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顏離開皇宮時,天色已暗,阿納日扶著陳顏,左右兩個侍女各打了一盞燈籠。


    到了府門口,陳顏下了馬車,忽然看見張熟悉的麵孔,是多爾袞身邊的護軍,之前護送過她去錦州。那護軍也認出是陳顏,當即上前請安,“見過福晉。”


    陳顏‘嗯’了聲,“起來吧。”


    見到多爾袞身邊的護軍,陳顏便知道,多爾袞也在府裏。


    進了府,書房中燈火通明,陳顏看了一眼阿納日,阿納日會意上前。


    在宮中陪了哲哲一整日,陳顏有些疲累,迴了東院,侍女打來熱水,她換完衣服,正洗漱,阿納日打探完消息迴來了。


    “福晉,已經向馬真打探過,十王是下午來了,和咱們郡王已經在書房待了快兩個時辰了,說是連晚飯都沒吃。”


    錦州之戰後,馬真就迎娶塔娃為福晉,因為是旗主福晉指的婚事,塔娃出身雖不高,卻還是做了馬真的福晉。


    兩人生活十分甜蜜,很快,塔娃就生下一子,馬真便順理成章將自己的家事,全交給了塔娃打理。


    因為塔娃,馬真和陳顏的關係也密切起來。


    陳顏放下擦臉的熱帕子,“馬真還說了什麽?”


    侍女端著水盆出去,阿納日上前,壓低了聲音,“九王是來勸郡王支持自己為帝的,但是聽郡王的口氣,他似乎不太願意,兩人還吵了起來,跟之前那次差不多。”


    陳顏有些意外,“吵成這樣?”


    今歲開春,八旗到了一年一度割蜜之時,滿洲人嗜甜,皇宮中一年用蜂蜜七八千斤,各王宮貴族府上用量也不少。


    缺口大,利潤就大,兩白旗的蜜場一共六處,多爾袞和多鐸都分別指派人前去,采蜜的人起了衝突,繼而引發兩人爭端。


    多鐸說話口無遮攔,多爾袞被他激怒,當即以哥哥的身份教訓他,多鐸最是不服管教,兩人因此吵了起來,最後鬧到了皇太極麵前。


    皇太極各打五十大板,了結了這件事。


    陳顏有些意外,按道理說,不應該啊。


    多爾袞畢竟是來找多鐸支持自己的,兩個人怎麽會吵起來。


    本想找多鐸問問,但她實在疲憊,等一會兒不見多鐸迴來,便自己上床睡覺了,原本隻是想淺睡,等多鐸迴來便清醒。誰料,一覺睡醒,窗外已經通明。


    床邊空空如也,陳顏一時不知道是多鐸沒有迴來,還是已經離開。


    她從床上坐起,阿納日推門而入,陳顏問道:“郡王呢?”


    阿納日有些遲疑,見她這神情,陳顏便知道有事發生,“怎麽了?”


    “昨日九王離開之後,郡王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誰也不見,下人說,裏麵還有砸東西的聲音,郡王生了好大的氣,當時福晉已經睡著了,奴婢輕輕喚了幾聲,您沒醒。”


    陳顏知道多鐸是一晚上沒迴來,而非早起入宮。


    “該再叫幾聲的,算了,更衣,去書房。”


    陳顏換了衣服,直奔書房而去,門從裏麵反鎖,陳顏拍了拍,“郡王。”屋中毫無反應,陳顏又拍了拍,還是無人應答。


    怕裏麵出事,陳顏決定踹門,就在她即將命馬真踹門之際,門吱呀一聲,從裏麵開了。


    多鐸站在門後,表情平靜。


    不等陳顏開口,他先問道:“怎麽了?一大清早這麽火急火燎的。”


    這一聲反而讓陳顏愣住了,“沒...沒什麽。”


    不知為何,望著麵前神情平靜的多鐸,陳顏忽然有種陌生的感覺,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從何而來,但就是...


