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君琦這一舞極盡輕靈柔美之風,將年輕姑娘那種嬌憨與活潑體現的淋漓盡致,鹿鳴閣內本就是在當今天下處於最上層的那一群風雅之士,其中有那文武雙全的,也有那鑽研聖賢道理數十載的,更有像安靜依,夢琬中這樣對琴簫有著極高天賦的高手,還有蕭瑾辰這種詩書禮樂不所不通的太子,所以對這一舞的認知自然也比那些鹿苑外麵的人更深。


    就連那神遊古物碑石中的阮文啟也被拉了出來,素來就常害羞的年輕人盯著那美到不似凡人的何君琦,狠狠的咽了口吐沫,眼底滿是愛慕之色。


    其實也算是阮文啟到鹿苑最大的一個秘密了,當年還是小孩的他和弟弟二人很調皮,在一場宮廷宴會上,這二人竟溜進了禦花園去,在那裏,他第一次碰到了這位南梁公主,因為是三個小孩偶然碰見,小孩子嘛,都愛玩兒,所以三人經過短暫的錯愕後很快就興奮起來,那時候的何君琦可不是現在這樣的,那丫的叫一個墩實,衣服也不好看,皺巴巴的,滿是泥土,所以這一場短暫的友誼就這樣開始了,他和弟弟誤以為這位是那位下人的女兒,玩的那叫一個開心,最後三個小孩相互約定,誰都不許說出去。


    阮文啟出去之後,經常會想到那位小姑娘,直到後來他懂事了,知道內宮深處除了那些娘娘們以外,不是宮女就是太監,是不可能有不知身份的小姑娘的,後來他又還聽聞文思公主小時候經常會去禦花園,所以一直隱有猜測。


    直到他考上鹿苑,在皇上發起的那場俊才集會上又一次看見何君琦,此時的何君琦已經褪去了曾經的墩實,更是成功登頂了弘泰三年美人榜的人物,幾乎就在那一刻,阮文啟就心動了,遺憾的是,此時的何君琦已經不認識他了,至於他是怎麽認出何君琦的,主要是因為姑娘腰間的那支小笛子,那是當年他親手做的,可惜他不敢去相認,畢竟,他隻是一介小小侍郎之子,又哪裏敢去奢求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在鹿苑的這一段日子以來,何君琦從未和任何人說過話,阮文啟也盡量躲著她,但有時也會管不住自己,每每這種時候,他總會偷偷的去看何君琦一眼,這也幸好是阮文舟這家夥心大,沒認出來,否則就該出事了,剛見到何君琦那會兒,阮文舟開玩笑給他說咱們去拜見公主殿下去,到時候當場跪在她旁邊,看她怎麽辦?那是阮文啟第一次對弟弟發火,說他哪怕是死,也不會去的,阮文舟這才打消了那個念頭,


    有時候阮文啟會想,公主殿下永遠不要嫁人才好,那樣自己就能偷偷看她了,未來的自己必然是那南梁朝堂上的重臣,這樣,隻要一想到宮裏有她,也會是種幸福吧。


    在鹿苑,周澤宇算是個異類,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沒法修行,也知道他是寒門之子,而且他的文課也不是那樣的好,在這些人心裏,周澤宇能考上純屬好運,以年輕人的那種身份,未來又豈能和他們相提並論,所以許多人嘴上不說,心裏卻難免有些輕視,周澤宇從小就是窮窩子出來的,對於察言觀色這種事情,怕是比起元福都不遑多讓,所以他感覺得出來,這也正是為什麽他出事的時候會想到找蕭瑾辰的原因,因為他對他是真的很好,自二人相識的這一個月以來,足夠他看清一個人了。


    而此時全場靜寂,恐怕周澤宇是少有的不上心之人了,身邊有幾道極低的喘氣聲,周澤宇知道那是因為什麽,年輕人心裏忍不住輕笑,什麽君子不君子的,還不是普通人一個,一個個狗眼看人低,人家何君琦能看上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老子還就是個普通了,怎麽滴,老子驕傲,所以老子還看不上他何君琦呢,女人什麽的,哪有當大俠來的舒坦。


    阮文舟也是百無聊賴的,看看呆子一樣的哥哥,再看看身邊已經坐迴來的周澤宇,兩人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笑容,阮文舟知道台上的是公主殿下,所以他是真的沒什麽想法,在他心裏,從來向往的都是金戈鐵馬的戰場,他渴望建功立業,可是來鹿苑這幾個月,除了拜了個師傅,練了幾天拳腳,其他的什麽都沒學到,對於眼前這種場合,讓已經心生退意的阮文舟,眼裏心裏滿是厭惡。


    夢琬中到底是個女孩兒,對於何君琦這一舞,她自是極為敬佩的,但當姑娘瞥了眼坐在安靜依身邊的蕭瑾辰的時候,迴頭看看舞,瞬間就沒了心思。


    蕭瑾辰對跳舞這種事情,其實一直都很無感,可安靜依看的很認真,為了陪佳人,年輕太子還是裝著做了做樣子,對於何君琦,他的印象可以說是很淡了,成天不說話,跟個影子似的,都不如夢琬中來的可愛。


    再好看的花都會凋謝,再美得風景也總有盡時,何君琦的舞還是終了,姑娘這次一反常態,不再是什麽都不說的狀態,她移步台前,緩了緩,終於在所有新生之間說出了第一句話。


    “諸位同窗才俊,非常榮幸,君琦能在今天這個日子裏以這樣的身份麵對大家,嗯,是這樣的,葉老師呢說她每年都負責兩個場子,感覺很累,所以今年就讓我代替她一次,君琦實在惶恐,待會兒有什麽言語不當的地方,諸位多多擔待。”聲音出人意料的好聽,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與此同時,也讓底下數位人悄悄鬆了口氣,幸好女神不是啞巴,否則讓他們這些心動的人咋整?


