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挺廣啊。”


    楚夜鶯的身影施施然從不遠處的樹後走了出來,雙手環抱搓磨著:“冬天大冷的夜,你們就不能挑夏天行動麽?”


    上尊大人二話不說,甩手煙霧彈丸摔地,爆起迷霧一片。


    楚夜鶯兩把飛刀射出,煙霧中響起兩聲慘叫,默默待煙散去,上尊已無蹤影,隻剩秦少陽與高茵茵坐在地上,右小腿處都插著柄飛刀,鮮血染濕褲腿,倆人捂住傷,壓抑著痛楚的唿聲。


    “若連你們都能從我手下逃脫,我星月大盜也不用混了。”


    ……


    ……


    刀光閃爍。


    夜色中奪路而逃的上尊大人汗毛乍起,下意識一個後仰下腰,躲過橫斬而來的赤翎刀。


    盛無名一擊不中,反身再刺,又斬,掠削挑起。


    上尊大人身法詭異,竟是硬生生躲過盛無名連出的十三招刀法。


    然後又迎上了楊憶的追月短劍,險之又險地避開。


    跟著又是閻小易大開大合,兇猛無比的閻家刀法。


    上尊大人幾乎貼地而行,像靈敏的毒蛇飛速匍匐而去。


    然後被手持機駑的數十名護龍衛團團圍住。


    當然,更令他忌憚的,是被葉駙馬握在手裏的燧發槍。


    麵具後似有一聲苦笑:“好一個請君入甕,甕中捉鱉。想不到,陛下對駙馬如此信任,西羌用天工院設計的火器軍備拿下玉蘭關,都無法牽連葉院長一二啊。”


    “能不能想我點好的?”葉繁嗤笑了聲:“其實嘛,甕中捉鱉不請也行,畢竟你後背的槍傷就是鐵證!但免得你說出什麽被滾燙的小鐵球弄傷之類的鬼話,還是抓現行比較靠譜!畢竟也盯了這麽久了,你還真是耐得住性子,非必要不出手,佩服啊,上尊大人。”


    葉繁看著身前神秘麵具人,悠悠轉了個戲謔腔調:“或者說,應該叫你,首輔大人!”


    上尊大人麵具後的瞳孔猛然一縮:“你!”


    “大自在遊龍身法!”盛無名上前走近,邊開口:“同朝為官多年,還真不知道林首輔居然師承懸空寺,單論輕功身法,星月大盜或許速度上勝你,但靈敏不及。”


    做完評價的盛無名挑刀橫拍,打落那張滿是神秘感的銀色麵具,在麵具後的左側臉頰上留下細淺的劃痕。


    哪怕早已從那張繪有七八分神韻的畫像推測出國朝首輔乃西羌密諜中最為神秘的上尊,但當林深的麵容真的從麵具後顯露示眾時,還是讓人不由得滿心震撼。


    便是訓練有素的護龍衛們都瞠目結舌,不敢相信。


    “還真是三年又三年啊。”葉繁感歎:“再三年,林大人怕是要混成靖朝老大了哈。”


    情不自禁一豎拇指,撇開陣營敵友不談,就這操作,葉繁真心覺得:“牛逼!”


    “駙馬謬讚了,終究還是被識破了身份。”林深麵對重重包圍,談笑自若,仿佛隻是閑談不經意間地一問:“隻是我很好奇,究竟是哪裏露出的破綻?”


    “這個嘛……”葉繁神色稍稍怪異了下:“首輔大人以後,少去澡堂子吧。”


    澡堂?後背的傷!


    林深怔了下,隨即霎時恍然大悟,笑了兩聲。


    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泡澡堂的習慣,近來唯一的一次心血來潮,是數月前休沐迴了問水,他和鎮西侯蘇鴻武同出問水,問水縣也因他倆人的功成名就成了名人勝地。


    一場會改變天下大勢的戰役即將打響,比任何人都早知道的林深心中思緒萬千,休沐時多告了幾天假,迴了哪怕此前陪皇帝隨行至問水都沒迴去過的問水老家,那時他成長的地方,一街一景,一草一木,還有縣城裏唯一的一家澡堂子。


    小時候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坐在父親的脖子上,半月一次進澡堂,洗去一身泥垢,出來後一身清爽。


    迴憶間心血來潮,情不自禁地就進去了,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故地重遊的隨性無心之舉,將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了出去,簡直有些荒唐!


    真是越想越覺得滑天下之大稽!


    林深沒忍住仰天狂笑,漸漸有些癲狂。


    任他狂笑一陣,盛無名沉聲開口:“好了,林大人,請吧。”


    “去哪裏?”


    “還能是哪,我護龍衛拿人,自然是下詔獄。”


    ……


    ……


    詔獄。


    葉繁用這地方恐嚇過不少人,來倒還是第一次來,初次印象,環境還行。


    護龍衛們聽著葉駙馬評語,心下暗歎,那是您沒去過行刑之地。


    右小腿包紮好白色紗布,秦少爺和高茵茵被帶到葉繁麵前,秦少陽事到如今,方覺前路暗無天日,絕望地朝葉繁跪下,瑟瑟發抖,連連求饒,將一切前因後果直往妻子身上推,聲稱都是西羌密諜誘惑他在前。


    其實秦少陽的心理葉繁大致猜得到,無非就是患不均那一套,特別是這人心比天高,當初他讓孫星擔任副院就頗多微詞,覺得自己才該是當仁不讓之主,隨著他在天宮院裏的地位愈發邊緣化,路走極端也不是什麽太意外的事情。


    在發現國朝林首輔居然可能就是西羌密諜核心中的核心人物,葉繁就猜測他必然會向天工院下手,借口下班迴家懶得多跑,讓院裏幾個有分量的人幫他拿點文件迴值班房。


    很簡單就試出來了,秦少陽一進值班房,就東找西翻地搜尋著有價值的機密資料,這一切,都落在對麵閣樓上,用望遠鏡監視的楚夜鶯眼中。


    隻是沒想到,地雷,手榴彈,爆裂箭頭這些早期在兵器工坊就開始研製的東西,竟然早早就被這狗賊賣給了敵國。


    想起戰死的將士,想起鎮西侯句句血淚的軍報,葉繁沉痛地閉了閉眼,很難說自己沒有一丁點疏忽大意的責任,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待命的護龍衛把人拉下去。


    會意的護龍衛二話不說,將人押了下去,秦少爺求饒的聲音漸漸遠去。


    “聽說是你要見我?”葉繁看向這個見過幾麵,印象中為人做事很是周到的高茵茵,真沒想到,又是密諜。


    “是啊,我曾經無數個日夜,做夢都想見到葉大人呢!”高茵茵嫵媚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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