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第三封了。”謝阮玉故意把電報攤到沈七爺麵前,“你再不迴去,張巡該瘋了。”

    “他不做的挺好麽。”金絲鏡框架在鼻梁上,沈七爺招招手,謝阮玉聽話的靠了過去,翹著腳坐在他旁邊。

    “都快仨月了,咱們不好總呆在這。”謝阮玉倒不是討厭湖澤,隻是這個地方不願意迴憶的東西太多。

    “是呆的時間不短了,不過你這幾個月老悶在家裏不無趣麽。”沈七爺悄悄換了話題,“我見你都很少出去。”

    “不喜歡這。”謝阮玉心裏歎口氣,“畢竟不是自個家,住的心裏別扭。”

    他們現在住的地方是孟家的老宅,原本孟儒景想讓他們去新府住的,被謝阮玉一口迴絕,沈七爺也覺得他們來湖澤不知道幾日才走,也不好在主人家住著,最後定了城北孟家的老房子。

    “要不我給你蓋棟新的?”

    “別。”謝阮玉連忙開口,她完全相信,隻要她願意沈七爺鐵定給她劃塊地蓋個院子,“這要是傳出去,我不得被人拚命的戳脊梁骨啊。”

    沈七爺失笑,覺得她年紀越大反而越發的小心了,想想又道,“明日孟府的小子百天宴,阿阮要去麽。”

    謝阮玉托著腮,指頭戳著電報,“不想去也得去啊。”

    擺在明麵上的事,謝阮玉向來不含糊,這點麵子,她還是得給的。身體輕輕被帶到沈七爺懷裏,她就這麽安靜的靠在他肩上。

    沈七爺眯著眼輕拍她的肩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是來湖澤後謝阮玉第二次見到孟儒景,他跟沈七爺介紹著府中的構築,謝阮玉垂著頭亦步亦趨的跟著沈七爺,有一耳沒一耳的聽著,跟前世差不多,多半是按著宋薇婉的喜好改的。

    “孩子起名了嗎?”

    “排行第二,便直接取了仲麟。”

    男人的對話傳入耳內,謝阮玉忍不住替何倩倩唏噓,這輩子何靜烈死的太早,缺少了兄長的庇護,她在和宋薇婉的角逐中輸的一塌糊塗,居然連原本的兩個兒子都沒保住。

    “阿阮?”許是想的太入神,沈七爺喚了好幾聲她才迴過神來,怔怔的看著沈七爺。

    倒顯得有幾分嬌憨可愛,忍不住揉揉她的腦袋,沈七爺才點著站在孟儒景身邊的小丫環,“你先隨她去後院看看孩子。”

    這是有應酬了,謝阮玉點點頭,這丫環叫水秀,是宋薇婉身邊最討巧的,

    僅一眼她就認得出來。

    “您若是需要什麽,盡管吩咐她們。”孟儒景含笑望著謝阮玉,三月前的匆匆一瞥,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麵。

    煙紅色的小褂襯的她皮膚越發的白皙,幾年未見,她身上的少女氣逐漸淡了下去,多少染上了婦人的韻味。

    伸手撓撓鼻梁,孟儒景繼續道,“內子性情溫和,您無需擔心。”

    “好。”謝阮玉眼光淡淡的劃過他,又扯著沈七爺說了幾句,才把目光落在水秀的身上,“帶路吧,我也想看看小少爺。”

    “是。”水秀的腦袋垂的更低。

    宋薇婉喜歡紅,連衣裳都紅的濃烈而刺眼。

    方一入內,謝阮玉的目光就被主座上的女人所吸引,好似朵盛放的海棠花,任性張揚,她實在無法與孟儒景口中那個性情溫和的女子聯係到一起。

    宋薇婉從來就不是個溫和的人,尤其在她們麵前。

    “太太請坐。”剛見到她,宋薇婉微微一愣,接著帶出了一抹笑意,眉眼彎彎,甚是好看。

    她們叫她太太,很模糊的稱唿。

    謝阮玉應下,順勢坐在她旁邊的空位上,動作熟練的如同做過千次百次。

    她自認不是個寬厚的人,上輩子死的屈辱,雖說今生宋薇婉未對她做過什麽,理該人死債結,可謝阮玉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怎麽都想惡心她一把,“怎麽未見大夫人?”

    “姐姐身體不好。”

    “原本聽孟副官說何夫人性情溫和,還想著這會能夠見上一見呢。”謝阮玉飲了口茶,上好的碧水青山,唇齒留香。

    水秀飛快的看了眼宋薇婉,還沒等她搖頭,就聽見謝阮玉的聲音,“這位是?”