    有不少人都知道這秋冬詩會的套路,也清楚說完這句話的何君琦是要準備出今年題目了,一個個的,腰都挺直了幾分,尤其是早都等不及了的宋嵐,這位最近一段時間可是受了不少的氣,就等這一下發泄了,甚至他都有些不耐煩了,這舞確實好看,可若是得不到女神的心,這他娘的就是個屁。


    “看來諸位同窗已經等不及了,那君琦就不賣關子了。”何君琦頓了下:“今年的題目和去年的一樣,依舊是花,去年的是菊花和桃花,那麽為了應個彩頭,咱們就把菊花換成梅花,桃花就不做改變了,去年有一首桃花釀,那麽君琦希望今年,我們還能再出一首。”


    “那是自然了。”底下有人喊到。


    “那就祝這位同學好運了哦。”何君琦眨了一下眼。


    場中此時最高興的人是宋嵐,因為他可能寫塞外詩,田園詩,豪放詩不行,但這寫關於花的詩詞,那可是落陽郡城的一絕,他曾把自己寫的和名家寫的做過對比,隻稍遜一點點,但在現下這個場合,那卻是足夠了的,他挑釁似的看向蕭瑾辰,結果剛做好的表情還沒用上,蕭瑾辰居然連他看也不看一眼。


    “咳,靜依啊,你……要寫詩嗎?”蕭瑾辰笑道。


    “我不擅長寫花花草草,還是算了吧。”安靜依搖搖頭。


    “那,咱們繼續剛才的話題。”


    “什……什麽話題啊。”安靜依臉又紅了。


    “哎呀,咱們剛才不是聊到各自喜歡那一類型的人了嘛,我知道靜依你害羞,那這樣,咱明人不說暗話,我先說,我喜歡你……這種的。”


    “那我可不喜歡你……這種的。”安靜依想了想,歪著腦袋笑:“我喜歡那種騎高頭大馬,身披鎧甲的將軍,嗯,他最好還要好看一點,嗯,他還必須要對我好,要聽我的話,而且不許和別的姑娘來往,要時時刻刻待在我身邊,要逗我笑,不許騙我,也不許讓我哭鼻子。”


    沒聽到自己想要的迴答,蕭瑾辰明顯有些失望,不過看見心愛的姑娘在憧憬未來,眼裏好像有星星一樣,清純可愛加嬌憨,真真好看的緊。


    “啊,你怎麽要求這麽多啊,我做不到怎麽辦啊。”蕭瑾辰假裝委屈道。


    “做不到就慢慢做嘛,我……”安靜依剛準備接著說,結果突然意識到自己掉進蕭瑾辰的坑裏去了,腮幫子鼓得大大的,眼珠子瞬間就濕漉漉的,像貓似的:“你……你占人家便宜。”


    “占便宜。”蕭瑾辰故作驚訝:“誰占你便宜了,告訴我,看我不打死丫的。”


    “噗。”


    “你笑什麽。”


    “我笑你是個傻子,天底下哪有自個打自個兒的啊。”


    “天底下有沒有自個打自個兒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靜依肯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停,打住啊,你這張嘴呀,就會討女孩子開心,我當初第一次見你怎麽就沒看出來呢。”再被這般撩撥下去,安靜依都害怕自己把持不住了,她裝出很嚴肅的樣子,眉頭緊皺,倒真像那位給他們教西楚雅言的白頭發老頭兒。


    追求姑娘時,男人的臉皮總是很厚,安靜依這點道行在蕭瑾辰看來,還嫩了點,他突然搖頭念起付瑤琴曾給他教過的詩:“北國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蕭瑾辰是逗姑娘開心,可他身邊的姑娘可是位文武雙全的奇才,他這一首詩出去,安靜依瞬間就呆住了:“這……這是你寫的嗎?”


    蕭瑾辰突然茫然了,不對啊,一般劇情不是應該姑娘一聽這詩就感動的撲進了男人的懷裏嗎,可這位怎麽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額,隨便寫的,還好吧。”蕭瑾辰平淡道,他可不是什麽聖人,還講究什麽德不德的,反正是自家娘親教的,不用白不用,好的東西就要用到合適的地方,不然有個什麽意思。


    蕭瑾辰卻是不知道自己以這種口吻說出來的話有多讓人想掐死他,安靜依聲音瞬間就高了許多:“隨便寫的?你這要是傳出去了還了得,那些大儒們恐怕撞死的心都有了。”


    “……”


    蕭瑾辰在這邊撩姑娘,不代表其他人都是,第一輪關於梅花的詩已經被在場感興趣的人盡數寫了出來,並且基本已經被所有人都傳著看完了,就連何君琦都已經說了其中最出彩的哪一個了,是的,最好的那一首正是咱們宋嵐宋二公子所作的寒梅。


    昔有寒梅白玉條,雪日臨村傍溪橋。


    驚疑近水花先發,原是經冬雪未銷。


    不管別人的看法是什麽,反正宋嵐很是自得,瞧瞧,驚疑靜依,多好,他拉了拉葉秉文,然後在紙上寫出幾個字。


    “叫蕭瑾辰寫首詩,咱們的計劃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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