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俊泉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白衣少年,等待他的迴應。


    “也許,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誰?”過了許久,白衣少年緩緩歎了口氣,輕聲道。


    吳俊泉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多問,隻是柔聲笑道:“哥哥不願說起,不如現下取一個好聽的名字,如何?”


    他既不願說出自己的名字,想必是有不願說的道理。


    白衣少年盯著他許久,清冷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鬆動:“好。”


    吳俊泉來迴走了幾步,想了一會兒,又走到洞口前,恰巧月亮升至半空,輕雲遮月,與這山穀奇景對應,倒也美不勝收。


    不由吟道:“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不如我喚哥哥攀月如何?”


    “攀月……”白衣少年呢喃了幾遍,點了點頭。


    靈兒上前握住攀月的手,似是安慰的笑了笑:“公子,這個名字甚是好聽。”


    攀月走到吳俊泉身旁,仰望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並不圓,但卻很亮。


    這一刻的攀月美極了。吳俊泉不由得看呆了!突然一個奇怪的念頭在腦海中產生了:他若是個女子該多好!


    “一個新的開始,也不錯!”攀月又看了吳俊泉一眼,淺淺一笑,道:“謝謝你!俊泉……”


    話未盡,攀月便倒了下去!


    吳俊泉心下一驚,連忙抱住昏倒的攀月,便發現胸口溢出的血跡。因為一身白衣,又在月色的襯映下顯得格外明顯。


    “攀月哥哥,你怎麽啦?”


    他連忙將攀月打橫抱起,快步走到洞內的木床上,將人放了上去。


    靈兒連忙上前,急急問道:“公……公子怎麽啦?”


    “你家公子受傷了,快弄些熱水來。”吳俊泉邊說邊急忙拉開攀月的衣領,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那潔白的裹胸布,散發的少女體香……


    吳俊泉眨了眨大眼睛,好奇的又看了一遍,那胸前的隆起……


    她竟真是女子!


    他先是微微愣神,而後臉上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欣喜。


    他連忙將攀月的衣領拉好,裝作什麽也沒看見的樣子。


    而靈兒剛走到火爐邊便反應過來,便急忙跑了過來。


    “吳公子,還是讓靈兒來吧!”


    “哦,那我去弄熱水!”吳俊泉同時暗自鬆了口氣,連忙退到一旁……


    他匆匆準備了一個臉盆,和一塊幹淨的毛巾,並將一個藥瓶一並擺放在旁邊。


    便對著靈兒說道:“我去山穀中找些止血的草藥來……很快就迴來!”既然知道了他們是女孩子,留在這裏就不方便她們治傷了。


    這樣一說正中靈兒心意,她連連點頭,心中還暗自慶幸……


    吳俊泉便走出了洞囗,此處是山崖半山腰,一棵鬆樹橫長此間,對應月色,倒也詩情畫意。


    但吳俊泉此刻並沒心情欣賞這美景,而是一把抓住拴在樹樁上的粗麻繩,縱身跳下,一路攀著麻繩下墜,風聲自臉頰兩側掠過,唿唿作響,不一會兒便已探到穀底,他運起內力護體,便輕飄飄點腳落下,猶如一隻輕盈的燕兒。


    這山穀下更是靜謐和諧,如詩如畫。


    瀑布溪流,參天巨鬆,各類珍奇樹木,還能聽到夜鶯鳴叫……還有那美麗的月色倒影靜臥在清澈靜溢的河流之中,宛如人間仙境。


    吳俊泉走過小溪,沿著河流往前走,不緊不慢的走進一座滿是參天巨樹的森林。


    月光透著樹木縫隙照進來,為這黑夜的森林披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很快吳俊泉走到了一座溫泉池前停了下來。


    盈盈波光中,時有幾點花瓣隨著流水飄走。


    一座岩石奇山環繞在溫泉池的兩側,半掩在溫泉的白色霧氣中,溫泉水從地底湧出,宛如深邃的琥珀,閃耀著神秘的光芒。


    吳俊泉解下衣帶,赤身踏入溫泉,如同置身於仙境之中,沁人心脾的溫暖立即驅走身上的寒意,讓他沉浸在無盡的寧靜之中。


    他經常會到此處來泡溫泉,今天原是不用來的。隻不過他動用了強大內力營救攀月和靈兒,體內的寒毒又有些壓不住了!


