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武是不懂這些文人的東西,但覺著徐有功說的有道理,立即帶著跟他要好的兄弟們,浩浩蕩蕩的踏上了上山尋寶的路。


    徐有功身上帶傷,路上也要了擔架,就任由他們抬著,自己隻依著明月一直往山上走。


    周興也起到帶路作用,漕幫的人很信任他們,或說潘武信任,而愈發的接近山頂的時候,徐有功在後側,能敏銳能感覺到潘武眼底愈發暴露的殺光。


    很明顯,潘武是打算利用完他就殺了他的。


    所以,徐有功也沒多猶豫,躺在擔架上,多方旁敲側擊的打聽,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手上沾著鮮血,很多人是活不下去了才到漕幫……


    翻山越嶺。


    夜月正圓。


    終於,抵達傳說中的龍脈所在山峰,觀月峰。


    站在山頂,一望無際。


    徐有功看著那一輪幾乎照亮整個山穀的明月高懸天際,而他旁側有漕幫的人,發現了一塊刻有圖案的石板,直接蹲下身用火把照耀圖案,大聲唿道——


    “是藏寶圖!幫主,你看,寶藏真的就在山穀下麵!!”


    圖上,不加遮掩的元寶圖案就在山穀之下。


    潘武嘴角露出貪婪的獰笑來:“看來,之前沒有到山上來挖,是個錯誤啊!”


    他們之前都在山洞裏,山穀裏挖掘,山頂一看就是光禿禿覺得不會有……但肯定也來了。


    有人提出質疑:“奇怪之前這裏好像沒有啊……”


    有人提出反駁:“不,之前就有,隻是咱們沒注意!前幾日不是剛下雨!要不也看不到啊!”


    ……


    “那看來,明月指示就是這個了,諸位都是水中高手,下山應該也不是問題。”


    徐有功人從擔架下來,他指著石板上的圖案說道,“現下,正好有月光,諸位下去後,找到月光照耀的陰溝,直接挖,定有線索。”


    漕幫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隨後,直接丟下繩索就紛紛下去。


    潘武還是留了心眼,留了幾個人把徐有功幾人團團圍住,徐有功不疾不徐看著山的另一端,霄冬至則過去摸了摸佇立的石板下的新泥,嘴角輕扯歸位。


    而隨著漕幫的人落下後,從他們來的路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幾個漕幫的人迴頭看李素節“帶著”兵馬趕到,立即臉色大變。


    而當李素節看到了徐有功和漕幫的兄弟們,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可他嘴上卻道——


    “快!把……這群威脅朝廷命官的混賬,拿下!救下徐有功!”


    幾個持刀挾持徐有功的漕幫人驚訝而憤然的衝上去,但他們對比尋常水寇水賊厲害,對訓練有素的精兵就什麽都不是了,幾道冷箭射過來,伴隨那幾個漕幫的人被放倒,軍隊的人對徐有功周興行禮周全,李素節在後側的臉色陰晴詭變。


    他真恨不得也跳下去!


    這個徐有功,把他的計謀又一次毀了!!


    徐有功則閉上眼,對後側做了一個殺的動作道:“不必留情,山穀裏所有漕幫的人都帶著命案,格殺……勿論。”


    無情的射殺在後側響起,一道道箭劃破月色下的夜空。


    慘叫響起山穀,辱罵響徹山穀時,周興和霄冬至對視,而霄歸驊手下銀針一根根抽起,元理醒了過來。


    徐有功徑直走過去,沒迴頭管後麵的哭天搶地聲。


    中途,路過李素節。


    當李素節看徐有功一步步走到麵前,牙齒都要咬碎。


    徐有功停下了腳步,他緩緩地開口,少有充滿嘲諷和輕蔑道:“看來,四皇子你的智慧,隻配在泥潭中掙紮。別白費力氣了,你起不來。而我會繼續找你的證據,把你繩之以法。”


    李素節臉色蒼白,努力抑製住內心的憤怒,硬擠笑容,“徐大人,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李素節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他試圖用輕鬆的語氣掩飾自己的不安。


    可徐有功看著李素節,冷笑。他知道,李素節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從他迴來的那一刻起,這就是一場赤裸裸的陽謀,一場精心策劃的陷阱,而李素節,作為這場陰謀的目標,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當然,李素節慣來見風使舵,不落把柄。


