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唐閑與唐秋梨牽馬一前一後進了秋城。這秋城彼時異常熱鬧,城門口熙熙攘攘。秋城外的商人,帶著自己的貨物進出秋城。綢緞、鳳冠霞帔、女紅、瓜果、茶葉、酒水……應有盡有,商人來來往往,人聲鼎沸。


    東川王府娶親一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作為秋城裏最富裕的府邸,東川王出手也相當闊綽。婚禮各項采買,用的都是上等品。秋城內外的商賈,聽聞了王府的親事,紛紛派出管事帶著商品前往王府議事。秋城城門進出的商旅,大多與王府有關。


    城門處還貼了招收江湖俠客做守衛的榜文,落款處是東川王府的紅印。東川王思慮的很是周到,夏家到底是江湖流派,與它結為兒女親家,少不得要在宴會上招待一些江湖中人。既是與江湖有涉,難保有些江湖鼠輩或是親家的仇敵不來滋事。在江湖中招收俠客作為守衛,正是為了應對那些江湖中人,防止他們投機取巧,伺機作亂。


    秋城的街頭,因為東川王府即將舉行的婚事變得格外熱鬧。東川王府的管事,帶著一眾家丁,正在街頭詢價。夏家王妃還沒到府,管事的已經開始為將來王妃的飲食起居籌劃。東川王府的親事,照顧了街坊鄰居的生意。大凡一些鄉下特產,鄉野小吃,山果野味,都被管事收買進府。


    王府的管事向來周到,他還買了些王妃喜愛的商品。他大批采買了秋城城西劉二家的流酥糖。這夏家王妃喜愛吃的流酥糖,他走了好幾條街,才買到最好吃的。接著管事又買下了城東岑聰家的豆腐,這豆腐倒也沒什麽特別,隻是未來王妃愛吃石膏豆腐。那家豆腐坊剛好做的是石膏豆腐,而且還是泉水做的。管事嚐過,豆腐格外鮮嫩清甜,為此他預訂了岑聰家一年的豆腐。


    管事正在街頭替王妃挑選酒葫蘆,這倒是奇事一樁,連管事也不知王妃意欲何為。隻是夏府送信的來到府中,告訴他王妃有收藏陰陽葫蘆的愛好。並正式通告,如若婚房中沒有陰陽葫蘆,那便不入王府居住。所謂的陰陽葫蘆,是指同在一棵藤蔓上長出來的兩個一模一樣的葫蘆。這可難倒了管事,管事收到音訊便開始尋找,而今他已快跑遍整個秋城,愣是還沒找到這所謂的陰陽葫蘆。


    唐閑聽得街頭關於東川王府未來王妃的傳聞,皺了皺眉頭。這夏家千金的蠻橫,他算是有所見識。陰陽葫蘆,唐閑冷笑一聲。這世上怎會有這樣的葫蘆存在?你這分明是在故意刁難,唐閑暗自思忖,猜測夏依依於成親一事該是有些想法,這才刻意為難管事。


    耐心再等等吧,不日我便來救你,唐閑內心暗自對夏依依慎重承諾。


    唐閑走在後頭,素來喜愛熱鬧的唐秋梨早已牽馬走了老遠。這孩子,對東川王府的親事並不感興趣,她現在最感興趣的是這鬧騰騰的街市。好吃的好玩的已經排布了一條街。她左看看右看看,在一個風車攤檔看到了各式各樣的風車。她拿了一架紅色風車,覺著好玩,吹了口氣試了試。而後把風車湊到身前,心中竊喜,甚是滿意。


    唐閑抬頭,隔著人群,望見了唐秋梨的那匹棗紅馬。唐閑快走幾步,費了些功夫,繞過人群,總算是趕上了棗紅馬馬尾。唐閑上前,越過馬身,原本以為唐秋梨就在前麵。卻不想馬頭處是一痞子低頭,握著韁繩正欲牽著棗紅馬離開。這痞子一身黃色華衣,看起來像是富家子弟,卻是賊頭賊腦,眼尖圓滑。


    唐閑用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兄台,這馬好像不是你的吧?”


    痞子呆愣了一下,卻是反問道:“這馬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說著二話不說,拉著棗紅馬便要往市集走去。


    唐閑沒有答話,隻是用左手握住了韁繩一角。棗紅馬便一動不動,任痞子怎麽拉都拉不動。那痞子瞪眼,吐了口口水在地,罵道:“我就不信了,爺爺我看上的東西還拉不走?”說著他使足了力氣,試圖把棗紅馬拉走。一次不行,他又再試了試,換成雙手握住韁繩,試圖把馬拉走。唐閑不予理會,任他使勁。


    忽有一顆飛石飛來,正中痞子右側大腿。痞子大腿頓時酸軟,手腳鬆了氣勁,狠狠地摔倒在地。痞子趕緊起身,摸了摸被狠摔的屁股。屁股這一摔,摔的他疼痛難忍,七葷八素。他抬眼看了唐閑一眼,誤以為剛剛的一摔是唐閑所致,慌忙腿腳邁開,火速開溜,不多時便無影無蹤。


    唐閑看著痞子開溜跑遠,嘴角上揚,自覺好笑。他手握棗紅馬的韁繩,轉身正欲尋找唐秋梨的身影。一個頭戴花臉麵具的女子拔劍架在唐閑脖子上,她一身粉色衣裳,一雙錦緞白靴,衣裳的碎邊是一朵朵鏤空的梅花。她的腰間還有一塊白色玉佩。她冷冷地問道:“閣下可是唐閑?”


