


    “正因為如此,所以父王您才執意消除貴族製度,為的就是讓我們鋼鐵王國更加強大?”


    “不錯,在舊製度下,鋼鐵王國已經進入了瓶頸,除了增加超能力者的數量,無法再變得更加強大。


    而一個國家的力量,最終是來源於他的人民,就像一台機器,隻有零部件堅固,才能讓機器更加強大。


    而國家這台機器,需要有一個統一高效的運轉機製,一旦各自為戰,就容易被逐個擊破。


    紫荊花王朝,就是消亡在那一個個貴族的手中,我們必須引以為戒。你現在知道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了嗎?”


    “難道,是我們自己?”


    約翰錯愕地說出了這個難以置信的答案。


    查爾斯國王抬起頭,堅毅地望著前方,眼神中淨是冰冷。


    “不錯,鋼鐵王國的貴族製度雖然已經消除殆盡了,但經過這幾十年的發展,新的隱性貴族又產生了。


    用不了多久,他們又會將現在的官員製度變成一套新的貴族製度,他們會是你成為一個獨立國王最大的障礙,也將會成為人類的枷鎖。”


    “那我應該怎麽辦?”約翰有些不知所措。


    “我曾經天真地以為,貴族之所以存在,僅僅是因為紫荊花王朝遺留下來的腐朽貴族製度,在廢除了這套製度之後,我卻再次看到了他們死而複生。”


    查爾斯國王的聲音突然變得陰沉,仿佛來自遙遠地地底深淵。


    “貴族,必須得消滅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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