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歸驊的收獲其實可以說是沒有,因為她想要確認的,自始至終隻有一件事——


    那就是看看這些殺手是否為她的族人。


    這群人身上沒有熟悉的刺繡圖案,就是霄歸驊最大的收獲。


    可越是如此,越是覺得奇怪。


    她躲著族人,族人去了哪兒?


    之前,他們在明處,放著霄冬至,反而容易控製,可是現在霄冬至莫名消失,這種看不到的敵人,反而讓她覺著危機四伏,鬼知道他們變成了誰的臉……又蟄伏在什麽地方。


    不過,霄歸驊也顧不得族人,眼下——


    盡快為徐有功治療好,恢複正常,才是重中之重。


    徐有功在這邊住了幾天,就有幾天殺手。


    徐有功早就發現了不對,但因為心中清楚是怎麽一迴事,知道自己動了國本,自然有人要自己的命,索性全部交給霄歸驊和陳泰處理,自己反而不再上趕著去吃閉門羹,關起門來,仔細捋起案件前後始末。


    涉及礦產了,那麽一切就都可以從頭再來推翻,再看了。


    比如說,曾經單純以為就是人皮案,可背後牽連著一長串最終抵達——農夫,田產歸國重分。


    如今看……人肉,礦產,或許是一個道理。


    甭管到底是不是真這樣,至少先按照這樣的方式運算下去……


    而等徐有功捋算完了,看著自己寫出來的東西,總覺得,他忘記的霄冬至,至少一百個心眼子,不,少了,起碼成千上萬……


    但是……那些死去的人……徐有功不明白為了什麽,這也是他從始至終都無法原諒的點。


    縱然,一將功成萬骨枯,但是,百姓也是無辜的,除非——


    徐有功眸光寒烈,大概想到一種可能,但那種可能也是源於最初的人皮案,說白了,一切還是……梁惠識得鍋。


    自己個兒的推算完,徐有功看著滿紙的推斷,抓起來一把火燒幹淨,一路走來,忽然發覺——


    原來梁惠識死的不冤。


    但更多的是覺得,大哥算得真夠死,他大概也是算到了自己最後會發現梁惠識不是冤死,是必死,該死。


    可惜的是,徐有功並不記得大哥的事情了,至於多久能想到他不知道,可在那之前,他得養好身體。


    霄歸驊是最了解徐有功的人,眼看徐有功不再出門,而是悶頭推算,就明白徐有功肯定是猜到了什麽。


    兄妹二人已經達到了一種空前的默契,可盡管默契,到晚上,還是要點迷香的。


    徐有功從前兩日就發現了迷香,本想抗拒後來還是泰然處之,睡就睡,多休息……就當是補他以前沒睡的覺。


    陳泰這邊,則是對霄歸驊在屋簷或樹間的笛聲聽出了些經驗。


    大概就是兩首曲,就能解決來的殺手。


    有次來的難纏點,三首、霄歸驊多看了他一眼。


    他莫名有點想要……下次也三首得了,但下次是絕對不會這樣的,三首不是他故意,是對方真的強。


    當然陳泰也不弱,他是武則天培養的人,絕非泛泛之輩,何況,派來的死士也都是礦場上的人,誰怕誰?


    而每次打完架,霄歸驊就會取出隨身攜帶的醫藥箱,開始為眾人治療、喂服藥物。


    陳泰也在其中。


    其實開始他是不往前太拚的,他最多是跟隨眾人一起清掃庭院,當然了,清掃就更不是他的活兒,但是他想要留下來,看霄歸驊。


    除了武則天,他沒遇到過霄歸驊這樣的女子,可以遊刃有餘的自己殺完所有殺手,也可以給同行動作快速熟練又帶著輕柔的包紮。


    而她對待徐有功的模樣就更加讓人羨慕。


    明明有迷香,她也害怕驚醒了徐有功沉睡的溫柔樣子,陳泰羨慕不已。


    為了這樣的溫柔,他也豁出去拚命去衝到最前方,這樣負傷,就是霄歸驊給他治療……


    “多謝霄姑……少俠。”陳泰差點把自己的心裏話喊出來,霄歸驊不是看不出來他對自己的另類,若是從前,她定然要警告和告誡對方別想,可是眼下……徐有功昏迷,以後還需要更多的助力,所以她隻是一句:“注意休息,我去看二哥。”她故意把二哥喊得很重。