    經過溫泉水的溫暖包裹,他的身體倍感舒適。他舒服的閉上眼睛,氣起丹田,將內力運轉全身,約過了一個時辰,他體內的寒毒終於被壓了下去。


    他慢慢睜開雙眼,眼中一片清明。雖然此刻他隻有十三歲,但他的氣質早已不是同齡人可比。


    靈兒卻坐在火爐旁,強打精神,看見吳俊泉走了進來,便立即睜大雙眼,盯著他看。


    吳俊泉在火爐旁找了個圓石坐下,輕聲微笑道:“靈兒哥哥,困了為何不睡?你可以睡爺爺那張床!”


    “那你睡哪兒?”


    “我無礙的,山洞裏暖和,我可以搭個地鋪……”話未盡,突然靈兒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飛快的抵在吳俊泉的脖頸處,眼神也隨即變得淩厲起來:“別動!”


    “靈兒哥哥這是做什麽?”吳俊泉一動不敢動,小心翼翼的問道。


    “哼,你是不是?”靈兒收斂氣場,有些為難的紅著臉問道:“都,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吳俊泉心下了然,卻佯裝不知。


    心中卻驚歎靈兒的聰明,不由心跳加快起來。


    “你故意說去采止血的草藥,卻將金創藥留下,迴來之後又說要打地鋪。你是不是早已猜到我們,”靈兒咬了咬唇,還是說了出來:“是……女子!”


    見靈兒已經點破,吳俊泉也不好再裝了,他柔聲道:“靈兒姐姐不要生氣,俊泉也是無意冒犯,正所謂不知者無罪。請姐姐原諒俊泉!”


    見吳俊泉一下就承認了,又說的誠懇,毫無輕薄之意。靈兒心中怒氣已消大半,收迴匕首,不再責難。


    “你本是靈兒與公子的救命恩人,靈兒自不敢怪罪,何況你也是無意……”越說到後麵,聲音越小。


    吳俊泉聞言,麵上微微一笑:“靈兒姐姐真是善解人意。”


    靈兒聞言,俏臉一紅。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麽奇妙,麵對如此好看的男子,又說出如此誠懇的話。還是她們的救命恩人。還有幾個人會真的怪罪呢?


    人們總是偏愛一些美的事物,喜歡看美麗的風景,美麗的花兒。就連人也是一樣的。


    對於美的理解,總有一些特定的寬容。


    夜已深


    靈兒和吳俊泉聊了一會兒,便起了倦意,這幾日忙著逃命本就很累。這下好不容易到了安全之地,自然是疲憊不堪。便靠著火爐旁的大石塊旁睡著了……


    望著靈兒的睡顏,吳俊泉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過去,將人抱起,放到了床上,並為她蓋好了被子……


    然後又走到攀月的床前,將昏睡的她輕輕扶起,盤膝而坐,自己隨即坐在她身後,運氣起丹田,將純綿的內力從雙掌貼背輸送進攀月的體內,調理她的內息。


    ……


    天亮了


    攀月睜開朦朧的雙眼,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昨夜她睡得極沉,也覺得極舒服。


    火爐上煮著什麽東西,她慢慢走了過來,揭開上麵的罐蓋,不想燙著手。她俏眉微蹙,連忙把罐蓋放了迴去。


    吳俊泉剛好從洞外一進來,便撞上這一幕,他連忙幾步衝上前,抓起攀月被燙紅的玉指,焦急又心疼的說道:“想吃粥,我給你盛便是,以後可不許自己弄了!”說著又為她找來燙傷藥,塗在她指尖上,接著說道:“想來你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哪裏會這些粗活,有什麽隻管吩咐我便是。”


    攀月就這樣一動未動,由他上藥,她望著吳俊泉,清冷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股複雜的情緒。


    看他也是一派公子裝扮,怎麽都很熟練這些家務,也是奇怪。


    他都是一個人住嗎?沒人陪伴他嗎?


    攀月自己也不知道為何,竟不排斥這個男孩的觸碰。反而他的一舉一動能輕易觸動了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同時也對他充滿了好奇。


    吳俊泉真的為她盛好了粥,夾好了小菜。


    她慢慢的喝了幾口粥,便將碗放在桌上,吳俊泉就坐在她的身邊,一直在靜靜的看著她。


    “怎麽啦?才吃這一點!”


    “我吃不下……”攀月站了起來,走到洞囗,微風吹動她的三千青絲,留給吳俊泉一個絕美的背影。


    吳俊泉看得出來她不開心,她有心事。


    他輕輕走到她的身後,溫柔的喚道:“攀月姐姐!”


    攀月迴過身來,清冷的雙眼中閃過一絲異樣情緒:“你已知道?”


