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光,你無賴!你放我下來!喂!」


    等裴淩南養好身子,準備迴禦史台辦公的時候,楚荊河派了人來,說抓住了打她的那三個壯漢,但他們一口咬定不知道指使他們的是誰,隻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


    裴淩南決定自己親自去天牢問一問。這件事發生在貪汙案結案之前,時間上這麽巧合,肯定與那案件有些牽連。可是,難道會有人幼稚到,認為隻要打了她一頓,這件案子就會延後審結?


    她在天牢見到了那三個已經奄奄一息的大漢。雖然毆打朝廷命官是不小的罪,可也絕不是什麽滔天大罪,但他們顯然因為被嚴刑逼供,而傷痕累累。


    裴淩南不解地看秦立仁,秦立仁連忙說,「我也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


    「吟霄。」


    裴淩南搖了搖頭,看向牢中的三個人,「打我那日,你們當中有一個人說,我已嫁做人婦,仍然勾引別人的丈夫,是不是?」


    那三個壯漢全都一動不動,似乎做好了到死都沉默的準備。


    「我知道你們受人威脅,不能開口。這說明那人權勢通天,而且是一個貴婦,她說我勾引她丈夫。」


    「你怎麽知道?」有一個人忍不住反問。


    裴淩南對秦立仁笑了一下,秦立仁點了點頭,兩個人一起從牢房退了出來。


    「淩南,你定是已經知道幕後主使了。」


    「是。我頻繁接觸的大人物,除了你們幾個,隻有寧王。你們都未娶妻,而寧王的夫人妒忌心那麽重,肯定懷疑寧王對我有意,所以才趁機下手。隻是我還不知道,到底是正妃,側妃,還是那個南宮碧雲。」


    「這件事,我一定會跟進調查,你先迴禦史台吧。」


    「多謝了。」


    裴淩南告別秦立仁,快步走迴久違的禦史台,眾官員都圍上前來噓寒問暖。她一一道謝,又向一旁的楚荊河點頭致意。楚荊河隻扯了扯嘴角,就繼續忙手上的公務了。


    傍晚,快要退衙的時候,寧王來了,還拉著哭哭啼啼的寧王妃崔采華。


    眾官員連忙出去相迎,寧王喝了崔采華一聲,崔采華不甘不願地跪在禦史台的門口,對裴淩南說,「我有罪,我來自首。」


    裴淩南不解,「王妃,您何以至此?」


    一旁的耶律璟說,「這賤婦自作主張,收買了幾個流氓毆打朝廷命官。本王問明了情況,親自把人送來了。你們禦史台和刑部隻管秉公辦事,不用給本王和崔尚書麵子。」


    裴淩南看了崔采華一眼,她雖打扮得光鮮,兩頰卻是腫起的,估計在來的路上,已經被人「收拾」過一頓了。朝廷有朝廷的律法,她裴淩南不是善男信女,不會為違反律令的人脫罪。不過她心中其實很有些同情這個女人,因為在寧王把那份密旨給她看的時候,她就已經大概猜到了他們這場婚姻的目的。


    「你可知罪?」裴淩南問崔采華。


    崔采華瞪視她,「我不過是替天行道,為什麽要認罪?從一開始你就卯足了勁想嫁進寧王府,嫁不了,就趁機勾引王爺!你們那天在鴛鴦湖邊私會,我都看見了!」


    「賤人,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還不知錯!」寧王揚起手掌,就要打下去。裴淩南連忙上前,站在崔采華的麵前,淡淡道,「王爺,怎麽處置王妃,由律法來決定。您動用私刑也是違法的。」


    寧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放下手,「沒想到裴大人如此以德報怨。」


    裴淩南像聽了個笑話,「以德報怨?下官沒有那麽好的人品。下官隻是好奇啊。王爺入宮,本是尋常之事,是誰特意告訴王妃,下官和王爺要在鴛鴦湖邊見麵呢?或者說,是哪個有心人,想要借刀殺人?」


    崔采華和寧王俱是一愣,接著崔采華雙目赤紅地站了起來,「南宮碧雲那個賤人! 我還以為她是好心告訴我,原來心機這麽深!我要去找她算賬!」


    楚荊河不耐煩地吼道,「你現在是待罪之身,別想走!來人啊,把她綁起來,送到刑部去。」


    禦史台的男官上前,不由分說地綁了崔采華。崔采華雖然口中罵罵咧咧,畢竟是弱質女流,敵不過男子的力氣,糾纏了一會兒,就被押走了。


    寧王臨走的時候,用一種下戰書似的目光看著裴淩南。裴淩南不卑不亢,俯身恭送他。


    晚上,楚荊河本來要請吃飯,裴淩南依然借故推辭了。相比較於這些場麵上的應酬,她更願意迴家和沈賀年嘮嗑,和沈流光作伴。自從嫁給沈流光之後,她開始眷戀沈府的燈火,把沈流光父子,當成自己最親的人。


    她還沒走到大堂,就聽到沈流光對沈賀年說,「爹,今天在南朝的書裏,看到一個有趣的故事。」


    「恩?說來聽聽。」沈賀年正在琢磨著怎麽落子。


    「南朝有一種草叫苜宿草,它隻有三片葉子。有一個傳說,隻要能見到它的第四片葉子,就能得到幸福。所以,四葉的苜蓿草,意味著愛和幸福。如果有男子能找到四葉的苜宿草,並把它送給自己心愛的女孩子,那麽,他們就會永遠在一起。」


    裴淩南怔住,轉身狂奔迴房間,從床底下拉出了一個木匣子。裏麵用紙包著一片苜宿草,是那日她去刑部取迴文書的時候,夾在裏麵的。四片葉子……那日她沒有仔細看,也從來沒有注意過,這片苜宿草是特殊的,因為它有四片葉子……她又從木匣子裏麵,拿出一個小小的首飾盒,慢慢地打開。那片金色的苜宿,也有四片葉子……


    那日她在丞相府,被花瓶砸傷了頭。雖然她意識模糊,但清楚地記得,自己曾說,讓他不要把她趕走。


    後來,他才把這片金葉子送來……他……想說什麽?或者他自信地認為,這個苜宿草的故事,永遠都不會被她知曉?


    她忽然開始流淚。她從這些苜宿的葉子,窺探到了一些他從未說出口的心事。為什麽到了今天她才知道,為什麽他從來都不肯說?那個在太學府的門口扶起他的少年,和那個如今權傾朝野的丞相,究竟,還是不是一個人?


    有腳步聲傳來,裴淩南連忙把東西都收了起來,推進床底。


    她迅速地擦掉臉上的淚水,轉過身去,見是沈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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