    唐閑看著這陌生的女子,她的聲音也不甚熟悉。他皺了皺眉,問道:“在下正是唐閑,求教姑娘芳名?不知姑娘找尋在下所為何事?”


    “我且問你,你可是在找先前牽著這匹棗紅馬的那位姑娘?”粉裳女子問道。


    “正是,她是我的徒兒,我們先前走散了。姑娘若是曉得她的去處,還請告知在下。”唐閑說道。


    “自己都要死了,還有閑情關心一個手下敗將,真是可笑。”粉裳女子冷笑著說道。


    唐閑皺眉,一臉不解,“她出事了?”唐閑問道。


    “那丫頭剛剛走路不長眼,牽馬撞到姑奶奶我。撞也就撞了,可是這丫頭竟還跟我較起真來。還氣急敗壞地要與我比武。剛剛比武被我打敗,她把這匹馬輸給了我。原來這不講道理的丫頭竟是你的徒弟,我看你也不是好人。依我看,你識相地便把身上所有的盤纏都給我交出來。哄的姑娘我歡喜,我便饒了你的性命。”粉裳女子認真說道。


    唐閑思忖,一瞬明白過來,說道“原來你找我是為了要錢。”


    “我……我……”,粉裳女子似是被人一下子戳中脊梁骨,心有不爽,急了,說道:“是又怎樣?本姑娘就是要錢,你到底是給還是不給?”


    唐閑看著粉裳女子不高的個頭,問道:“你很缺錢麽?”


    粉裳女子像是受到冒犯,她把寶劍向唐閑脖頸緊逼,說道:“少廢話,把銀兩交出來,否則我讓你命喪黃泉。”


    唐閑身子往後躲了躲,說道:“姑娘且慢,我的命不值錢。我的盤纏雖然不多,但姑娘要是要,還是有的。”


    “那還不快給我。”粉裳女子厲聲說道。


    “是是是”,說著唐閑用手撥開寶劍,低頭四處給粉裳女子找盤纏。找了一會,唐閑腰間錢袋掏出了一錠金子,他攤開右手,那錠金子在他手中閃著金光。粉裳女子看得出神,正欲伸手搶奪。唐閑立馬手握金子,放迴了腰間。


    粉裳女子惱怒,惡狠狠地說道:“還不快把它給我?”


    唐閑笑了笑,說道:“給你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在下有一事,想要求教姑娘。隻要姑娘你坦誠迴答,這金子自然是姑娘你的。”


    “你說”,粉裳女子說道。


    “剛才打出石子,替在下解圍的可是姑娘?”唐閑問道。


    “自然是本姑娘。”粉裳女子不假思索地說道。接著她停了停,眼睛緊盯著唐閑緊握金子的那隻手,眼睛裏淨是亮光。她說道:“我已經迴答你了,你快把金子給本姑娘。”


    唐閑搖了搖頭,把手伸到粉裳女子跟前,接著抬高,在她腦袋上用力砸了兩下。他悠悠然地說道:“唐秋梨,這腦瓜上的兩錠金子,可夠你花?如果不夠,我可以再給你。”


    粉裳女子摸著被砸疼的腦袋,摘下了花臉麵具,露出了廬山真容。她看著唐閑,小聲地喊了聲:“師傅。”


    “你還知道我這師傅?”唐閑反問道。


    “師傅自是曉得,隻是……你怎麽就知道是我?我都換了裝扮,用了腹語,連言語神態都換了模樣。”唐秋梨好奇的問道。


    “下次記得,易容時改改個頭還有功法,用遊雲門龍疾手法打出的石子還想瞞我?連靴子都沒換,還用得著猜測你是何人?”唐閑解釋道。


    “哦”,唐秋梨總算明白了,原來師傅早已知道她的身份。唐秋梨摸了摸頭頂,自覺吃了虧。被師傅拿金子砸了兩下,腦袋這會還疼得厲害。


    “你可是越來越能耐,連師傅的銀兩你也敢拔劍搶奪?”唐閑嗔怪道。


    唐秋梨低下頭,小聲說道:“弟子錯了,怪隻怪徒兒出門匆忙,沒來得及跟姐姐多要些銀兩。”


    “你手中的銀兩花完了?”唐閑問道。


    唐秋梨點了點頭,說道:“剛剛買了這身衣裳和手中的麵具,已經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銀兩。原本還想買些別的物什給姐姐,可是手中盤纏已經沒了……”說著唐秋梨覺得心中委屈,低頭間卻見唐閑手中攤開了那錠閃閃發光的金子。


    “謝謝師傅。”唐秋梨歡喜說道,伸手一把將金子收下,接著淩波三步施展開來,不知去向。


    過了三柱香的功夫,唐秋梨右手手握冬劍,左手拿著糖葫蘆邊走邊吃,向唐閑走來。她背上還背著一個大包袱,發髻間也多了一枝梨花白玉珠釵。她滿臉歡喜,走到唐閑跟前,得意地說道:“師傅,胭脂、水粉、珠釵我都買了,多餘的錢我還給姐姐買了幾件衣裳。”


    唐閑點了點頭,將棗紅馬的韁繩遞給唐秋梨。唐秋梨接過,和唐閑一起繼續往城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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