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十年,正月十五,上元節。


    女皇陛下不喜歡熱鬧嘈雜,自來沒有辦什麽生辰宴的習慣,不過楊漓月還真有點期待今年的生辰。


    丈夫的習慣她很了解,平安十年這種逢整特慶的時間,在葉繁心裏應該是比較重要的日子,這套說辭,魚亭商行已經無數次忽悠著百姓為十周年的各種名目掏了腰包。


    睜開眼的時候,枕邊人還在睡夢中,這些日子不知道忙著什麽,少見地熬起大夜,一問就說秘密,楊漓月搖搖頭,動作輕柔地下了床,在侍女簡單伺候下洗漱好,在不需要朝會的上元節日,隨意穿上常服。


    一出寢殿來到清心殿正廳,空空如也的膳食桌上卻還沒有什麽東西,楊漓月疑惑輕蹙眉頭,不待發問,幾道“參見殿下”的聲音裏,葉茗茗端著放了碗麵條的木托走了過來,往桌子一放,旋即躬身作揖拜道:“祝娘親生辰快樂,朝朝如願,歲歲平安。”


    四下遠近不一的宮人們也跟著福了一禮:“祝陛下生辰喜樂。”


    “都有心了。”楊漓月坐下拿起筷子,隨口笑道:“朕還奇怪你爹今日怎麽還不起,敢情這給朕做長壽麵的活計是找到接班人了啊。”


    葉茗茗笑道:“娘親嚐嚐孩兒手藝如何。”


    楊漓月淺嚐兩口,微微頷首:“可以,和你爹做的味道大差不差,還真是一脈相承。”


    一碗麵幾口下肚,楊漓月起身離桌,還沒想好這難得閑暇的日子該如何開始,就被一直候在旁邊的兒子拉到隔壁的偏廳。


    捧著長木匣子的亞克和拿著禮盒的亞美兄妹倆貌似等候多時,齊齊行禮,口誦祝詞。


    “平身吧。”楊漓月隨口一句,上前將亞美手裏的禮盒拿起:“這是送給朕的吧?”


    亞美眼神明亮地看著女皇陛下,用力一點頭:“是的,祝陛下萬福金安。”


    人人都喜歡上元節,亞美也很喜歡,因為這是一個她百分百能見到女皇陛下的日子。


    大家都喜歡戲稱她是葉茗茗的伴讀,其實亞美真希望自己是一個真正的伴讀,畢竟聽說以前的皇子伴讀,是可以住在宮裏的!


    不過現在上學的形式不一樣了,皇子並沒有在皇宮上書房進學,葉茗茗和寶賢書院其他學生一樣,都得待在學校,也就放假才能迴宮。


    她的機會就更少了,為了進宮,這是其實和葉茗茗從初見麵就不太對盤的亞美願意低頭賣萌撒嬌討好葉茗茗的時候。


    而她想見的其實是女皇陛下。


    當年大哥為了救葉茗茗重傷,女皇陛下似乎感覺到了她極度害怕的情緒,一直溫柔安撫著她,她也下意識黏上了當時被她視為倚靠的陛下。


    無奈的女皇陛下甚至將她帶在身邊照顧了一段時日,直到哥哥能夠下地自己生活。


    哥哥的身體真是太好了,康複得真快!


    要不是哥哥不打招唿直接就來了,亞美覺得自己想讓哥哥再裝病一段時間,那她就可以繼續黏在陛下身邊了。


    亞美沒見過自己的娘親,她覺得在最惶恐無助的時候,給予了她溫柔與倚靠的女皇陛下,大概就是母親的感覺吧。


    唯獨這一點,亞美羨慕嫉妒死葉茗茗了!他竟然能有女皇陛下這樣娘親!


    而那家夥當年因為學習壓力太大竟然還逃學,讓女皇陛下擔心了一整天,還害她哥哥被壞人重傷,哼……不過,話說迴來,如果沒有葉茗茗搞這一出,她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陛下吧?


    ……


    ……


    禮盒已經拆開,楊漓月把玩著個木雕,上麵惟妙惟肖雕刻著她身著龍袍的模樣,連上色都做得十分講究,真像是她真人縮小了一樣,越看越讓人喜歡。


    “辛苦你了,雕這東西,費了不少功夫吧?”楊漓月微笑看向一旁的亞美,溫柔出聲。


    “迴陛下,能為陛下獻禮,是亞美的榮幸,這些年,多謝陛下隆恩,亞美和哥哥方能過上以往不敢想象的日子。”亞美恭敬一拜道。


    “都是緣分,不必如此多禮。”楊漓月笑盈盈看向亞克手中的長木匣,略感遲疑。


    亞美每年都會準備禮物,亞克其實第一次遇上女皇誕辰也備了禮,可惜沒有妹妹玲瓏手巧的技藝,就學尋常官員送禮,金銀珠寶太俗,買了個古董字畫,還給騙了。


    假的無端損失錢財,真的楊漓月也不能收,堂堂國君收一個皇子護衛的重禮算什麽意思?後來就讓這兄妹二人同送一禮即可,不用想也知道,這些年各種親手製作的禮物都是小姑娘動的手,亞克就隨個心意。


    對上目光,亞克連連搖頭,恭敬呈上長木匣:“迴稟陛下,這是皇子殿下給您準備的禮物。”


    楊漓月疑惑側目:“你?”


    葉茗茗點頭笑道:“那是,一碗麵怎麽能做賀禮,那不是基礎操作麽?娘親打開看看。”


    楊漓月含笑打開匣子,裏麵放置著一柄三尺長刀。


    眼神微亮,楊漓月饒有興致拿起,手指輕敲,顫聲輕鳴,隨手舞了兩下刀花。


    作為武學大家,一入手,再聽聲,楊漓月就知道這柄刀質量一般,就是刻意打磨得平滑光亮,加上鑲嵌著寶石的刀柄,這刀無疑看上去很漂亮,但肯定也很不實用。


    不過刀身上的刻字讓楊漓月眉頭輕挑。


    賀大靖女皇陛下生辰之喜。


    兒臣葉問鑄。


    “你親手打的這柄刀?”楊漓月略感詫異問道。


    葉茗茗點頭笑道:“兒臣特地去天工院,請教了霍院士,由他從旁指導,一錘一錘打……”


    “嗬……”楊漓月輕笑一聲打斷:“還一錘一錘,葉茗茗,你在別的方麵唬朕就算了,兵器?你不知道朕是從戰場廝殺出來的麽?這明顯就是天工院機械壓鑄出來的,還一錘一錘,按古法鍛造,就你這身板,錘一年也錘不出個東西來。”


    亞美掩嘴一笑,特樂意看到葉茗茗吃癟。


    葉茗茗略感尷尬,撓撓頭道:“娘親別小看兒臣,我力氣還是挺大的……好吧,這刀確實是壓鑄的,我就是想用點修辭手法,語言上點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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