    所以,徐有功隻能繼續用嘲諷的語氣說道:“四皇子,別再讓我掌握了你的罪證了,不然,下次逃不掉了。”


    李素節的身體微微顫抖,他知道徐有功說的是真的。


    他試圖保持冷靜,但他的眼神卻出賣了他的恐懼,可越是如此,他越憤然,突然,他直視著徐有功的眼睛,用堅定的聲音說道——


    “徐有功,你以為你贏了嗎?告訴你,你還沒有贏到最後!你如此對我,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李素節的話讓徐有功微微一愣。


    他沒想到李素節如此強弩之末還敢反擊,當然這也是他預算到的,所以他繼續激怒李素節道:“是嗎?那就拭目以待了。不過,我可要提醒你,時間可不多了。王伏勝……要進洛陽了……”


    說完,徐有功轉身離去,留下李素節獨自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後,拔腿就跑,然而他很快就被士兵摁住。


    “天後陛下有旨讓您去洛陽迴話!”


    伴隨徐有功的遠去,李素節才是徹底慌了,若是王伏勝亂說話,他……他恐怕要徹底玩完!


    而這場白皮書的鬥爭似乎在這裏才要接近尾聲,李素節後知後覺的在想——


    難道白皮書就是要針對他的不成?


    ……


    徐有功走迴元理的身邊,對於李素節奔赴天後的結局是什麽,他無法阻擋,隻詢問霄歸驊元理的傷勢,霄歸驊表示問題不大後,徐有功才鬆口氣。


    倒是元理醒來看到月亮,再看到周圍環境,以為全反了,怒斥道:“徐有功,你這個小人,你敢背叛大唐,勾結漕幫來尋找寶藏!”


    徐有功被罵也是麵不改色,淡淡地說:“我從未。”


    霄歸驊倒是願意解釋的:“二哥隻是利用了某些人的貪婪,將其真引入了陰溝中……”話音落,那邊射殺結束的唐軍整齊劃一的過來匯報說——


    “迴稟徐大人,所有漕幫逆賊全部射殺完畢,徐大人還有何吩咐?”


    元理見狀才鬆口氣,不過周興走過來不明白了:“那……真正的寶藏在哪?”


    “真正的寶藏……”霄冬至插話,露出微笑,“不是已經拿到了麽?”


    徐有功沒理他,而是直接吩咐——


    “接下來,就麻煩將軍把漕幫上下清一清,用漕幫的名義繼續運糧草,恐怕沒誰不服,也不會有人再阻攔……潘家就別用了,用武吧。與天後同性,剩下的……就讓天後安排。”


    徐有功說完,又撇了一眼李素節,再看向那為首的唐軍將領,揖禮道,“再就是把他帶迴去給天後陛下。”


    講完這句,徐有功爬上擔架,看向周興和霄冬至又道——


    “麻煩二位了。”


    直接閉上眼,直接睡覺,倒是安逸!


    霄冬至沒拒絕,周興更不可能拒絕抬他。


    隻有元理有些無語,原本給他抬擔架的已經被就地處決,元理隻能拖著病體跟著走下山。


    中間,他試圖說徐有功點什麽,可當他一開口喊徐有功,徐有功睜開眼,月色下那雙洞穿一切的眼神就讓元理低頭,一聲不敢吭。


    下山的路,比上山要快。


    迴到縣衙後院,周興就忙了起來,李素節的離開不談,漕幫的覆滅需要盡快擬書上奏,至於漕幫真正的結局,隻像是投進平靜湖麵的一壺水,看似激起了層層漣漪,實際上沒有區別。


    而福宅的血案,就難說了。


    盡管目前表麵看似塵埃落定,但背後卻隱藏著更加撲朔迷離的真相,那兩張令人匪夷所思的白皮,如今寫滿了農戶的名字且不說,還伴隨著梁惠識及其女兒的亡魂,一同被深埋於黃土之下。


    徐有功睡到下午起來,人站在夕陽下,邊洗麵邊道,“我要重返汝川,尋找那兩具骨,它們是揭開一切的關鍵。”


    骨頭他想更仔細的辨認,也需要向醫館周圍的人細細打聽,也許他們能提供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但霄歸驊和元理不太認可。


    霄歸驊認為,徐有功近來辦案太過勞累,身體已經不堪重負,需要好好休息調養。


    元理則是直接,“我不管你徐有功的身體狀況,可我擔心此行我會有死的危險……我太痛了。”