    “奴家名喚紅袖。”

    “青梅煮酒,紅袖添香。”謝阮玉似乎很感興趣,“倒是個好名字。”

    當然是個好名字,紅袖添香夜讀書,溫香軟玉抱滿懷。紅袖的名當年就是襯著她起的,沒想到這輩子還叫這個。

    謝阮玉看著宋薇婉的笑意越來越僵,心裏說不出的快活,她生的貌美偏偏比不得何倩倩,她熟讀詩書卻又不及紅袖,好在這迴孟儒景身邊沒有她,宋薇婉收收性子,說不定還可以走個貼心嬌嬌的路子,可她偏是個愛拈酸吃醋。

    孩子在奶娘懷中睡的安穩,不吵不鬧安靜的像顆白團子,誰又能想到幾年後會成了個霸王的脾氣。謝阮玉上輩子見多

    了,明顯對宋薇婉的兒子沒興趣,象征性的送了把長命金鎖,周圍刻了圈栩栩如生的麒麟。

    之後人陸陸續續的來,其中大部分都是謝阮玉的老熟人,喜歡的討厭的,她把她們的脾性記得一清二楚,周旋起來如魚得水,生生搶了宋薇婉的風頭。

    也許是她們聲音太大,原本還熟睡的孩子被吵了覺,哼哼幾聲哭了出來,聲音洪亮。

    各家夫人又說了幾句吉利話,宋薇婉才笑著把孩子抱去內屋,水秀連忙跟著閃了過去。

    謝阮玉垂垂眼,聽見任夫人的聲音才抬頭,見她手腕上掛著對水頭足的翠玉鐲子,才笑著附和,“夫人這鐲子好看的緊,這般好看的玉可不多見啊。”

    投其所好,太簡單,謝阮玉笑著想,然後裝作吃驚的摸摸任夫人手上的鐲子。

    “夫人。”水秀揮揮手,奶娘識趣的把孩子抱了進去,小聲的哄著。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宋薇婉被伺候著換了件衣服,“看她周旋在各家夫人中的手段,難怪到現在沈七爺院裏就她一個。”

    “她過她的,您過您的,井水不犯河水,她再有手段也是用在沈家的院裏。”水秀腦海中忽然閃過孟儒景摸鼻梁的動作,不知到底該不該告訴宋薇婉。

    孟儒景這個動作,是她偶然間發現的,因為他很少做,隻有遇見及喜歡的東西,才下意識的摸摸鼻梁。

    “你覺不覺得她和紅袖有點像?”宋薇婉扣著盤扣,腦海裏又默默出現謝阮玉的臉。

    水秀一驚,又想了片刻,搖頭,“紅袖容長臉杏眼,謝姨太圓臉眼鏡也長些,並不像啊。”

    “倒不是長相,而是感覺太相似了。”宋薇婉想到了幾年前孟儒景曾在樊城呆過一段時間,心裏多少有些疑惑,女人在這方麵天生就有著敏銳的直覺。

    水秀沒吭聲,默默的給她整著裙?。她是做丫鬟的,最懂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謝阮玉不是孟府的姨娘,有些渾水她不想趟也趟不得,心裏暗暗決定把之前的所見所猜爛到肚子裏。

    至於紅袖,孤身一人,便是再厲害,在宋薇婉手裏也翻不出花樣。

    “夫人,咱們該出去了。”水秀幫她扯好衣裙,起身道。

    畢竟讓客人等久了太過失禮,結果宋薇婉腳還沒踏進外廳,就聽見院裏傳來了何倩倩的聲音,“哎呀,是我來晚了。”

    任夫人是個愛八卦的,當下就用手肘頂了頂謝阮玉的

    胳膊,“好戲要登場了。”

    “這位是?”謝阮玉小聲對任夫人道,初來乍到,她又沒見何倩倩,總要做出初見的模樣。

    “孟家的大奶奶。”任夫人側著身子竊竊道,“平日裏都是二奶奶出去應酬,可迴了孟府就不一樣了。”

    至於那不一樣,謝阮玉問都不用問,何倩倩年近三十,卻依舊長得如花似玉,皮膚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看上去不過二十露頭的年數,光憑長相,就足夠撩的孟儒景寵愛不已,不然也不會沒有一兒半女還能穩穩地坐在大夫人的位置上。

    “姐姐不是身體不舒服麽,怎麽過來了。”宋薇婉伸手扶她進來,眯著眼笑意盈盈,心裏卻恨不得撓花她的臉。

    “麟兒百日,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得過來看看啊。”何倩倩在踩她痛腳這方麵一向不會手下留情,即便是平妻,也有個先來後到,因此她始終壓宋薇婉一頭,即便是宋薇婉的兒子,到頭來也要叫她一聲母親。

    “您能來是麟兒的福氣。”宋薇婉表情未變。謝阮玉知道,她心裏怕是早已怒火滔天了。

    何倩倩笑著環顧了四周,眼神剛掃過她,便笑著開了口,“這位是帥府的謝姨太太麽?”

    這是謝阮玉來到湖澤第一次聽人叫她謝姨太,以往她出門,大家都模糊著稱她太太,沈七爺究竟會不會把她扶正,誰也說不準,也就不願意在稱唿上提前得罪她。

    謝阮玉太熟悉何倩倩這個人,萬事都要踩你一頭,心裏也不氣,點頭笑到,“正是,說來這還是我初次見孟大奶奶。”

    “你要是喜歡,大可常來。”主位隻有兩個,謝阮玉坐在一邊,何倩倩自然的踱過去,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另一側。

    瞬間,屋內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宋薇婉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有點忙,寶寶們久等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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