    吳俊泉點了點頭,雙眼卻一直定定看著她。


    攀月沒有像靈兒那樣生氣,她很平靜,平靜過後又淡淡問了一句:“昨夜你為我療傷了?”


    “你記得?你不是……”昏迷了嗎?他想問。


    “我能感覺到……”攀月笑了笑道:“謝謝你!”


    她笑起來很美,但是她的美有一種疏離感,讓吳俊泉覺得這種美麗就要轉瞬即逝……


    他心猛地一慌下意識的上前一步,卻聽見攀月的聲音在說:“山穀的下麵是什麽?我想去看看……”


    話音剛落,她已仰起頭,向身後的懸崖倒去……


    “不要!攀月!”吳俊泉大驚失色,沒有絲毫猶豫的飛身衝了上去,他十分害怕,那一刻他在攀月的眼中看到了死誌。


    所以他拚命的跟上她,她的身體急劇下墜……


    吳俊泉卯足全身內力,運起一道氣牆,他飛身躍下,飛速撲向她,展開輕功。幾個唿吸間便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二人墜落的速度更快了,他連忙穩住心神,運起渾身內力來緩衝下墜的速度。


    他摟著攀月纖細的腰肢,穩穩落地……


    二人四目相交,他滿是心疼,她卻一臉淡漠。


    “你不該救我的!”攀月避過他炙熱的目光,淡然道。


    “為什麽?為什麽不想活下去?”吳俊泉的心隱隱一痛,他攔住攀月,瞪著她,急急吼道:“你不知道一個人的生命隻有一次嗎?你竟起了如此荒念……”


    攀月看著吳俊泉沒有說話。但是對於吳俊泉的反應她的內心卻十分震驚:他竟如此在意?


    “你大好年華才剛剛開始,怎麽可以去尋……”他連那個字都不願說出,見她不說話,本想繼續質問,卻見攀月臉上已有淚滴,語氣立刻軟了下來:“你怎麽……哭了!”


    他趕忙上前用衣袖為她擦拭眼角的淚滴,急急道:“別哭呀!都怪我不好,不應該那麽大聲同你講話,我以後注意……”


    攀月聽著吳俊泉軟語細言,對自己的情緒那麽在意。心中一暖,終於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她本想放聲大哭一場,奈何從小的素養不允許她大喊大哭,此時的抽泣已經是到了她情緒爆發的頂端。


    她的無助,悲傷,迷茫,痛苦皆在這一聲聲哭泣之中,她就那樣站立在那裏,猶如一朵獨自綻放的白色薔薇花,令人格外心疼。


    其實吳俊泉此時是想把她擁入懷中,但是他還不敢,所以他隻是靜靜的陪著她,看著她……


    這一次攀月哭了很久很久,仿佛把渾身的力氣都抽幹了。


    哭累了,她沿著小溪邊的大圓石坐了下來。吳俊泉從懷中掏出自己的手絹小心的遞到攀月的麵前,柔聲道:“哭了這麽久,有不少鼻涕了吧!”


    “噗嗤——”攀月被他這一說忍不住被逗笑了,她輕輕的接過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淚,手絹上還殘留著吳俊泉身上的藥香。


    她的情緒看上去已經平穩了很多。


    “記得洗幹淨還我喔,我就這一塊手絹。沒有多的……”


    “要殺我的人,是那個我叫了十五年父親的人!”攀月忽然開口,她的聲音平淡,卻難掩痛苦之色。


    吳俊泉瞪大雙眼,不由一怔。


    想他心如止水,聽到此言也不由心中駭然。


    “我親眼看著生母慘死,早早將我拋棄留於這世間……”攀月聲音微微顫抖,一時難以再說下去……


    父親要殺他,母親已經死了。這種經曆換誰不崩潰?


    時間又過去了很久很久……


    “我中了十日軟骨軟,已經過了十日,我已經武功盡失了。”攀月似是整理好了情緒,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從小到大,我都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希望有一天可以悠閑自得的遊曆於山川河流,仗劍行走江湖,做自己想做之事!”


    “如今這依舊是奢望了……”她緩緩抬頭,吳俊泉就安靜坐在她的身側,認真的聽她說每一句話。


    攀月站了起來,望著滿眼美景,靜靜的說道:“在這個世界上,已沒有人會愛我,我活下去已沒有意義,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也不會有人再意……”


    “我會再意!”吳俊泉急急站起身,目光堅定,脫口而出:“至少我會在意!我會心痛,會難過……”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二人四目相對,一眼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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