    女人強烈直覺告訴她,這中間有問題。


    “進來吧。”


    書房裏十分淩亂,到處丟著東西,腳下不妨一硌,陳顏低頭,發現是瓷瓶的碎片,她瞳孔一緊,看向多鐸。


    多鐸掃了一眼地上碎片,“心情不好,你小心點,別磕著碰著,我一會兒讓他們收拾了。”


    陳顏繞過碎瓷片,走到多鐸麵前,溫聲問道:“怎麽了?”


    多鐸抬眸,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陳顏被他這直勾勾的視線看得有些難受,蹙眉道:“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到底怎麽了?”


    多鐸淡淡收迴視線,“沒什麽,就是在想,你這幾天辛苦了,一直在宮裏。”


    “是嗎?”陳顏敏銳覺察到什麽,不動聲色打量著多鐸。


    多鐸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是。嫁給我,一定很委屈吧,你的姐姐當了皇後,現在,如果十四哥能夠稱帝成功,你的妹妹也會成為皇後,可是你,你嫁給我,除了吃苦,什麽也沒有。”


    多鐸低頭,“我還有很多福晉,我會和你吵架,甚至,我還對你說過很多不該說的話,動手打過你。”


    “說這些做什麽。”陳顏越來越困惑,抬頭看向多鐸,“十四哥跟你說什麽了?”


    “他讓我支持他。”


    這在陳顏意料之中,“那你呢?你怎麽想的?”


    多鐸聽完,沒有迴答,反問道:“那你呢?你希望讓誰當這個皇帝?十四哥?還是豪格?”


    說著,他的手臂不斷縮緊,多鐸緊緊抱著她,將臉貼在她發上。


    “你又發什麽瘋?”陳顏被勒的有些難受,伸手推他,又推不開。


    “我在想,如果豪格做了皇帝,他會不會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皇帝,做這種事,應該易如反掌。”


    陳顏燃燒的怒火,一時降下去,“那你是打算支持十四哥?”


    “我也不想支持。”


    陳顏心中明了,“你想選你自己是吧?”


    “那個位置,原本該是我的,隻是汗父走的太早,現在皇太極也死了,我也是他的弟弟,論實力,我有正白旗,而他和阿濟格哥哥一起執掌鑲白旗,我不輸給他,既然如此,憑什麽我不能當這個皇帝?”


    “十四哥的軍功在你之上。”


    大清不是隻有八旗,兩白旗之外,還有另外六旗,軍功立國,自然是誰軍功多,更能服人。


    多鐸不忿,“那十二哥的軍功還在他之上呢。”


    諸王中,最驍勇善戰莫過於阿濟格,但論軍功,他的資曆遠在多爾袞之上。


    但是阿濟格.....能打是能打,可除了能打仗之外,再無優點。


    想到自己當初去錦州時,濟爾哈朗設宴款待自己,阿濟格醉酒之後需要連續打碼、消音的狂言......他在打仗方麵,que shi天賦異稟,但為人也是真的狂悖。


    說實在的,阿濟格不像是和多爾袞、多鐸一母同胞的兄弟,魯莽衝動的莽古爾泰才像是他親兄弟。


    “你確定十二哥能做皇帝?”陳顏反問道。


    多鐸自己也沉默了,顯然,自己哥哥什麽樣,他心裏還是有數的。


    白旗三王中,唯有多爾袞,兼具軍功與能力,推舉他,是兩白旗無二的選擇。


    半晌,多鐸道:“到時候再說吧,反正能選的就那麽幾個人,濟爾哈朗,肯定沒他的事,代善哥哥也已經老了,十四哥,豪格,我,十二哥,先看看他們都什麽態度吧。”


    “還有一個人,你漏下了。”


    多鐸困惑蹙眉,“難不成還是我?”


    “是方喀拉。皇後也是希望由皇子繼位,不過那個人不是豪格,而是方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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