    而在這幾日精心得照料下,徐有功的麵容愈發變得紅潤和康健起來,但屋外的不速之客,也多了不少。


    在第七夜,剛入夜,霄歸驊就在屋簷眼看到,比之前的多很多很多殺手,霄歸驊和陳泰最近合計過,已經十四家,之前甚至有兩批殺手一起合作殺他們,而眼下——


    “國內的礦場一共一百多,這是聯合起來……要一起踏平我這場子了…霄姑娘你快帶著徐大人逃吧。”


    伴隨陳泰的話,隨著一陣輕的幾乎聽不到的腳步聲,屋外,小院外,黑壓壓的死士,看得霄歸驊都緊張,“這哪兒逃得掉。”


    這兩批殺手聯手意圖太明顯,要一舉殲滅了他們。而霄歸驊不知道的是就在方才,礦場的深處,一群礦工也被迫踏上逃亡之路,可惜他們的身後是冷酷無情的殺手,他們的前路卻再也看不到了。


    但即便不清楚,麵對這樣的形勢嚴峻,霄歸驊也不慌,手持長笛,觀察周圍的情況,突然,看向陳泰,眼中閃過一絲戲謔,“要不,陳泰,你投降,把徐有功交出去,這樣,就可以活!”


    霄歸驊的喊聲,讓那群準備動手的殺手微微一頓,就是這麽一頓,霄歸驊放出毒蟲同時身形如鬼魅般快速衝向最近的殺手,長笛拔開竟是一道道寒光略過,隨著短弩箭的每一次射出必然擊中喉嚨,帶走一名殺手的性命!


    陳泰和她配合默契,可他們雖然武功高強,但在如此密集的殺手圍攻下也感到力不從心。


    也並非所有人都是如陳泰和霄歸驊那般身手了得,而尋找一線生機。


    然而,殺手們似乎早已洞悉了他們的計劃,人數眾多,如同潮水般湧來,將他們層層包圍。


    他們這次沒有之前的好運一直被逼至院落徐有功門口的邊緣,似乎已經陷入了絕境,無處可逃……


    但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這死寂的夜晚。


    深夜的礦場,火把因為打架而掉落,昏暗而陰森的礦場遠房,突然,火光閃爍,如同繁星點點,瞬間驅散了一些黑暗。


    殺手們也不由得迴頭,遠處竟然是身著厚重盔甲的士兵,他們如同天兵下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礦道入口,將那些潛伏的殺手隊伍緊緊包圍,動作迅速果斷,配合默契,彰顯出極高的戰鬥素養。


    士兵列陣,轉眼就像是一座堅固的堡壘,牢牢地將殺手們困在小院之中,使他們無法逃脫。


    “天後有令,違令者斬,繳器不殺!”一聲威嚴的口令在礦道中迴蕩,聲音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霸氣。


    這是武則天的命令!


    天後如同天子聖旨般,無人敢違,死士們也愣了下,旋即士兵們的聲音整齊劃一,反複說著的口號,衝破了暗夜裏的寧靜,也充滿了力量。


    那些被圍困的殺手們,顯得有些慌亂,他們麵麵相覷,不知所措,雖然他們服從於他們的主子,但是他們的主子也是服從於天後的。


    一時間,氣氛緊張,一場激烈的戰鬥即將爆發。


    然而,士兵們卻並未急於動手,他們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這群死士的下一步動作。


    “聽不到嗎?放下武器,活。不放下,死!”霄歸驊說完,有將領附和重複,伴隨馬蹄聲,高唿聲,震動著地麵,也震動人心。


    至於陳泰和他身後的人,早就要哭了,他們還以為要死了,不想,重獲新生。


    “天後陛下真是神機妙算……”陳泰對著霄歸驊說,眼中閃過喜色,他最近的傷一直就沒好,今晚算是一直靠著意誌力強撐著,終於可以鬆口氣了,也可以——


    讓霄歸驊給他好好包紮!


