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童沒敢給確切的迴答,但手上動作仍舊利落。


    八根判官鐵筆從他的衣袖中抖出,絲毫不差地落在了陰陽魚所對應的八卦方位之上。


    又從腰間扯出一根一指粗細的麻繩,操起巧勁倏然一甩,便將八根判官筆穿在了一起。


    可待他扯起麻繩的一頭,凝神聚氣之時,沈離踩著風狂奔而來,以手作刀,磅礴氣勁傾瀉而出。


    淩厲的氣刃嚇得穆童連忙縮手躲在了白笙的身後。


    “你怎麽出來了!”


    “你個‘爛木頭’!別啥也不懂就瞎搞!”


    穆童探出個腦袋,梗著脖子反問:“幹嘛?又沒礙著你!”


    “這小子算是我半個徒弟!如此機緣要是就這麽給你打斷了,我可得找你算賬!”


    穆童沒話說了。


    可白笙沒見過之前《六合訣》的修煉有這步驟,自然不信。


    “機緣?師兄你確定?”


    而沈離站在校場的看台上,望著那懸空凝聚的陽氣化作奔湧的激流一道道灌入胡越的靈台,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這小子想將在身外積蓄的氣勁作為外力,灌入靈台強行擴張。


    “這個行氣線路是誰教他的?”


    白笙答道:“看著像是他未入閣前時用的那套‘吐納’功夫,鍾之嶽教的。不過看著也有點不一樣。”


    “哦?倒是可以放心。”


    沈離就怕是胡越心急,這一下子自己瞎琢磨。


    畢竟隻要不是習武起初就開始修煉《六合訣》,哪怕未曾修習內功,開拓出靈台後能容納的氣勁也會比氣海小。


    因此第三重中擴張氣海的同時,在擴張靈台上所花費的時日也較之其他內功近乎要翻倍。


    心急也在所難免,自己當年初創時,跨過這個階段可是足足耗了一整年的時間。


    當然,好處是少不了的。


    在第三重大成以後,「歸元氣海」在運轉內功凝練或吸收外來氣勁時,除非能一次性將氣海靈台二穴以及任督二脈灌滿,否則便無法影響到體內的陰陽平衡。


    也就意味,可以往後胡越基本上就可以杜絕一切氣勁所造成的內傷。


    眼看著隨著時間推移,胡越周身的氣勁不斷積攢,已經達到了能夠功體化形的濃度。


    隱隱浮在周身空氣中的氣勁將氣罩染上了淡淡的金光,季軒便認出了這是他的五行功體——戊土。


    這是二人在白鹿城中初見時,自己失手打進胡越體內的。


    而胡越身下的地麵此刻也升起了寒意,四周凝結的霧氣中也泛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眼看就要陰陽失衡,沈離當即給出了解法。


    “陰盛陽衰!‘爛木頭’,用你的《震字訣》壓一下!”


    穆童沒露頭,隻是在白笙身後扯著嗓子喊道:“這可是你說的!萬一把人弄死了我可不負責!”


    “要你上就上!而且是壓,不是劈!”


    “知道,不用你教!”


    穆童雖不情願聽從沈離的指示,但也知道人命關天,一手抓起方才丟棄的麻繩,灌入氣勁,插在地上的八根判官筆上瞬間閃爍起青色雷光。


    待到雷光充盈,穆童又從衣袖中甩出一根更為粗大的鐵筆,拋向了胡越周身氣罩的頂端。


    隻見那鐵筆並未落下,而是牽動著四周八根判官筆上充盈的電光,搖搖晃晃地懸在了半空之中。


    那閃爍的青紫電光猶如一根根絲線,結成一張碩大的電網。


    而其中隱隱爍爍的正是一個「震」字。


    穆童攥著麻繩的手稍稍一緊。


    轟!


    那青紫色的「震」字就如同天塌一般砸在了胡越周身的氣罩之上,不僅生生將氣罩壓得小了一圈,也將他身下升起的陰氣轟散。


    ......


    【臥槽!什麽情況!】


    雷聲震耳,胡越隻覺肩上的重壓驟增,肩背之間隻覺一陣臌脹之感,背上直冒冷汗。


    洛北歎道:【運氣不錯,看來有人在助你。】


    【有這樣助人的嗎?我好不容易才聚起來的氣勁!】


    【呆子,你自己行氣過頭,差點陰陽失衡了都不知道!要不是剛剛這一下,可要功虧一簣了。】


    被這一罵,胡越也是迴過了神。


    感受著雖已減緩,但仍在滋長的陰性氣勁,他心中不免後怕。看來僅這一下,並不能一勞永逸。


    【還繼續?】


    【這會兒知道怕了?既然有外力相助,那就放手去做。能有如此助力,靈台的擴張可比《勢坤要訣》的吐納進展快多了。】


    ......


    再次催動《六合訣》,胡越身下的陰氣再度溢散。


    靜觀其變的沈離給出的指示也很簡單


    ——再「震」!


