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醒來的那一刻起,辟塵充分發揮了他的聒噪,無處不在的喋喋不休,若高長弘不在還好,大家一致的閉了嘴聽他說,等他說累了,又無人搭理,自然就停下了,但若高長弘在,兩人定然你一句我一句,吵到最後數次發展差點到毆鬥的場麵。

    我和高長恭總是一人一架涼椅,在一旁閑閑的看著他們吵鬧。

    高長恭已經不複晉陽初見時的豐姿,黑鴆折磨得他形銷骨立,原本溫潤如玉的皮膚表麵也蒙上了一層明顯的死黑。

    但他一點沮喪的神情都沒有,總是那樣淡定的笑著,看清寒一次次將一發展到動手便滿院尖叫著逃跑的辟塵和暴跳如雷的高長弘勸開。

    一次他正笑著,無意中和我對了一眼,那樣柔情四溢的一雙眼,看得我心裏陣陣的發酸。

    不管怎樣,他對清寒,也是用情致深吧。

    而清寒總是淡淡的,對他帶著幾分疏離,我看得出他的心神不寧,卻辨不出他神情間,除了擔憂,另外的東西是什麽。

    不知何時開始,我和清寒也有不一樣的情緒了。

    就像剛才,辟塵從我們麵前竄過,不當心撞了一下高長恭的涼椅,涼椅頓時前後晃了兩晃,清寒緊張得直奔過來穩住椅子,又責怪的瞪辟塵。

    高長恭輕輕拍了拍他手背,“沒事,讓他們玩吧。”清寒竟如火燙般將手縮了迴去,一顆眸子幽深如井,看了高長恭一眼便退開了。

    不忍見高長恭的黯然,我看似無意的說,“打小除了我,還沒人能讓清寒露出這樣焦急的神情呢。”

    高長恭聞言一愣,卻沒有多說什麽,對我微微一笑又轉過頭去。

    柔水匆匆的走進小院,辟塵頓時如見了救命稻草一般撲到他身上掛著,笑得幾乎站不穩,“救、救命,有人要殺人滅口。”

    柔水生性愛潔,見他一身又是灰又是汗,急忙將他推開,皺眉道,“成天沒個正經,也虧得小姐公子不計較,若是在其他人家,早就將你扒皮打死。”

    高長恭見辟塵麵露訕色,解圍道,“成天陪我這個病人,他定然也悶壞了,讓他開心一下也無妨。”

    辟塵聞言對高長弘做了個鬼臉,“聽到沒有,蘭陵王特許我欺負你。”

    高長弘原本在柔水進來的時候便站住了,聽他這樣一說,又朝他撲過去,辟塵哎呀一聲便朝外逃,一頭撞進朝裏走的人懷裏,兩人頓時摔成一團。

    高長弘幾步上前將那個人提起來,替他撲打幾下身上的灰塵,“納言,你怎麽來了。”

    楊納言一身狼狽,瞪了辟塵一眼,又對我們幾個遙遙一禮,才對高長弘說道,“宇文達派了人來傳信說想見你。”

    清寒一皺眉,“宇文達,那不是北周武王嗎。”楊納言一點頭,“正是,他聽說長弘反了大齊,便動了同我們聯手的心思。”

    高長恭也皺起眉,“怎麽和北周搭上了,他們不是剛遞了和談的禮單給大齊?”高長弘搖頭道,“是他自己尋來的,我可沒有聯係他。”

    高長恭一點頭,“不管怎樣,北周是大齊的宿敵,定然不可貪一時便宜與他們聯手。”高長弘肅然道,“我領會得。”

    轉身對楊納言說,“留下來一起用了飯再走,到時候迴絕了他就是。”楊納言也不推辭,一點頭滿院子跑著叫渴要找水喝,辟塵急忙帶他去了。

    這時柔水才有空插嘴道,“段將軍也迴來了,帶迴一車藥材。”

    高長恭微笑道,“連孝先都這樣小題大做,若斛律光在,那還不要堆幾座藥山來。”

    門外傳來段韶的朗笑,“斛律光也是想來,可惜長弘不許……為你我幾乎將附近的所有好藥都搜光了,長恭還真不領情”說著,人也大步踏了進來。

    見我含笑看他,他故作神秘的湊過來,“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麽來。”

    我見他右手一直插在懷裏,胸前更鼓著高高的一塊,知他是故意要逗我,當下裝作不在意的說,“還不就是那些難吃透頂的藥,師傅調的我都吃不完,這我就更不要了。”

    段韶大笑,轉過去指著高長弘道,“你馬屁拍在馬腿上,怎樣,人家說不要。”高長弘尷尬的瞪他,嘴硬道,“你帶來的東西,與我何幹。”

    “這可是你說的。”段韶走來蹲在我身前,仰臉看著我,“若東西拿出來清魄喜歡,可要答應孝先一個小小要求”。

    我覺得有趣,“那可要看是什麽。”

    高長恭眼迅速在高長弘和我之間打了個來迴,也幫腔說,“相識那麽久,孝先可是頭一次如此花心思在一個女子身上。清魄,不如由我做個東道,若他取出的東西合你的心意,你便答應送他一件隨身物作為念想吧。”

    清寒也瞧出些端倪來,坐迴我身邊湊趣道,“不如讓我先看,若是清魄喜歡的,也就不要示眾了,我代清魄送……”

    話未說完,高長弘終於忍不住竄上去,對著段韶攤開掌心,“拿來。”段韶頓時裝傻,“拿什麽。”他眼睛瞪得鈴鐺一般,“我叫你帶的東西。”

    段韶才不情不願的從懷裏掏出一個比拳頭略大的油紙包,塞進他手裏。

    高長弘尷尬的在眾目睽睽下捏著那包東西走過來,粗魯的塞在我手裏,“給你的”,說罷轉身就要走,卻給高長恭喊住,“誒!你走那麽快,要是清魄喜歡了怎麽辦?”他頓時僵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解開包的密密實實的油紙,一股甜香撲鼻而來,不禁驚喜道,“紫雲英蜜。”

    段韶頓時撫掌大笑,“看來清魄喜歡,”轉過頭看到高長弘隻是站樁似的罰站,便向清寒伸出手,“拿來吧。”

    清寒頓時麵露尷尬之色,隻聽到高長弘在那邊恨恨的道,“差一點便給你們耍了,清魄的隨身東西,清寒又怎麽會帶著。”

    這下連我都忍俊不禁,又怕笑得太厲害摔了那一小瓶難得的蜂蜜,隻得小心的捧著,他轉過頭來看到,便折迴來幫我接在手裏。

    我輕輕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喜歡蜜糖。”他的臉忽然紅透,說了一聲“我去給你放進房裏。”扭頭便走出門去,任段韶千般唿喚都不迴頭了。

    楊納言已經喝完水迴來了,不知道聽了多少進去,扶著門笑的全身打顫,口齒不清的一個勁說,“上次在茶樓第一次見你,他臉便與這次差不多紅。”

    段韶原本已經笑得差不多了,聽楊納言這樣一說,又笑得彎下腰去。

    清寒原本笑意盈盈的幫我理著被風拂亂的鬢發,忽然臉色一白,未及我反映,直朝著高長恭撲過去。

    段韶迴過頭來一看也是臉色大變的驚唿道,“長恭”

    涼椅上,高長恭用手背揩去唇角朝外溢出的黑血,見眾人緊張,隻淡淡說了一句,“不要慌,去請文先生”,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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