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敢,在紀人英麵前,他就似湖泊裏的一朵浮萍,動蕩隨波。


    此時,麵對氣機鎖定了他的紀人英,莫說反抗,就是抬頭都艱難萬分!


    見紀羊不說話,紀人英閉目深吸一口氣,凝聲道:“既然紀羊已經認罪,那就請族長行族規吧。”


    此言一出,紀羊當即癱倒在地,眼中盡是絕望與恐懼。


    族長點頭:“來人,請族規。”


    “喏!”


    幾個壯漢走了出來,直接將紀羊架起,扔在地上。


    隨後便取來幾根長棍,棍上布滿尖銳的刺狀物,約莫指甲蓋長。


    這種長度的刺,無法直接要了性命,卻能將人硬生生折磨致死!


    凜冽的寒芒,駭得周圍紀家族人紛紛色變,更別說作為當事人的紀羊,已是屎尿齊流。


    在大虞,觸犯了朝廷律法,還能有一個痛快,可觸犯了宗族法規,被請了家法,那才真的是生不如死。


    “打!”


    族長麵色平靜,冷聲開口。


    嘭嘭!


    紀羊乃是族老,有三品修為,肉身比不得宗師體魄,卻也超過了神煞境武者。


    在赫赫神威下,無法反抗。


    棍棒加身,行刑之人都是玄門境武者,借助棍棒之利,一下子也無法破開紀羊的肉身。


    可那股劇痛感,也不是他一個三品血脈修煉者能夠承受住的。


    “啊!”


    “族長饒命…”


    “家主,我錯了啊!”


    紀羊拚命求饒,短短十息,千百棍加身,棍棒上的尖刺已經刺出了淺淺的血洞。


    然而卻無人為他求情,這是世家為數不多的“平等”。


    上到族長親眷,下到旁係偏遠,觸犯族規,都是一樣的下場。


    往上數五十年,紀家都沒有動用過族規家法。


    此刻,紀羊恨不得自己沒有修為,免得承受這想死都死不掉的痛苦。


    足足半個時辰,也不知打了多少棍,隻知道到了最後,紀羊已經沒了人形,幾乎成了一灘血肉。


    在場大多數人受不了這種血腥的場麵,側頭幹嘔不止。


    “清理幹淨。”


    族長揮手,立馬就有人用鏟子將血肉收斂,將地麵清洗幹淨。


    隨後,族長看了一圈心有餘悸的族人,開口道:“我紀家在離州府屹立一千八百餘載,至今請過族規一百九十六次,這些人,無不是動搖家族傳承才有此報應。


    老夫不奢求爾等都是人中龍鳳,敗家紈絝也好,廢材凡人也罷。


    隻要心中有數,不要掘家族的根基,家族可保證爾等一世富貴。


    可若是有人還不引以為戒,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我等明白。”


    敲打一番,族長揮手讓他們退下。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族長凝眉道:“那指使紀羊的人,就交給家主你去追查了。”


    紀人英眼中閃過一抹複雜,點頭同意。


    他此時,心中又喜又悲。


    喜的是有人替他紀家抗下了紀無過的恨意,不至於讓紀無過記恨家族。


    而悲的則是能算計紀無過的,算來算去,也就那麽幾人,全是他這個家主的身邊人。


    族長活了這麽久,哪會猜不到?


    之所以不管,就是想讓他親自去處理家事。


    下方,紀無過一直麵無表情的看著紀羊被硬生生打死,二十多年的壓製,讓他變得心思深沉。


    喜怒哀樂,不再輕易展露在臉上。


    “上麵的人一點雨露,下麵就是狂風驟雨!”


    對於權勢,紀無過再次有了深刻的體會。


    若他沒有搭上公子,哪有現在這種場麵?


    不等紀無過離開,就有宗族衛隊的人找上他。


    “無過公子,族長有請。”


    與對待紀羊相比,宗族衛隊此時的態度天差地別。


    紀無過頷首:“勞煩幾位帶路。”


    與紀人英擦肩而過,紀人英突然開口:“無過,你恨家族嗎?”


    紀無過腳步一頓,片刻後繼續前行,聲音傳到紀人英耳中:“家族養了我二十五年。”


    聞言,紀人英眼中欣然。


    “好!”


    祠堂外,衛隊的人示意紀無過進去。


    踏踏!


    清晰的腳步聲在祠堂內迴響,族長正站在一個個靈位前,聽見腳步聲,迴頭看向紀無過。


    族長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蒲團,而後遞來三炷香。


    紀無過跪下,三拜九叩,見過先祖,隨後接過香,又是幾禮,這才把香插進香爐。


    這還是他第一次進祠堂,除了少數幾個人外,此地是紀家禁地。


    “無過,以往家族有愧於你,這一點,老夫代家族向你賠罪。”


    說著,族長躬了躬身,態度誠懇。


    隨後,繼續道:“但你畢竟姓紀,身上流淌的是紀家乘黃血脈,這一點,也是無法更改的事……”


    紀無過沉默半晌,開口道:“紀羊隻是替罪人,後麵的人,我會繼續追究。


    無過對家族並無恨意,族長也不必擔心我心存不滿。”


    紀家在離州府僅次於穆家,族人不止萬千,想要公平對待,那肯定不可能。


    而血脈,就是最直觀能夠獲得好處的體現。


    紀無過哪怕沒有表現血脈的潛力,也被家族養著,給他一世富貴。


    這對於尋常百姓而言,已經是一種奢望。


    故此,紀無過雖然對這種被安排的命運感到厭惡,卻無法恨上家族。


    這一點,還是有極大的區別的。


    族長欣慰的點頭,能夠想通這些,說明紀無過足夠成熟,未來也能走得更遠。


    那位許公子,他打聽了一下,乃是微末出身,身後沒有本族助力。


    而陸家是陸家,學宮亦不是一個人的學宮。


    紀無過在其手中效力,紀家就是紀無過最好的助力,能令其在許錦年那裏的地位水漲船高。


    一個二品神兵世家,投靠皇室,也能撈到一個頂尖勳爵。


    二人在祠堂中談論許久,紀無過才離去。


    “唉,那許公子身處峭壁懸崖,也不知這一番究竟是福是禍。”


    族長歎息一聲,若不是出了紀無過這檔子事,紀家是不會摻和這種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粉身碎骨的風暴之中去的。


    可惜,世上總是有太多事身不由己,充滿著太多太多意外,可能驚喜,也可能是滔天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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