    與霄歸驊和元理不同,霄冬至和周興則一起點頭表示支持徐有功的決定,霄冬至是慣有的沉默隻是頷首,周興皺眉道:“徐有功,你一定能夠解開一切謎團,伸張正義。我支持你!但我想……繼續駐守河陽……但是!如果你需要我,我也可以辭官跟你走……”


    他眼底明顯有不舍,而徐有功近日,尤是那晚看到他批閱奏本,看得出他是真心想要為民辦事,在他死前,徐有功給他機會。


    “留在這裏吧。”徐有功說完,周興就鬆了口氣,他不是不想麵對案件,隻是覺得這裏更適合他,他在這裏每天聽從各方的意見,批閱奏本,為民辦事請命……是從未有過的踏實,安心。


    霄歸驊看出徐有功心中自有定計,知道阻攔不了他,直接放棄勸說,轉身去帶上行囊,主要是藥包,元理煩躁的跟上霄歸驊,“三姐,你看他!”


    霄歸驊冷漠道:“別廢話,收拾走。”


    元理這兩天都是霄歸驊照顧的,不爽道:“不是你說,二哥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我也要休息!”


    霄歸驊迴頭看他,“可他越是鋌而走險,不顧自己的生命,上蒼越是會給他續命。你也是,貪生怕死,可不配做君王。”


    元理一愣,退了一步,“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霄歸驊沒藏著,直接道:“迴清涼山就知道了。”


    生死,她都知道了,何況是皇子。


    而且——


    太子也是會死的……


    她想到什麽,看元理略有些同情,“放心,有我。”


    元理本有些怒氣,莫名因為霄歸驊這句,安心了些,“行吧行吧!”轉身也去收拾他的東西。


    徐有功出發的時候,霄歸驊已經準備好了,前兩天兄妹一敘,已經解決了不少的隔閡,隻是,霄歸驊的死推遲了,或者說是被打亂了,但……她作為皇帝的藥,必須死。


    “你會不會怪我。”徐有功還是知道自己任性的,有些聲音低低,霄歸驊輕笑,“不會,二哥的職責就是為民除害,伸張正義。若因為個人安危,而置百姓的安危於不顧。那就不是二哥了……”


    徐有功是決心已定,但被這麽說出來還是臉熱,仍舊是不擅長表達,直接道:“走吧!”


    那邊元理身上帶著傷是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策馬飛揚,咬牙道:“等等我……”霄冬至卻從後直接給他嵌入懷中,“別喊,小蘿卜丁。”


    元理明顯覺得自己被調戲了,可是確確實實,霄冬至的懷裏是沒有那麽顛簸了,於是欣然接受……


    一晃,春風已至,萬物複蘇。


    一行四人,馳騁於通往汝川的道路上,馬蹄踏在濕潤的泥土上,濺起串串泥花,但緊趕慢趕的情況下,從河陽要到達汝川,至少還需三天時間。


    廣闊天地,春雨綿綿,如絲如縷。


    四人在雨幕中穿行,好不容易才找到座破敗的廟宇,廟門上的彩繪早已褪色,風雨侵蝕下顯得斑駁陸離。


    四人下馬紛紛牽著疲憊的馬匹走進廟內,萬幸,很快尋找到不少幹燥之地,點了火煨烘著濕衣短暫休息。


    廟內昏暗,幾縷雷光從殘破的窗欞中透進來時,四人剛圍坐篝火旁吃著烤餅,誰也沒注意到雷雨轟隆聲中,廟門口已經悄然介入一群戴著鬥笠的黑衣人。


    這些人在雷聲後就很快隱藏在暗處,徐有功感覺到了什麽,抬眸也看見了對方眼中閃爍著的鋒冷光芒,其餘三人也看到了,但這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遇到一起不算稀奇,何況對方沒有過來,但這些人的出現,讓徐有功慣有的感到不安。


    尤其是夜幕降臨,雷聲雨聲都停了,廟內一片寂靜,隻有篝火劈啪作響的聲音,仿佛那群人根本不存在……但徐有功每次抬頭都能看到那樣一雙淩厲的眼。


    所以當元理睡下,徐有功仍舊保持清醒和冷靜,霄冬至卻在這時站起來,朝著那群人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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