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是如此的荒誕。


    以至於薑羲和看著眼前依舊吊兒郎當的蕪青,感覺這個世界都有點假了。


    她向剛剛走出帳篷的李餘熙投去疑惑的目光,李餘熙卻也隻是麵帶苦澀的朝她點點頭。


    一個古老龐大的帝國,被莫名其妙的交接在了一個臭名昭著的小混蛋身上。


    但沒辦法,這是一個道家為主要思想統治的人類帝國。這裏民貴君輕,甚至聖主這個統治人類世界最頂端的職位都是能者為先。


    蕪青,是被縛命,太虛甚至是戲命選中的能者。


    他能如此快的坐上這個位置,也代表著天衍,截機,釋迦大君被通過氣,都默許了這一行為。


    你看著這個選擇是如此的荒誕不經,實則卻是通過了層層的考慮。


    隻是你不知,我不知,隻有那神秘的大君和那天宮之上的道祖知道。


    但是神,從不會在意世人。


    蕪青這邊發生的事情,假麵具聖主隻知道了一半。


    這就是打了一個時間差的好處。


    假麵具聖主那裏還隻知道蕪青被困在東州,而真麵具聖主遇刺這兩個消息。


    一真一假兩個消息,讓假的好像也是真了,讓真的就更真了。


    假麵具聖主坐在那黃金王座之上,感受著手中那並不存在的權利。


    他在不久前才發現,整個太衍天中樞的要員們都幾乎不在太衍天。雖然政府的職能依舊能夠正常運轉,但在大事方麵,他卻是什麽都做不得的。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竟然被已經死去的哥哥擺了一道。


    自己的哥哥什麽都知道,卻依舊要放任自己這般作為。


    他不明白為什麽。但是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他注定要一條道走到黑。


    “傳令下去!誅殺叛賊蕪青者,賞黃金五十萬兩,絲娟十萬匹!”


    “喏!”


    太監們唯唯諾諾的走出宮殿來。


    他們都感覺到自己的這位主人似乎有些不對頭,原本已經躺在病榻之上的主人現在竟是那般的生龍活虎。


    但他們和底下那些小臣子們不敢妄自猜測,萬一這是聖主大人欺騙敵人的策略呢?


    ....................


    蕪青迴到北州內,他順道要路過昆侖紫虛府。


    蕪青跟在薑羲和身後,偷偷的入了城。


    他帶來的那些部隊就駐紮在城外,等待著運輸補給。


    蕪青本不該私自入城去的,這很危險。但他說服了薑羲和陪他走一遭。


    於蕪青而言,有師姐在的地方便是安全。沒有師姐在的地方,再是溫暖舒心也如同九幽地獄一般。


    紫虛府戒備森嚴。可對於擅長破解屏障的蕪青來說,仿照身份令牌,然後大搖大擺的走入其中,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


    他在這一方麵有著令人嘖舌的天賦。


    “熟悉嗎,這裏便是你曾經呆過的地方。”


    薑羲和麵無表情的走在前麵,語氣卻稍顯柔和。


    “並不熟悉。我自幼便生活在這令人絕望的高門大院之中。”


    “在遇到師姐前,我從未能夠真正逃離紫虛府一步。”


    這句話蕪青是笑嘻嘻的說出來的,但是那話語間卻是充斥著無邊的苦澀。


    “竟是如此嗎。”


    薑羲和也是沒有料到會是如此。


    現如今外部戰事緊張,但是在這奢華的紫虛城內,有著耗費數百萬靈石構建的屏障內,卻是依舊繁華無比。


    蕪青走在這街頭上,身前是自家師姐,身後是芸芸眾生。


    他身上扛著的重擔仿佛於此刻都消失了,這個世界似乎都安穩了下來。


    東州的叛亂,西州的靜默,北州的戰事,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蕪青看著眼前自家師姐大人,感覺自己就是那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一般,不由得也有些尷尬起來。


    “師姐,走。我帶你去蕪府內逛逛。”


    蕪青突然有了一個好點子。


    “不可,太衍天估計已經將你列為叛逆重犯,四處追殺你。我不知蕪家人對此的態度,此時不宜惹是生非。”


    薑羲和搖搖頭。


    “無妨。那咱就偷偷去走一遭就是。”


    蕪青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他對於這些破解屏障,逃脫追捕,易容之類的技術尤為擅長。而這些大半都是蕪青當初在這蕪府內練就出來的絕活。


    很快,蕪青解開一道缺口,帶著薑羲和就竄了進去。


    “這是柴房,我當年在裏麵劈過兩年的柴火。平日裏挨打了,便也會躲在裏麵偷偷哭。”


    蕪青在前麵帶路。蕪府的內院守備看似並不嚴密,一路上竟都是見不到幾位守衛。


    “這是學堂。蕪家子弟五歲後都會在此學習。我在此地倒也是學過幾年。隻是宗族兄弟與那先生都合起夥來排擠我,我便隻好逃了課。”


    “父親見我逃課,起初還會用鞭子抽我,抽的我三日都下不了床,還不許人來服侍我。我得自己挨著餓還要給自己上藥。”


    “不過,後來我犯的事情多了,他便也懶得管教我了,反倒是讓我少了不少的皮肉之苦。。”


    蕪青腦袋裏浮現起他過往的記憶,不屬於他,但他也在迴憶中全部親身體會過。


    苦,唯有一個苦字矣。


    但蕪青不是一個有文青病的人,他不會披頭散發的於此刻冷不丁的吟一首詩來。


    他隻是不在意。或者隻是說有薑羲和在,他就不在意。


    薑羲和一邊聽著他說,一邊暗中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她莫名很享受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感受著這一個隻屬於薑羲和與蕪青的二人世界。


    “喔,這裏現在都改成這樣了啊。”


    蕪青眼見記憶裏的點點滴滴突然呈現在了他的眼前,那種痛,卻不再能夠傷害自己的身體了。


    蕪青是打心底裏感謝自家的這位師姐的。


    薑羲和不說話,她隻是一個聆聽者,聽著屬於蕪青那原本不可見人的過去。


    蕪青東走走,西逛逛,然後他突然聞到了一股香味。


    前麵是蕪家內府的溫泉。


    身處雪山之間,人們都很喜歡泡溫泉這一消遣。


    但是蕪家的溫泉水,盡皆來自於昆侖山內部引出的。


    是那天泉之上的聖水,據說常泡此水,有駐顏養生的功效,是這世上最受女性推崇的東西。


    蕪青轉念一想,自家師姐本就長的極美,平日裏卻不曾怎麽認真打扮。


    一襲青衣,一根翡翠冰簪,戴於手腕間的紫藤鞭,這些便是構成薑羲和最日常的一套打扮。


    “這時間的溫泉應該是封閉的,想來此刻應是無人的。那的風景連我都不曾見過,今日我便要去探上一探!”


    蕪青是個說走就走的主。


    他都能拋下自己的軍隊,拋下東州,拋下洪荒世界,卻隻為了去看看溫泉。


    薑羲和對此不懷疑什麽,蕪青就是這般人物。


    他從不受什麽束縛,在自己的照拂之下,他從來都是自由自在,遊戲人間。


    能在這世上牽住這隻蠢狐狸的,也唯有薑羲和一人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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