    霄歸驊卻隻看著軍隊,雖然開始微鬆了口氣,可是眼下總覺得哪裏不對,說不要出來,就是覺得這群人怪怪的。


    當然,有軍隊的幫助,他們是可以安全的。


    而那群死士大概是真訓練有素,還活著的全部舉起匕首,統一抹脖子自盡。


    軍隊的人也果真是訓練有素,很快就將所有殺手全部帶出去,就地挖坑……


    隨後,又抬過來擔架,還有馬車,說讓霄歸驊、陳泰和徐有功等人護送至安全地帶,開始陳泰還拒絕,但是等霄歸驊出去,才發現礦場裏……都死了差不多了。


    隨即,陳泰看到這些起初憤然,可隨後就低下頭,說也願意跟著走……


    將領慰問過後,就迴去帶隊,然而霄歸驊跟著隊伍越是走越是知道了哪裏不對勁,但是她不敢說,隻是專心給陳泰塗藥治療。


    陳泰很明顯發現霄歸驊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他還以為是離開了礦山的緣故,給霄歸驊說,遲早還會迴來,而霄歸驊表示,不是這個原因,但她也不好說具體的緣故,隻等到了地方,臉色蒼白,匆促的下車去找將領。


    將領在營長內,看到霄歸驊貢獻,第一時間就主動表示天後陛下,會全力支持他們的行動,霄歸驊說:“若真如此,我自然感激不已,我知道,這次能夠成功逃脫,多虧了這一場及時雨及時援手。所以……你們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可以告訴我麽?長老,還是……族老。”


    霄歸驊喊出最後一句時,那將領才是露出熟悉的笑容,雖然是不同的臉,可是那笑容眼神是變不了的。


    霄歸驊就知道是他們,“你們可真夠大膽的,連軍隊也敢……”


    “是公主殿下逼我們的,我們也隻是想要公主殿下有自己的勢力,如今,我們決定深入各個方麵,軍隊怎麽了?為國家和人民的安全貢獻自己的力量!”


    霄歸驊直接不知說什麽好,“這次的事,跟你們有關係麽?我說的是,礦山!”


    那將領嘿嘿幹癟的笑了笑:“公主隻需要管好自己就行,其他的交給我們……”


    等於是什麽都沒問出來,霄歸驊轉身出去,胡族強大而神秘,不過,還好他們出現了,那她接下來就必須更加謹慎和機智才能保護好自己和徐有功的安全。


    而至於胡族到底有沒有摻和這事兒,霄歸驊能猜出一二,就好像她還能猜的出來大哥的意圖——


    誰獲利,誰最有可能是背後操縱的勢力!


    這案子,已經越來越不簡單了,根本不是利用牙套融化血肉製作鐵器的案件,其背後隱藏的是非法冶煉礦產的陰謀,而設計一切的真正目的是把這起案件與之前的鐵礦案和人皮案勾連起來,又或者說他們本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隻是如今“剛好”指向那些王公貴族手裏的礦!但是霄歸驊可不相信所謂的剛好,縱觀天下,王權貴族,每日如同流水般揮霍的銀子,哪裏來?不都多數都來自於非法開采和冶煉的礦產,轉化為他們的私有財產,而盡管上層對此心知肚明,但除了憤怒之外,他們也別無他法。


    可如果徐有功決定深入徹查此事,那麽,他必將揭開這一切的真相,將那些隱藏在背後的黑暗勢力一一


    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這也意味著,最終礦產一定會迴到國家手中。


    這會是大哥的計謀嗎?


    霄歸驊不確定,但是無論曾經多麽精心策劃、巧妙布局的陰謀,最後都將無處遁形,真相也終將大白於天下,至於由她的大哥精心設計……大哥已經死了,所有的罪行和罪責都會隨著他的離世而煙消雲散,可二哥卻也廢了,即使真相大白他也無法再迴到從前,無法再迴到曾經的輝煌,更別說,對於霄歸驊自己來說,這個人世間都很快變得與她無關。


    然而,她仍希望,在她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能夠看到二哥安然無恙,“二哥,你要盡快好起來……隻有你才能夠揭開這一切的真相,才能夠讓我和大哥安息。即使大哥看不到,或者萬一我也無法親自看到,我也相信,二哥會告訴我們……”


    話雖如此,可望著沉睡的徐有功,她心中是五味雜陳和焦慮的,因為想到清涼山上定好的結局,還有胡族的介入,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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