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變了?


    魔鏡聽得有些不明所以。


    “公主殿下,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先活下去才是我們該考慮的”


    但是白雪還是搖了搖頭。


    “你之前說,伊文林摔下來隻是會受點小傷”


    魔鏡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以巨龍的攻擊作為背景,碎裂的屏障作為配樂,白雪輕柔的聲音很是清晰。


    “但是他傷的很重”


    “你說過,會有人來救伊文林,可是到現在我都沒有看見來找他的人”


    “如果不是我,會不會伊文林已經死了”


    “公主殿下,您聽我……”


    白雪輕輕彈了魔鏡一下,打斷了她。


    “你騙了我,對嗎?”


    “……是的,但是……”


    白雪還是輕輕一彈,如同逗弄孩子。


    “如果不是因為我,伊文林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屏障的裂痕逐漸遍布了整個屏障,如同精美的花紋。


    “無論母後是否想要殺我,但是伊文林確實是想要幫我,我沒有理由去害他,但是很抱歉,伊文林,拖累了你”


    從出逃開始就像變了一個人的白雪,在一刻,恢複了曾經的那股貴族氣質。


    在山間亂跑,會因為一朵花開心一整天的是她。


    在宮裏喝茶,看著太陽一看就是一整天的也是她。


    伊文林感受到了源自白雪身上的改變,對於白雪的歉意他其實有些無所謂,對於自己的生死,伊文林也是很看得開。


    魔族的歸宿,就是迴歸深淵。


    而且迴想起夢裏的那個聲音,伊文林更覺得這事是因自己而起。


    “但是你呢?魔鏡,從你想要害死伊文林開始,你有沒有覺得自己變了呢?”


    我也變了,時間,還真是強大啊。


    魔鏡沒有重視白雪的話,在她眼裏,這隻是白雪不想傷害伊文林,甚至願意一同死亡的無病呻吟罷了。


    可是白雪的下一句,讓她如遭雷擊。


    “有沒有覺得,自己變得……殘忍”


    我殘忍!我殘忍?我……殘忍……


    就像夏天的一盆冰水澆到了身上,冷的魔鏡毛骨悚然。


    是啊,就算自己觀測不到伊文林的命運,但是自己為什麽會如此迫切的想要殺了他,甚至說服自己的理由是如此的順理成章。


    但是我真的是這樣的鏡子嗎?


    有哪裏不對勁,但是不對勁的不是伊文林。


    是……我自己。


    白雪的手中,魔鏡猛地出現了一道裂痕,將鏡麵分成了兩半。


    分裂的鏡麵並不均勻,左邊一小塊,映射出的白雪冷酷無情。


    右邊一大塊,是白雪現在淡然的模樣。


    左邊的白雪咧嘴一笑,眉目間盡是嘲弄。


    “哦,看樣子被小鏡子發現了啊,真是無趣”


    伊文林聽得出來,是夢裏的那個聲音。


    下一秒,魔鏡映射的畫麵恢複了正常。


    “我很抱歉,公主殿下”


    略顯平淡的聲音響起,如同還未踏足世界樹森林之時的魔鏡一樣。


    但是這讓白雪勾勒出了一抹笑容。


    “歡迎迴來,那麽你還有辦法嗎?”


    “我很抱歉,公主殿下”


    同樣的語句,不同的意思。


    白雪輕輕拂過魔鏡的裂痕,鏡麵照射的能力依然是那麽的清晰。


    “那能救救伊文林嗎?我的錯誤,不該讓別人買單”


    “是我的錯誤,但是,我很抱歉,公主殿下”


    很抱歉,肆意改變了你的人生。


    當初欺騙白雪逃離王宮,魔鏡隻是希望獲取一種自由,可是怎麽變成了這樣呢?


    時間,還真是強大啊。


    “不用抱歉,謝謝你,魔鏡,隻是很抱歉,對不起伊文林”


    白雪把魔鏡和弓箭都放置在自己的腿上,背靠著這把弓的原主人依偎的樹枝靠了上去,輕輕的閉上了雙眼。


    嘭——


    給足了麵子的屏障在這一刻破碎,漫天碧綠的碎片美極了,可惜無法阻擋死亡的氣息。


    ……


    “你為什麽想要拉開這把弓”


    白雪認得麵前這個精靈,自己就是從祂的手裏得到了這把弓,或者說搶。


    而現在,那把弓在那個精靈的手裏,如此的相得益彰。


    她環顧四周,好像來到了隻有自己和這個精靈的一個空間。


    如果伊文林知道的話,大概率會想要吐槽一句:你們都喜歡玩這種嗎?


    “非常抱歉剛才拿了您的弓”


    “你為什麽想要拉開這把弓”


    精靈不為所動,絕色的臉上麵無表情。


    “我想要活著”


    白雪坦然的迴答,這從來不是什麽可恥的事情。


    精靈點了點頭,看不出悲喜。


    “我以前培養了很多花,很多很多的花”


    “我把那些花,獻給了月亮”


    “但是月亮不愛我,因為精靈沒有情愛,也不需要情愛”


    “可我依然愛月亮”


    “月亮也喜歡花,但是祂不愛我”


    “我繼續培養花,祂的弓用的很好,但是大家都說祂的弓不好,我用花,最好的花給祂做了一把弓箭”


    “月亮說不需要,因為在祂手裏的弓,就是最好的弓”


    “我一直在思考,我還能給月亮什麽”


    “可是我還沒有想好,月亮就先墜落了”


    “於是我想明白了,我也是朵花,追著月亮的花,而月亮墜落了,我該陪著祂墜落”


    精靈遞出了手上的弓,以一種蠻不講理的態度塞到了白雪的手中。


    “你的迴答,我很不滿意,你的改變,我勉強滿意”


    “我會幫你一次,因為我感受到了,那個孩子的氣息,她還活著,我很開心”


    精靈的臉上,白雪沒有看出一點開心的意味。


    “我不如月亮,生前是,死後也是”


    “連箭術,都隻有祂的皮毛”


    “所以祂才是我的月亮啊”


    幻境之中,白雪得到了那把弓箭。


    現實之中,白雪失去了那把弓箭。


    原本依偎在樹上好似休憩的精靈屍體,於漫天翠綠之中,拿走了白雪懷裏的那把弓箭。


    扭身,拉弓,射箭。


    一氣嗬成。


    很難讓人想象,這是一具屍體。


    白雪無法拉開的弦在這具屍體的手中是如此的聽話,沒有搭箭的弓上,一支通體晶瑩的箭射了出去。


    劃破了死亡,帶來了生命的氣息。


    讓白雪帶著伊文林抱頭鼠竄的殘缺巨龍在這一箭下停下了動作。


    短暫的沉寂過後,整個巨龍逐漸消散,隻有周遭的破壞,證明著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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