    盡管看著氣罩內的胡越已經冷汗涔涔,但親手幫他引導過氣勁衝穴的沈離很清楚自己這個“徒弟”的極限在哪裏。


    這點壓力比起當初衝穴遇到的阻力可沒有多大。


    隻不過可就苦了出力的穆童。


    氣勁離體若無特殊法門本就極耗神蘊,而且他還得特意收著力道。


    一來一迴,一收一放。


    就算功力深厚如他,也經不起這麽造的!


    在連「震」九次過後,穆童也是遭不住,兩眼一翻,險些癱倒在地。


    顏輕雪眼疾手快,飛身將半空中落下的鐵筆取迴,而一旁的秦修也是一把扶住了穆童。


    而攥著麻繩的穆童吊著最後一口氣,散亂發絲下的目光堅定,嘴裏吐出四個字:“記得!賠我!木陣!”


    秦修無奈的搖了搖頭,趕忙把麻繩扯斷,將人扛在了肩上。


    “知道了,知道了,你還是先睡吧!”


    眾人看著原先胡越周身的氣罩內的陽氣被《震字訣》盡數壓進了體內,而運氣時身下不再有陰氣溢散,而圍觀的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沈離清楚尚未功成,靈台的驟然擴張需要時間適應,胡越行功至少得到午後。


    他走下校場,親自為胡越護法。


    見塵埃落定,白笙自然也得做好善後,這好好一個記名弟子得出動這麽多人來照看,自己當年都沒這待遇。


    “秦修,你和輕雪帶穆童去藥廬,他這一遭估計累的夠嗆。”


    扛著穆童的秦修看向「震」門中那一片狼藉,有些不知所措。


    “師父,這機關陣......”


    “一時情急,他那些玩意兒,我再想辦法吧。”


    以穆童的性子,這要和他打馬虎眼,怕是糊弄不過去,指不定還得大鬧一場。


    雖說閣裏對每位門主都有恩情,但長年累月的相處,彼此之間的相互尊重最為重要。


    不過白笙也頭疼,這一時半會兒上哪去找懂機關的人呢?


    季軒自然明白自己師父的難處,和顏輕雪對視一眼後,立刻瞅準了機會


    “師父,我倒是認識位懂機關的好手,不妨讓她試試。”


    “哦?那還不趕緊讓人上山......”話還沒說完,白笙有些不放心:“這人夠水平嗎?”


    季軒也不好形容,顏輕雪隻是放出了事先準備傳信用的木鳶。


    “閣主,您看看這個夠不夠水平。”


    白笙頓時被吊起了興趣:“嗯?有點意思。”


    見閣主沒有意見,顏輕雪也算放下件心事,跟著秦修帶人往藥廬方向去了。


    但隨後白笙轉念一想,覺察到不對勁,季軒從小長在白鹿城,他以前認識的人自己基本上也都認識,怎麽憑空多了個懂機關的好手。


    見季軒神色露出難得一見的狡黠,他這個做師父的一眼就猜到了徒弟的念想。


    “季軒,你說的這位不會是在嶺南認識的吧?”


    “恩。”


    “人家總不會來做義工的。說吧,要開啥條件?”


    “之前嶺南一行她出了不少力,想向您求一枚「淩雲令」而且李師伯那邊也寫了推薦信的。”


    “哦?這麽大麵子,能讓我的好師兄和好徒兒同時推薦。讓我猜猜,不會是萬民教出身的吧?”


    說出這話,其實白笙心裏已經有了準備,畢竟在他看來萬民教也不是什麽歪門邪道。


    季軒盈盈笑道:“倒不是,和輕雪師妹一樣,無心樓的。”


    “......”


    白笙看向顏輕雪遠去的背影,沉默一如風雨前的水麵,但緊接著的迎接季軒的便是破口大罵和飛來的唾沫。


    “他媽的!還來是吧!”


    “反正嶺南分舵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其實她如今也算不得是無心樓的人。而且師父,你難道忘了嗎?想想以前師祖沒留神,把穆師傅的第一個作品玩壞是什麽下場?”


    提起這個,白笙收迴指著季軒腦袋的手指,抱胸托腮。


    當年那事兒可是記憶猶新——說起自家那老頭別的愛好沒有,除了練劍,獨愛垂釣,還不隻是當做閑來無事的消遣。


    尤其是在創立淩雲閣後,他與崔老爺子學得垂釣精髓後,得空時二人更是時常較勁,自己院裏那池塘現在還養著不少老頭的“戰利品”。


    不過那也隻是老頭收藏的冰山一角,早年大部分的收藏早已進了當年各位弟子的腹中。


    自己每每迴想起那條金鱗龍魚的滋味,還是不免口中生津。


    “你想想你藏在山裏的酒窖?再想想寧師傅的煙火庫?那護門用的機關可都是穆師傅建的。萬一......”


    季軒輕聲低語,說話間兩隻手暗搓搓地比了個爆炸的動作。


    白笙頓時捂起腦袋,冷汗直流。


    “別說了,我給!給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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