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漓月賦閑在家,每日調教楊順,葉小漁兩個小輩,聽聞楊順暴起反殺皇後,楊漓月著實有些刮目相看,畢竟皇後她也想殺,但因為諸多因素考慮忍住了動手的衝動,沒想到被小表妹完成了壯舉,楊漓月很大方地將隨身多年的長刀送給楊順,以示嘉獎。


    葉小漁很眼饞,然後很心虛。


    楊漓月也有些意外,這小家夥根骨不錯,對人一向也有股傻大膽的勁,沒想到是個窩裏橫,遇到真正的兇惡之徒,反而慫得很快。


    不過一想也不過是個九歲的女娃子,被爹娘大哥寵著長大的,確實沒有楊順敵國為質多年,壓抑在心底的一股子戾氣,在最後時刻爆發讓人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沒事,膽子可以練!


    楊漓月如此想著,過兩年等她大些,放地下黑拳練練?她當初也是這麽磨煉出來的。


    不知道嫂子心中琢磨什麽恐怖想法的葉小漁眨著純真的眼眸,對嫂子露出討好的笑意。


    ……


    ……


    負責養家的葉繁一早就到了仁德殿準備工作,恩科會試之後自然有恩科殿試。


    葉繁實則很不想來,然而不管是身為禮部尚書,還是皇帝欽點他為閱卷官之一,他都不得不來,好在靖朝殿試走過場的形式比較重,估計草莽出身的高祖皇帝那會想偷懶,就點了十個人出來溜溜?


    不過也很正常,殿試這玩意,遇到勤快的皇帝和懶惰的皇帝向來待遇有差,高祖皇帝自然算不上懶惰,但據史料記載,他學問不深,也就識得幾個大字,靖朝初立時看奏折都得專人念給他聽……


    胡思亂想中,餘光瞥見休息完返迴仁德殿的明黃身影,葉繁極其自然地從慵懶散漫的姿態轉變為正襟危坐,目光認真望向正奮筆疾書的殿試仕子們,裝模作樣地點點頭,然後狀似才剛發現迴到殿中的承和帝,恭敬頷首致意。


    為免打擾到正考試的仕子們,承和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看到這家夥先前的魂遊天外。


    承和帝是看著時辰迴來的,在禦座上坐下不久,禮部官員停筆的宣唿聲就在殿中響起,考生旋即停筆,十份答卷被收了上來,送到幾位閱卷官手上。


    作為閱卷官之一的葉繁也收到一份,看得眼疼,實是時下文人的行文手法讓他很不習慣。


    半文不白的之乎者也,字看著都認識,合起來硬是看不明白,葉繁吐出口氣,想著都殺到殿試了,總不會是無能之輩,給了個良。


    接過葉繁卷子的另一閱卷官瞪了瞪眼,詫異想著如此精妙絕倫的文章,尚書大人居然隻給了良,要求竟然如此嚴格!


    連閱了三篇文章,清一色良評,隱有頭昏腦漲之感,待到第四張卷子入手,精神猛然一振,竟然看懂了。


    雖也有些文言文用詞的習慣,但內容很白,葉繁看得明白。


    今天的殿試題目,以京城時下存在的弊病和解決方針問策諸位殿試仕子。


    文中直言,盛京眼下最大的問題,就是發達的工商業對周邊的州縣造成了巨大的虹吸效應,京城這兩三年的外來人口流入比之前數十年加起來還要多。


    任何小問題碰上龐大的人口基數,都會形成強烈的反應,其中牙行問題尤其突出,京漂們來到首都自然是為了找工作的,雖然報紙上都有招聘信息,但義務教育剛剛普及幾年,第一批學生都還沒畢業,如今的赴京務工人員大多還是文盲,他們找工作的途徑隻能去找牙行投石問路。


    然後就遭遇了不讓人意外的黑中介問題。


    以家具坊拚裝工人為例,一貫半的月俸牙行每月能抽400文將近三成,等到工人發現不對頭,不識大字的工人已跟牙行簽訂了契書,找官府都無處申訴。


    文中建議朝廷必須盡快整治牙行亂象,杜絕此類事情愈演愈烈!


    同時還指出,盛京繁榮的工商業背後,有無數工人遭受工坊東家的打壓,不少工坊實行十個時辰工作製度,工人每天隻有兩個時辰休息,其餘時間都要上工。


    人的精力有限,文中強調朝廷理當出麵,明文規定各行各業最長工作時長,以免黑心東家無止盡剝削勞動力。


    還有北城清風亭一帶,幾年前成了寒災北地逃寒南下難民的聚集地,報業的興起提供了部分就業崗位,原本稍有解決,但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湧進盛京,那些找不到工作,又不滿牙行剝削,自身又有一定武力值的人,牙行欺負不了他們,但上了牙行黑名單的他們也難以務工,最後全都聚集到了清風亭。


    如今的清風亭,盜竊搶劫之事頻發,更偶爾有擄掠富貴人家綁架勒索的惡性事件發生。


    清風亭治理問題已經刻不容緩,文中提了幾點建議,葉繁看得大皺眉頭,說起來當初長公主辦京報,順帶解決清風亭的難民務工問題還是他建議的,沒想到過了兩年,那邊反而情況更加嚴重了。


    葉繁日常都在內城活動,去的最偏遠的地方就是天工院了,那裏雖然偏,但卻是靖朝科技水平最強的地方,環境自然差不到哪去。


    長公主楊潔……葉繁看著卷子左側邊緣的姓名,隻能說不算意外,如此簡明扼要地闡述問題,不寫那些華麗沒用的修飾詞藻,葉繁相信長公主絕對看過自己寫的奏折,這樣的文風明顯是衝著考官偏好來的。


    其他考官多少會給公主幾分麵子,隻有自己,若真的和那些仕一樣來一篇半文不白的文章,他照樣給良。


    不得不說,長公主政治智慧大大滴有,葉繁吃她這套,給了評卷第一個優等。


    也是唯一的一份全優卷子,自然一上禦案就吸引了承和帝的目光,評閱之後,確實是直指問題,不談虛言,那孩子,著實做足了準備。


    承和帝看著眼前的卷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在長公主君前直言不諱暴露野心後,承和帝其實還真想過女君的可能性,畢竟楊潔的政治能力,實在比其他的幾位皇子公主強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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